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或发声(组诗)
2012-04-29王铁军
王铁军
一只1955年的羊
风吹草伏
掩饰我曾经的牧场
穹庐下的云朵和清澈的溪水
是否看清我当时的模样
狼群被母亲的手语赶远
夜色掩藏的篝火吐出亮光
那块曾温暖我的毡毯
为一些格桑花赞美
为一些格桑花遗忘
我的思绪美丽起来
接近很低的云 接近无语的枯叶
轻轻触摸
雄鹰舞蹈的地方
我是在一面镜子照耀下返回的
绿是草原的血色
是天使垂青的面庞
请允许我呷一口温热的马奶
聆听马头琴无忧的歌唱
那是眼睛吞吐的绝美的草原
是年龄不衰的地方
我回到曾经的牧场
还原成一只1955年食草的羊
陌生的人
我把一支香烟夹在指间
开始接待一个陌生的来客
他身上的黑皮衣只能在澳洲的农场见到
他的墨镜与我的眼睛产生隔阂
我一边打量他的头发
一边想
该将他狠狠按倒
还是将他扶到椅子上坐稳
流动的风不会改变自身的意志
而皮衣与布衣不会计较起落的姿态
一扇门 一串熟悉的钥匙
只为我的名字开启
他说 他是天外来客
还说他要洗澡和一小块面包
他的行李从肩上卸下来
我将玩具手枪丢在地上
去看一位老人
飞机的航班永远隐入那个起雾的早晨
火车也不再起程
我只好将他的照片放在胸前
母亲的叮咛徘徊在广阔的时空
但一个人的歌给我童年带来欢乐
在我懂事时我从祖母的眼里知道他的样子
黄毛 卷发 目光深邃
他何时走的
我一概不知
五十年的雪还压在高加索的山脉
那束雪光照射下母亲悄悄老去
而一个想与我喝酒的人
整整误过半个世纪的时差
仍躲在他的小木屋里
夜夜聆听涅瓦河的流水弹起的琴声
我要真心地去看他
他不会把我当成外甥才怪了
我说 舅舅这么多年我才来看您您要担待
他用笨拙的中文说
“来了就好”
转过身去准备高加索式的晚餐
把你的棋子摆好
把你的棋子摆好
对弈时不要吐露狂言
棋子按照谁的寸土行进
将帅的谋略却躲在阴冷的帐篷里
把棋子摆好
并摆正自己的心态
冬天留下的梨花
春雨问候的阳台
还有穿越大街小巷的人群
都是棋盘上优美展现的部分
摆好一枚棋子
好比我在胸腔摆好一颗心脏
血脉里的血并不沿着棋路流动
毫不相干怒斥 渴望的眼神
在棋盘上洇开无法揩去的血迹
小 草
花朵包围时
谁的笑脸向长天讴歌
曼妙的裙裾
刀刃般割碎我的视线
看不清有人将一团事物怎样打成腐烂
在一件衣服上面
有朵黑洞也有刚刚洇开的血水
只有母亲织补时
才能挑拣出一些慈善的呓语
此时的婚宴却留给了春天
使得空气于郁闷中发芽
平静的舞台
有大朵大朵的月光蠢蠢欲动
而小草
却担心我的胡须再一次地鲜活起来
小草如枯槁的手指
镜子里抓破幸福的表情
人工编织的扇子
从容地扑向空空的酒瓶
在夕阳睥睨下
一卷稿纸与快乐的小草
就这样绣进我的肺部
屏息等待一个不朽日子莅临
铁
矿石育出的原素
该让炉火抚摸一下了
如同那场始于书本里的战争
留下过多偏激的语言
其实是矿石在说谎
是的 它的谎言
不会除净枪膛里的泥垢
闪光的符号
代表米开朗基罗思维的层面
只要坚石未曾毁灭
只要矿石没有熔尽
就有动情的曲线刻画日子的面颊
躯体上的伤 是感化战争的美学
我在田垄上把握一块铁
它细碎的足迹切割我的守望
劳顿的士兵在旧处搜集粮食
雷电的闪光与铁的暗语
化为某种物像的独白
(选自《作家》2011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