狗仔队的世界版图

刘晓敬

paparazzi，即通常说的“狗仔队”，这个词汇来源自意大利，意思是“拍拍垃圾”。上个世纪50年代开始，意大利就开始形成一支以搜刮名人边角料为主体的新闻工作者，内地到最近十年，才有了所谓“专业狗仔队”。从最初的新闻记者从事偷拍名人的工作，到如今的社会各色人等纷纷加入“狗仔队”行业，“狗仔队”的规模越来越大，所报道事件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一般而言，市场经济、娱乐经济越发达，“狗仔队”越活跃，因为各个地区的文化与法规的不同，“狗仔队”也形成了独特的地域特色。

意大利：我们爱球星

意大利是这一名称的发源地，自然有着最悠久的历史与最专业的队伍。战后的意大利以“一张照片比一千字更有表现力”为口号，刊登引人注目的新闻、照片。60年代中期各类周刊的人均拥有量达33份，创下了欧洲纪录。这些通俗报刊的繁荣发展跟当时意大利“拍拍垃圾”的出现密不可分。

塔齐奥·塞奇亚罗里可以说是“拍拍垃圾”的元老，费里尼导演就是以他为原型拍摄了电影《La Dolce Vita》（《甜美的生活》）。他们以达官贵人喜欢光顾的罗马著名茶座Via Veneto为主要拍摄地点。在这里，他们成功拍得被逐埃及国王法鲁克推翻桌子的照片，并在同一天晚上，拍到已婚男演员和年轻女明星鬼混的照片，从而一举成名。

近二十年，意大利“狗仔队”的活跃与足球的繁荣密不可分。繁荣的足球经济和浓厚的足球气氛培养了无数超级球星，而时尚之都米兰则汇聚了众多世界顶级模特。球星们的俊朗外表、丰厚收入和模特们的迷人面孔、性感身材碰撞在一起，意大利“狗仔队”像发现了新大陆，纷纷将他们灵敏的“鼻子”伸向了足球明星与娱乐明星的绯闻。“罗马王子”托蒂、“钻石王老五”大因扎吉、花花公子维埃里等，都是意大利“狗仔队”眼里的热门人物，他们的风流情事不断被“爆炒”。虽然现在意大利的一些足球俱乐部遇到经济危机，但人们对足球的迷恋不会消失，球星与模特、俊男配靓女是意大利民众最喜爱的组合，意大利“狗仔队”提供的这些花边新闻仍然源源不断地成为意大利街头巷尾最流行的谈资。

英国：紧盯王室，挑战法律

我们对英国“狗仔队”最深的印象就是当年戴安娜王妃的车祸事件，作为世界上仅存不多的传统贵族王室，伊丽莎白女王跟她的子孙自然成了全球狗仔死咬不放的目标。戴妃的逝世似乎还在昨天，她的两个孩子再次成了狗仔爆料的对象。两位王子的私生活目前是英国“狗仔队”最为关注的。2004年10月21日凌晨，众多“狗仔队”在伦敦一家夜总会外围堵哈里王子发生冲突，哈里王子的脸部被照相机击中，一名“狗仔”的嘴唇被划破。其他“狗仔队”则拍下“打人事件”的全过程，向世界各新闻机构卖照片，获得的总收入接近100万英镑。今年威廉王子与凯特王妃度假的裸照被狗仔偷拍，哈里王子狂欢派对的图片被泄露，虽然争议不断，但没人都阻止这组照片以火箭升空的速度在网络上流传。

“狗仔队”在英国有社会心理基础和丰富的名人资源。英国人爱看报纸，喜欢把大把闲暇时间花在消遣上；英国人更爱隐私，隐私消费是他们最大众性的文化消费。英国人对名人隐私的热衷，实际上也是英国传统文化的曲折反映。英国人保守又冒险的性格使得他们听到丑闻时，装作深感震惊，同时又嗜好这类新闻；不爱打听身边人的私事，却非常关心“皇家高墙内”发生的事情。

今年英国狗仔文化被世界瞩目还来自于默多克旗下的《世界新闻报》陷入窃听风暴，被迫停办。2006年《世界新闻报》记者克莱夫·古德曼就被曝雇用私家侦探格林·莫凯尔窃听威廉王子和哈里王子手机信息。2007年，古德曼和莫凯尔两人分别被判4年和6个月监禁。今年4月，报社首席记者瑟贝克和原新闻主编埃德蒙森也因涉嫌非法窃听电话被捕，窃听对象包括诸多政要。默多克可以说是英国的“狗仔之父”，1969年，他以60万英镑买下《太阳报》（其前身是英国贸易工会的机关报《每日先驱报》），把原本枯燥的政治报纸改造成了迎合低级趣味的通俗小报，并开创了整整一代“狗仔队新闻事业”的先河。不过因为窃听丑闻，默多克旗下的报业集团以及愈演愈烈的狗仔文化也经历着严重考验。

