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
2012-04-29吕海涛
吕海涛
帅克和雪霏都是我的大学同学。说实话,当初我们可都是哥们,说好了一辈子的哥们,不发展儿女私情的。
帅克总是大咧咧的,闲云野鹤,高高洒洒,有一种目空一切的酷。雪霏很传统,一袭长发,没有黛玉的多愁多病,却袅袅娜娜,蕴一段天然的风流。我、帅克、雪霏,还有丽慧、宜兵,五个人因为能说上那么几句话,人以群分地聚到了一起。
约定的五人集团,约定相互之间只谈革命、谈学习、谈社会,只有友谊不谈恋爱,谈恋爱者一律视为意志薄弱者要开除“团籍”。论说正是青春年少,在大学又有花不完的时间,耳鬓厮磨之余谁能保证自己心里不会痒痒,不会生出异样的情愫来?可是,那个时候还是多一些单纯的。单纯的我们就会有单纯的想法,认为只要恋了爱,就难保我们五人集团的纯洁性。我们就是为了证实:友谊的力量是可以叫板爱情的。
我们的组织叫“单身贵族”,组织主要活动是读书交流、诗会,還会有比较激进的社会评谈。帅克在组织里比较激进,总是指点江山,慷慨而谈。雪霏则显得腼腆爱笑。如果不是雪霏的那些感情细腻,表达独特的诗歌一而再地震惊我们的耳膜,我们绝对会单单地把她看成一盆花,一盆无语含笑的幽兰。
我们之间除了沙龙聚会,从不两两行动,所以处了一个学期,还真是各行其道没有“撞车”。帅克和雪霏各有各的矜持,偶尔也会吵得热火朝天,亲昵得俨若情侣。帅克就是帅克,坦白得可爱。帅克说,雪霏虽然很美,可我们之间没感觉的,真有感觉,我情愿“犯规”。说完,帅克和我们一起哈哈大笑,雪霏则骂声“臭美”,坦然地走开。
事情的转折往往就是一个点,一件事,或者一次偶然。元旦晚会到了,我们中文系照例也要出几个像样的节目。最后我们五个干脆排演一出短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帅克饰罗密欧,雪霏饰朱丽叶。我深深地记得当年雪霏和帅克在排演时,因为表演找不到感觉,被指导老师一遍遍地训斥,恨铁不成钢。
帅克,你那是情人的眼神吗?简直是死鱼眼。帅克无奈地摇摇头,耸耸肩膀。雪霏,爱人,热恋,明不明白?雪霏背过脸抿嘴笑。我们几个都急死了,在一旁扯着嗓子吼。
最后,两个人上图书馆,把剧本和原著看了个透彻,算是找到点感觉了。正式演出那天,舞台上帅克和雪菲表演得淋漓尽致。帅克的眼睛里写满了渴望和柔情,雪霏的眼里充溢着梦幻和蜜意。多好的一对生死恋人啊!台下掌声如雷,指导老师欣慰得笑出了泪。
散场了,我们出去吃饭庆祝。我感觉到帅克对雪霏有些关心得跟平常不一样,又是夹菜,又是别有心思地看她。雪霏很温顺地接受着这一切,像一只宠惯了的猫。雪霏的眼睛里异彩流动,有点魂不守舍的沉默。多年以后,我才蓦然想起:那晚,他们竟没有逗过一句嘴。
帅克和雪霏后来真的步入了恋爱。他们宣布自己的“违约”,恋恋不舍退出了我们的集团。没有了帅克和雪霏,我们剩下的三个人也都很快星落云散,“单身贵族”成了破落户。
帅克和雪霏毕业之后就结了婚。没有像太多的校园伴侣那样各奔东西,他俩都去了同一个地方。在一个教师紧缺的贫困山区,两个人像两粒种子扎根在了山区,成为山区孩子们的育花人。
帅克和雪霏在山区一干就是二十年。帅克做了一所乡村中学的校长,雪霏则成为毕业班的班主任,校骨干教师。近些年因为有了电脑,我和他们又取得了较为紧密的联系。偶尔在网上相遇,我们还会唠起学校的旧事。有一次我把这个疑问跟帅克说了。你们怎么突然从没感觉到强烈起电做了一辈子夫妻呢?我问罗密欧(帅克网名)。罗密欧呵呵笑了起来……罗密欧:因为表演的投入,雪霏的眼神俘获了我,那是一个女人千般信赖,万般依恋的眼神……
我好半天没有回复帅克。我在沉吟感叹——原来眼神是很有杀伤力的一种表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