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黑客

辛建军

一次寻访，我见到了黑客江湖众生相。

黑客的黑色产业其实已被曝光很久，时常能在媒体上掀起些波澜，比如2007年前后的李俊和“熊猫烧香”病毒。再比如2011年7月被抓的一群85后黑客，据称他们靠网络攻击垄断《传奇》的私服广告代理市场。赚了7000多万。

美国《连线》特约撰稿人StevenLevy在《黑客》一书中，总结出了6条“黑客伦理”，其中有三条是这样的：所有的信息都应该可以自由获取；你可以在计算机上创造出艺术与关；计算机技术可以让生活更美好。中国黑客呢?

2011年12月21日，中国开发者技术在线社区CSDN被曝“600万账号密码泄露”，并由此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中国互联网几无“静”土，社区论坛(如天涯)、社交与游戏网站(如人人、开心、多玩)、电子商务网站(如京东、当当)等相继卷入其中，甚至连广东省出入境政务服务网站这样的政府网站也未能幸免。一时间，中国网民人人自危。

关于牵扯其中的各家公司的反应，我听到了一个有趣的段子。事情发生之后，各家公司派代表组织了一次会议，以商讨应对之策。其中急于抓到“真凶”以重塑形象者有之；急于撇清关系证明自己清白者有之；急于把别人拉下水，意欲“黑锅一起背”者有之；浑水摸鱼，趁机发展自己者亦有之。爆料者点评：这是一次无意义的会。

2011年12月28日，有好事者在天涯发帖，称自己利用网上下载的账号密码库进入了明星董洁的邮箱，她不仅找到了一部名为《倾城雪》的电视剧的剧本，甚至还看到了深圳卫视跨年演唱会的流程表，后面附着郎朗和韩庚的保险单。其间，好事者通宵未眠，玩了两三天。

听起来很恐怖。《咖啡机中的间谍——个人隐私的终结》写道：在迅速扩散的信息技术面前，隐私权作为社会规范有些过时了，个人信息可以轻易被存储、搜索和传递，并且这一过程越来越难以为信息的主体所控制。

2011年圣诞节前后，我带着一种时间的紧迫感找到知道创宇CEO)赵伟，梳理了一条“网站／系统漏洞挖掘者—入侵刷库者—销售—撞库者”的黑客产业链条；关于CSDN泄露事件，他猜测是黑客为抗议微博实名制而故意放出的，这是我听到的关于这一事件原因的第一个版本。

两天之后，我在离央视“大裤衩”不远的一栋楼里见到了金山反病毒工程师李铁军。当时是上午10点，他脸上有些倦容，前一天晚上11点，有记者给他打电话进行采访。他现在是媒体上的高光人物：“我几乎整天都在见媒体”。他的说法与我在网上查到的一致：这些账号密码已在黑客圈中流传很久，事态还会变得更严重，网民的隐私及财产安全正受到威胁。他解释CSDN事件原因“纯属意外”，这是我听到的第二个版本。

第二天，我收到了另一位媒体高光人物、有“黑客教父”之称的龚蔚回复的邮件，他只是建议我“报道不要哗众取宠”。别无其他。而我在微博上约访另一位“黑客教父”、当年在中关黑客大战中名声大噪的万涛，他回私信：元旦后吧，这几天累死了。看来他也见了不少媒体。

元旦之后。峰回路转。我在一家湖南口味的饭馆中见到了A先生。据说他认识一位已经洗白、盘了家肯德基的黑客。“人家都已经是实业家了，有老婆和几岁的孩子，还说这些干什么?”A先生很坦白，比如他公开蔑视上文提到的两位“黑客教父”，称他们没有真才实学，属“娱乐圈人士”；他似乎对这一产业很了解。知道漏洞挖掘者、攻击者、程序员(制作攻击工具)、销售的详细内部分工，但他一直跟我强调：“没人愿说的，你这题不好做。”他称CSDN事件是一个黑客团伙内讧放出来的，并称有关部门已初步锁定了嫌疑人。这是第三个版本。

让A先生失望的是B先生。B先生身形孔武，穿一件黑色大外套，脚上一双硕大的运动鞋，头发有些凌乱。谈话间一直抽烟。他是一位正正经经做过两年黑色产业的黑客，在他眼里，这个圈子没什么不能说的，他指名道姓，甚至直接把别人的QQ号告诉我。中国黑客“没文化，都是钱”。他告诉了我CSDN事件原因的最后一个版本：“我们(黑客)平时都拿迅雷互相传东西，我检测到它有一个漏洞，应该就是这个让那些数据外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