美国：人人皆狗仔

美国好莱坞这个庞大娱乐产业的存在，为“狗仔队”的生存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只因为这里云集了世界上最有名的明星，他们普通的一张生活照就能给“狗仔队”带来成千上万美元的收入。比较有代表性的美国马路报刊有《探询者》、《明星》、《美国周刊》和《人物》等，它们经常按小时付款给“狗仔队”中介，让他们派人完成一个特定任务，比如拍摄明星婚礼、怀孕、度假等。“狗仔队”拍得的照片主要通过图片中介社在各家媒体上发表。比较典型的交易模式是“狗仔队”跟图片社按卖出的价格六四分成，如果“狗仔队”是根据图片社提供的消息来拍摄照片，图片社还可以加收10%，即按五五分成。这10%的提成通常被图片社付报酬给名人身边的消息源，如保镖、私人助理等。

洛杉矶地区的“狗仔队”人数众多，有的名人在家里举办活动时，会邀请跟自己关系不错的“狗仔队”来拍照，这样的独家照片可以卖到十几万美元。好莱坞狗仔队拍摄的明星图片经常让读者目瞪口呆，明星整容、灌肠，甚至在家上厕所的照片都能被拍到，这恐怕少不了线人的功劳。“狗仔队”在好莱坞像卫星一样绕着明星们转，经常出其不意地抓住明星毫无防备的一刻，颠覆他们被好莱坞这个造星工厂打造的美好形象。虽然“狗仔队”在众人眼中只是“好莱坞追星副业中的小爬虫”，但越来越多的“小爬虫”正在加入这个垃圾副业。因为好莱坞庞大产业不会消失，世人对明星的窥视欲也不会消失。

香港：艺人与狗仔冲突不断

或许是受英国殖民文化的影响，香港狗仔文化算是华语娱乐圈最繁荣的，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香港一直被称为“东方好莱坞”，这里诞生了最多的巨星，自然也衍生了众多狗仔队。1990年，香港媒体大亨黎智英投入7000万港币创办“八卦”杂志《壹周刊》，率先成立独立于杂志的“新闻组”，即“狗仔队”。黎智英解释成立“狗仔队”的原因是：“因为娱乐界把媒体当传声筒，我们要拿出证据，就开始用这个方法。”《壹周刊》成功和盈利后，黎智英又投资7亿港币出版《苹果日报》，使壹传媒集团下的“狗仔队”日趋壮大和成熟，并“曝光”了多起各界名人隐私事件。

香港“狗仔队”的座右铭是“其他放两边，绯闻摆中间”，杀手锏是挖掘名人感情生活、负面新闻和社会小道消息，将“碎料煲成猛料”，明星生活中鸡毛蒜皮的事也用大篇幅报道。近年来，香港艺人遭“狗仔队”偷拍隐私事件屡有发生，“狗仔队”的偷拍方式也层出不穷。除二十四小时穷追不舍外，更有记者擅自闯入艺人入住的酒店房间，或用高倍长镜头探入艺人私人寓所，甚至抄艺人的垃圾桶等。连串偷拍事件令艺人愈来愈仇视“狗仔队”。不但不断引发官司，更导致三次大规模艺人和民众的抗议行动。

“狗仔队”本来是追踪偷拍，但在香港狗仔队的拍摄经常是明目张胆，早些年陈小春与张柏芝曾多次遭“狗仔队”跟踪，因此陈小春与记者多次发生不愉快的事件，包括出入警署。最严重一次是2002年10月，陈小春因被“狗仔队”追访而发生冲突，最后更因他涉嫌殴打记者被警察带返警内署调查。还有谢霆锋、陈冠希与狗仔队的大打出手，这些冲突并不会吓到狗仔队，反而给他们大做文章提供了更多素材，甚至还引发一种拍摄方式，一名狗仔故意挑衅艺人，引发冲突，然后另一名狗仔在旁记录整个过程，目的就是拍到明星暴怒的画面。

