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频作品
2012-04-29谷频
谷频
假 设
露水印在纸窗外的形状,多像你们
那些凋落多年的光阴
让竖琴在停顿中留下满地的余音
假设北方的新娘忘记带上火柴
我想故乡头顶的星辰必然皎洁
一颗,两颗……随风的授粉
真实的爱情只在明亮与黑暗间发芽
秋天掉在瓦房上的白发,多像
一片片被孩子划掉的诗句
让忏悔者把稻种交还给时间的舌头
假设行走的人们忘记带上视线
我想那封家书的封面会醉了云彩
一朵,两朵……哪怕我们曾浪迹街头
眷恋只在厚重与轻盈间提炼出火焰
中午的光线很脆弱
这房间裹紧了黑披肩
让喜欢孤独的人着上花边
窗前的那些草地灰暗
而木椅的扶手却长出了绿枝
藏好的春天必须要装进瓷器
正午的光线很脆弱,浮尘映照
那短促的背影,到处都是杂乱
拒绝呼吸的时候,心已老了多年
在生活的暗处 ,我究竟能看清些什么
真理不过是一道遗忘的午餐
陌生的人用手贴着墙面
把声音和色彩阻挡在外面
远方总有异样的召唤,紧闭之门
不是唯一的道路,风也有高贵的血流
此刻,是烧掉书本还是继续朗诵?
体 温
从玻璃窗直射的月光是凉的
从塌陷的墙上漏进的阳光是热的
选择夏天或冬天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更喜欢黑暗中的蝙蝠
哪怕在灯火闪烁处,都不会
被风的絮语而泄露内心的神秘
这个年代有许多悲恨的火苗,会
突然从视线里闪出,如同我的骨头
流溢出血色的花朵。最坚硬的部分
不会是钻石,也不是某一处山崖
只是体内一座座思想的空房子
让我们时常听到野马在奔走
霜 降
整整三天了,我都被窗外的风呼叫
不过没去理她,因为给风签名
只会加重呼吸,连同秋天积蓄的花朵
都会被骤降的寒冷弄伤身体
到了冬天,连云彩都有点阴暗
我的影子浮在墙上,最后
幻变成在雪地追逐的一群孩子
这是下午4点,天空的篮子还有
倒不完风叶,许多事物却在身边消失
这样的白天,想说的话挂在键盘上
隔着房间我们暖昧地生活
连嘴唇与手指都是隐私
对于霜降,我只是个多余的偷听者
再大的风也无法把一屋子温暖连根拔走
致艾利蒂斯
方向与转折都是灵魂的兵器
因为所有英雄的挽歌
不会向忧伤的露水展示刀鞘
那些迷雾正被希腊的太阳遗弃
你指尖选中的诗句,如疯狂的石榴树
在永存的时刻,隐忍赞美的种籽
这是艾利蒂斯的誓言,永不褪色
哪怕一滴雨淹死了夏季的花蕾
请拔慢墙上的巨钟,异乡人
睡在爱情流程里,连小小的海妖身上
都留下过克里特岛思念的鞭痕
而第十四个新娘正待嫁闺中,你读过的
贝壳草叶星辰全是她未来的嫁妆
是大地的产痛使你的大脑渗满海水
当拍岸的浪花要磨亮一颗卵石
我看见你背后的天空真的很晴朗
阿特伍德的九月
我宁愿相信,黑暗中谋杀是场游戏
被伤害者是河底的旧石头
谁也提供不出最后的证词
如那些藏在积雪深处的小木屋
找到一粒火星便毁掉硬纸做的身体
而你在火焰中矗立的生活
都是一匹匹超现实主义的黑马
被潮湿的空气喂养大
你闭上眼星夜兼程去追赶霞彩
扔掉的提篮比时光更为沉重
你献给诗中两座小岛的足迹
是留给九月唯一的遗产
舞台上的东海谣
远望菜园八月的大剧院
像从大海刚刚打捞上来的扇贝
夜幕下还淌着水滴。幕启,灯微暗
瞬幻的云彩漫过布景上的海岸
是小舢板摇出来远古的谣曲
舞台很小,却装下一个东海的原生态
这是五龙岙吗?地名熟与不熟并不重要
这里的渔村都面容相仿,只是缩影中
前后排相隔的观众都成了我童年的邻居
赤个脚,掌上的浪花就是渔歌号子
猜回拳,饭桌上黄酒喝出一道道民谚
这么多的面孔深醉在一幕幕场景
只为没有修辞过的渔村风情
被金阿姐的梭子结出冬菜煮带鱼的鲜味
整个剧场不时铺满潮水的曲调
官山岛
是失血的海风吹过,船影
沉睡在发芽的浪花上
让我们目睹中午的光线很抒情
仰望海拔的人,注定
都是我热爱的亲人们
失去雨水和干粮的岛屿
像个空空的木桶,在潮水阻隔中
摆渡鱼的悲欢,每一块礁岩
都有缅怀者留下的钥匙
她们用脚印交换虚掩的门扉
借助一瓢空气就能酿成乡愁
