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谈:小说是对“整体”的表达
2012-04-29王青春
王青春
二十多年前开始写小说时,脑子里汹涌澎湃的尽是小说作法之类的经典名句,可随着写作的深入,那些名言竟被渐渐地淡忘了,现在让我背几段出来还真不容易。
这是不是说作小说与小说作法并不相干,或者说我已经自觉不自觉地掌握了那些作法反而不觉得其存在了呢?仔细想还是不能确定,总之越是想说清楚反而越说不清楚。
这里提供的三个短篇小说,除了《王二的鸡》是近作外,其余两篇都是多年以前的作品,其中《黄昏的出走》作于1998年初,《看门者》作于2004年。《王二的鸡》和《看门者》是写农民的,《黄昏的出走》是写知识者的。其实这样划分就有违我“不以题材论小说”的基本准则。在我看来,题材是无所谓好坏高低的,决定小说品质的是作者的精神容量,而短篇小说又最能衡量这个容量了。因此在作品外无论说什么都是无用的,甚至一不留神就会说出前面那样言不由衷的话,惹人耻笑。但不说,这又使想了解我而又没有时间细细读完几篇的朋友们失望,只好说几句。
我的意思是写小说就是写自己对生活的整体感受。好的小说,里面肯定有一个“整体观念”,小说叙事,句句都散发着这个早已发酵了的“整体观念”的味道,可以说小说里的每一个人物,都是“整体”的一个部分,都带着“整体”的气息,不再仅仅象生活中的人那样是个人。有人把这叫做“终极关怀”,但我以为这两者只是相似,却并不完全相同。终极关怀似乎更带有绝对和极端的意味,体现的是绝对真理。比如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和卡夫卡的《城堡》,前者讲人与世界或者说命运的绝对关系:一位老人出海八十三次都没有从象征世界的海里打到一条鱼,尽管第八十四天终于捕获到一条鱼,最后也被鲨鱼吃光了,什么也没有得到,这原本就是人的命运。人到底能从这个世界里打捞到什么呢,绝对地说就是什么也打捞不到,尽管雄心勃勃壮心不已,最后还不是两手空空么?而后者要说的是人永远被一个象征世界的城堡所拒绝,那个K竭尽全力要进入城堡,却根本无法进入,这其实也是人的根本宿命。而我的这四篇小说所写的几个人物,都处在一种相对环境之中,虽不具备绝对性,却也在着力表现我对生活的整体理解。《王二的鸡》说的是王二的命运,《看门者》表现的是故园的命运;《黄昏的出走》写黄昏,虽是时间片断,但谁又能否定这样的片断不包含着时间的本质?
并不是每一部小说都该体现终极关怀,但可以肯定的是,每一部小说都该体现整体观念。这个“整体”可能不正确,可能只是作者的臆造,但这并不能消除小说要求作者对“整体”的表达。一篇没有“整体观念”的小说,只能说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而遗憾的是这样的东西竟大行其道,充斥着文坛,所以我的写作就有了几分悲壮甚至愤怒的气息,但这并不能说明我就很好地表达了我的“整体”,只能说我拚命地作着努力,而且很可能我的写作还仅仅停留在寻找那个“整体”而已,这也不可怕,因为所谓“整体”,也还在变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