众多过激手段也让艺人奋起反抗，包括香港演艺人协会、保护私隐组织以及众多媒体、明星均掀起讨伐“狗仔队”的热潮，要求立法保护私生活。香港法律改革委员会作出建议：任何人未经当事人同意，在私人地方内外企图观察、偷听或利用监测仪器搜集个人资料，均属刑事罪行。这对靠偷拍维生的“狗仔队”来说无疑是“当头棒喝”，但所谓“隐私”的界定全世界都没有一个明确标准，即使是制定了法律法规，依然不能阻挡狗仔的偷拍之路。

台湾：和气生财

周董曾多次创作歌曲调侃狗仔队，在《四面楚歌》里，他这样写到：“走着走着，莫名其妙冲出来好几只狗，我心想我什么时候，认养这么多只狗，他们咬着苹果，手里拿着长镜头，好像要对着我诉说什么～阴谋。会说话的狗，他说他是为了狗周刊，看能不能拍我，多换几根骨头，如果伤害我是你的天性，那怜悯是我的座右铭，狗～～需要我照亮你回家的路，那我会送你们手电筒，狗～～我告诉他们，八卦是会过去的，新闻是一时的，生活是永久的，音乐是会留下来的。我帮他们写了歌，因为我没写过保育动物之类的歌。我始终还是我，谁都改变不了我。虽然我知道很多弓箭手，想射下往上爬的我，当我到了山顶上头，谁都伤不了我。这些弓箭手，辛苦了你们提笔的手。我还是会把你们当朋友，因为我知道，这是你们大家的工作。加油～咬着苹果的狗，虽然不是我的对手，还是可以成为我的狗。”之后还有《大头贴》，除了嘲讽师弟师妹自己拍的大头贴竟然流入狗仔之手，暗讽狗仔偷拍无能。“狗儿啊/狗儿啊/真可怜/拍不到照片还要花大钱，如果你们没拍到又这么有空/要不要干脆把宣传照通通拿去用/你/真的要放下那身段/你/真的要为艺人着想。”

从周董的歌词中不难看出，台湾狗仔队与香港相比要温和很多，甚至很多时候跟艺人是一种配合，正所谓万事好商量，大家“和气生财”。听很多台湾已经退役的狗仔队讲，他们经常会接到经纪人的请求或者爆料，去偷拍一下自家艺人与大牌明星的约会亲密照，甚至连拍摄角度都给安排好了，还有一些被拍到的当事人把图片自己花钱买走了，所谓真相都是大家制造出来的。其实这种配合已经失去了“狗仔队”的真实意义，只不过是一种双赢的炒作，艺人有了知名度，狗仔队有了内容，满足了读者闲聊八卦的愿望。今年10月，壹传媒主席黎智英在台北向员工所言：“对不起，我要回家了！”这个把狗仔文化带到台湾的传媒大佬打道回府了，是不是意味着台湾的狗仔队被招安了？

内地：向体制妥协

内地的狗仔队绝对算是小字辈，从无到有也不过十年左右而已，有所反响也就近两年的事情。最让大家津津乐道的盛事也就是“王菲生孩子”，虽然当年小李嫣的首次曝光照被叫价50万，但似乎有价无市，也没有专业的狗仔队拍到她的一颦一笑。随着最近几年内地娱乐产业的发达，狗仔文化也越来越被关注，按照市场规律而言，内地的狗仔队应该发展很快，但其实内地并不具备狗仔队发展的土壤。

众所周知，内地文化与社会体制的特点，大家更喜欢看到和谐发展，这种跟踪式拍摄，以揭露真实为主的狗仔队自然不被和谐所接受。再者内地的狗仔队并没有一套流水线作业的专业流程，我们的狗仔队都属于个别媒体在职人员，唯一有点名气的就是风行工作室，主创也都挂职媒体，并非独立供稿人。内地的媒体对狗仔拍摄图片的需求也不如国外那样大，一组独家照片也就卖个几百块钱，蹲守几天拍摄的图片甚至赚不回车的油钱，还经常挂了没两个小时，照片就被撤了，毕竟当事人与媒体的交情与长久合作比一则新闻重要得多。

再有中国传统观念是“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所以大众对专门“打脸、揭短”的狗仔队在道德上是谴责的，虽然那些被拍到的新闻、八卦，读者是一个不落的都看了，但看完之后依然会对狗仔投以鄙夷的目光，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在这种文化氛围内，狗仔队得不到公正的待遇，所以从事的人群也不会多，队伍自然不会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