只有鸟群是时间挽留下来的光亮
没有热带风暴,大地是多么落寞
就像多年期待从没散去雾气
罗家岙
我走了很多山路,才知道
罗家岙是有年龄的一个地名
冬日的光线使我眩目她的容貌
风车从高高的山岗掠过
那潺潺的蛙鸣
像遗留在田野的贝壳
满是浪花的朗诵。这多像发黄的照片
远远望去路途两旁的麦浪
隐藏着黑亮的鱼群,多年以前
大海在这里冰冻成巨大的石头
这一排排建在半山腰的房子
就是渔夫们的行囊,是船桅
铸成永驻的门牌,连梦飘出门外
也不会再迷路,行走在岛屿一角
云彩将群山压得很低很低
雨 水
傍晚下了点零星细雨
我猜想是天空放弃掉某些杂念
这首短诗像狂舞的针线
缝在不同年代的大地
深藏落日的峰底在岩石里汲水
非法入境的燕子如何从山后
带来灯火涌动的温情。岛屿
是巨大而坚不可摧的城堡
而死鱼的鳞片,却向乌云
亮出了它秘密的裂痕
这场细雨和海洋血液融合一起
让我们无法回避童贞的暴力倾向
陌生的面孔
必将会受到闪电的惊吓
被期待的事或物
进入旧屋,愿望的花朵不过瞬间
而我们还需要铭记什么
太阳的阵痛使情感的肉瘤消磨
换个角度,那些没有经历的年代
如玻璃碎片一样透明而迷离
我们常常被梦境所拒绝
现实的补丁缝在身上
又逼迫发黄了的青春
不得不擎起高贵的头颅
也许最该沉默的时候不能沉默
血穿过石头铺开人群,相互遗忘还有多久?
那些期待的事物轮廓分明,像怪兽的脸
在一个预知中的夜晚,紧紧按着门铃
而她却放弃一个人的殿堂
选择在洁净的空气里皈依出家
在云上
我们睡在透明的旷野
是泥土接受着云彩的荣耀
折射的光使天空的容貌
清洁如同婴儿的脸。为何云絮的棱角
比刀刃还要锋利五倍?
当我们摸到一处痛处
身体内的血液如一头暴兽
开始吞食无辜的雪花,但寒风
不会改变云层的颜色和温暖
在云上,到处都是缺口
梦见自己飘起来的时候
灵魂早已跌入现实的低谷
像马匹找到丢失多年的缰绳
我们闭上眼睛,有足够的力量
使乌云在手里彻底碎掉
决 定
把稻穗碾成微雨的雏形吧
它仰望的欲望
已远远超过时间约定的高度
把笔尖吻纸的声音放置窗外吧
化为撞击大地的力量
许多灵魂的食粮需要耐心收藏
把自鸣钟的钟摆紧握在手吧
我们必须拼命地向前奔跑
青春的挥霍只够为爱情输上一次血
把月走剑锋的光度调暗吧
像只孤独之蛹默诵战争的诗篇
每一片花瓣的亡魂都找得到归宿
既然春天已决定撤走,就请
洗亮回忆的胎记,在即将停止呼吸的清晨
去过最有分量的生活
形状会带走什么
当你满怀一颗交谈之心
用光滑的钥匙插进思想的锁孔
我在黑暗中摸到滚烫的钢管
这是心脏在急速膨胀,如同
迟暮的英雄对大海发出的雄辩
一滴水就集聚成风暴的种子
在可以忘却的岁月修补道路
事物的形状又是多么虚幻而真实
就用刀锋削掉身上多余的笔屑
这个时候,我们都需要散步
我想,如果圆是爱惯用的魔法
那方的必定是穿越仇恨的栅栏
阅读瓦雷里
那座海滨墓园长出的花朵不败
而她只是你漏下的一句碑文
我们厌倦了讲经和祷告
你却推窗用棕榈叶去擦亮天空
此刻,塞特街道散落夜风下的星星
这微贱的礼物,足够流浪者享用
树的精灵带走了永恒的清晨
又为何要将快乐和死亡的果实
炫耀于世?你是为风暴打桩的人
让心灵脆弱的人紧握你的瞄准
在废弃的旅途,诗歌的河流特别幽深
缺 陷
钟声哑了,那是低悬的月亮
不愿让失眠导致黎明的迅速来临
山坡矮了,那是溺于河流的泥石
不愿让想像维持水面的平静
掌纹乱了,那是忽视的锁孔
不愿让思念带走那把虚幻的钥匙
海风重了,那是在雾中的鱼群
不愿让诱饵抽掉自己逃亡的骨头
内 水
这是一种多么巨大的覆盖
波浪等待天空的回收
而一滴水使我们的誓言
在礁岩上发了芽,隐去的雾
剌激着万物生长的速度
我们用倾覆之水换取生活的呼吸
在海岸线的尽头,垂钓的暴力
使大地微微颤动。这里的深渊
收藏了多少泅渡者的骨殖
幽静中还会传出金属的号音
是那残缺的桅杆拍击着潮的心律
内水的种子在我的体内醒着
当太阳升起,更绚丽的海洋
如一座座冰山融化,她露出的舵盘
正在辨别风向的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