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忐忑之年(组 诗)

2012-04-29横行胭脂

文学港 2012年2期
关键词:男主人女主人男友

横行胭脂

离婚之年

她能闻出锈的气味

春天的花园里 街道 走廊 公共场所

私人场所

浴室 卫生间 牙具 杯子 存储的金钱

字画

都能闻到锈的气味

他从她的床上退出去 从她的柴米油盐里

镜子里 退出去

先是退到院子里 再退到大门外的车里

退到道路上 退到每分钟一千迈的速度里

退走了

她当年穿过麦地 攀过铁路 沿着狭长的隧道

到偏僻小镇唯一的一条公路上去等他

她对他说

“我想依赖着你活下去。像泪水依赖眼眶。”

最近好几年 她在电脑上待着

他在电视剧里待着

有时候停电的阴谋把两个人同时逼到了一个床上

他们的身体像树木一样 对立

为了减少在客厅里会面的尴尬

他常在办公室待到很晚

没有什么实质的问题

他们只是被时间和生活耗尽了

热爱

过去她演过分居的戏

坐在地板上 披头散发地哭

他看戏 他心疼演戏的人 他道歉

他把她抱在怀里

过去 生活还有明晃晃的漩涡

多好

她动不动就说 我要和你离婚

不懂事的小女儿 和她的父亲闹别扭了

也急急地说

“爸爸。我永远不和你好了。我要和你——

离婚。”

公交车上的明月 一轮轮远去

在过去的旧迹里 两人一次次各自强压住

现在汹涌的

孤独

初恋之年

我的男友和他的弟弟在马路上放风筝

唐小红上班的时候告诉了我这件事

1992年很漫长 一个寂寞的小镇

八百年弯曲的道德 深深扎伤了我的二十一岁

无书可读 无友可交 无琴无瑟

无春花无秋月

只有结婚 才能带来一台电视机

只有条件好 才能拥有一台21英寸的熊猫彩电

只有电视机 才能带来一部梦幻剧

只有男友 才能带来 一个像样的晚上

邻男 程某 未婚 政教专科毕业 喜听收音机

在那年代在那小镇 民办教师盛行 公办吃香

中专已经是很光荣 专科算高级知识分子

高级知识分子目中无人 大家暗地里猜想

将来他要娶了不得的女人 过了不得的生活

(将近二十年 原来不过混成了一个发福的中学副校长)

他喜欢观察我的行踪 这使我对他越发谦恭

仿佛我的名声的印章攥在他的手里

我要感谢忠诚的校门和门卫

晚上九点准时把我的男友拒之门外

我要感谢一个学校十九个教师勤奋的监督

我的内心时而涌起的波浪

始终不足以制造成大海

我男友所在的乡政府也很寂寥

没有什么民生疾苦

乡政府以西 半条街没什么商铺

只住有一些懒散的居民

以东半条街还有几个单位

如医院、财政所、储蓄所等

常年也清静 任风的词语抚摸着时光中的事情

我要感谢只有一个值班员的邮局

帮我把写的几篇不成样的文章东投西投到

祖国各地

我满心期望我破败的青春可以迎来文学的胜利

就像往大海里投石子 我的生活没有起什么波纹

那时候 我们都很正派

我们的正派可以写进地方志

大家臣服于俗常 无旁逸之事 无舆论大滑坡

“啊 生活 已经废掉了 一位先生的壮志”

这是我的男友唯一的一句诗

废掉了壮志的男友春天的时候在马路上和

他的弟弟放风筝

那年春天 天气特别和暖

春风特别适合风筝飞起来

我只记得 1992年冬天极其寒冷

我的男友跟随另外一个女孩去了深圳

吵架之年

邻家夫妻吵架。

女主人歇斯底里地狂喊、叫、嚷

男主人乒乒乓乓砸东西

两个人,搅得整个深夜沸腾起来

我是一个孤独者

我只能无数次和我的内心吵架

我常常既扮演邻居女主人

歇斯底里地狂喊、叫、嚷

又扮演男主人乒乒乓乓砸东西

我的深夜也是沸腾的

老之将至,世事滚滚东流

生活像失眠一样,失败了

做一个诗人,多么不容易呀

消耗着岁月的悲伤

在静静的夜里

只能与书写的孤独和倦怠一再相逢

我没有什么才华

却过上了这种不安全的生活

在时间的嘲弄里

热爱四倍的星空

是的,你和你们的夜晚

没有我的漫长

我摒弃了社交、利益这些虚词

摒弃了不忠诚的爱

我的首都是几本书

我的故宫是几首诗

亲爱的,能够在这个世上

安全地生活多幸福呀

幻想的堂吉诃德才去作战风车

危险的人才会和自己吵架

像邻居女主人,伤心自己终年劳碌

屐履甩不掉窘迫的速度

像男主人,除了和解,诚恳地道歉

生活再不会给他别的退路

还乡之年

辞去工厂 原野不断摆出相似脸孔

哦 这个活着就心跳的世界上

没有一颗还乡的心脏是健康的

“你要一生听从了火车,

火车就把你的一生送得很远。”

火车震动着土地 姐姐望着窗外发呆

两个孩子留在南方做工

丈夫留在南方做了另一个打工女人的丈夫

疾病结束了姐姐打工者的身份

姐姐还乡了

湖山平淡 园鸟鸣禽

生活的外景倒也没什么变化

只是父母已不在了

姐姐成了一个成年的孤儿

她离家的那一年

她还是那个民办教师和一个乡村童养媳的

第二个女儿

现在 那双生她的人哪里去了

姐姐叫不出几个村里孩子的名字了

留守老人们在背后指指戳戳

个体户的卫生所已搬走

姐姐步行去镇上买药

姐姐觉得 还没达老迈困顿之境

回忆往事是可耻的 为烦琐人生事事流泪

更不适合成年的人

一个人和一只麻雀有多少亲戚关系

一个人和一株单薄的稻穗有多少可比性

可当姐姐看见稻田里一株遗漏的枯穗

枯穗上一只觅食的麻雀

雪 选择了这样的方式落在她的脸上

先是轻 后是沉重

先是冷 后是温热地覆盖

融化为泪

猜你喜欢

男主人女主人男友
Chapter 3 The ring and the lamp
女主人和她的麋鹿
专横跋扈的鸡
勤俭匾
选男友
犬系男友与猫系男友
the boyfriend look 装男友
杯子
牢骚
防止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