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来了,足球嗨了

颜强

房地产中超联赛？

2011年应该是房地产资本对于中国足球投入最大的一年。

先是广州恒大重金搭建的豪华之师，以升班马的身份，气势如虹地夺得中超冠军。恒大掌控广州俱乐部两年，投入资金超过7个亿。随即更有大连万达集团，时隔12年回归足球行业，并在强大的政府支持背景下，推出了一个“全面支持中国足球计划”，以5亿元人民币，拿下了3年中超联赛冠名权，并在国家队、裁判和青训等各方面有所渗透。

广州恒大、杭州绿城、河南建业和长春亚泰等，都是房地产企业，而北京国安、山东鲁能、天津泰达等主营业务中也都包括房地产。一时间，从各个俱乐部的资本构成的角度看，中超几乎成了一个房地产企业的联赛。这也反映出房地产行业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

从两年前重金打造广州恒大女排，礼聘郎平回国执教，广州恒大就已经在体育营销上赚得了不俗的品牌效应。许家印接手广州足球俱乐部以来，第一年冲超成功，第二年中超夺冠，并且将目标锁定在亚冠争雄上，让自己的企业在两三年内，由一个区域品牌跃升为全国乃至亚洲地区闻名的品牌。

恒大如此投资足球，即便只从其企业品牌升级角度考虑，也有相当的合理性。7亿元的投入虽然是天文数字，但是在房地产行业处于政府严厉打压的环境下，让恒大成为2011年社会知名度最高的品牌之一，投资职业体育让许家印短期内赚足了好处。

大连万达的归来，却有些令人费解。与恒大主要征战二三线市场不同，万达在过去10年，已经成为了中国影响力最大的房地产企业之一，王健林本人更是在各种慈善榜和社会影响力榜上呼风唤雨。万达并不需要像恒大那样，通过投资足球来完成蜕变。

于是坊间流传，万达“全面支持中国足球”更是一种政治性质的投资，当然这也可以被理解为企业回馈社会的一种善举。只是和恒大让广州俱乐部在重金刺激下立即成为豪强不同，万达主动承担的责任是“全面支持中国足球”，至少在国家队全线溃败、反腐窝案悬而未决的情况下，这“全面支持”除了中超冠名外，还没看到其他动作。

九城卷土重来

“中国房地产超级联赛”背后的一条逻辑是：足球是一个城市甚至一个省份的名片。投资足球不仅能带来品牌上的突破，还能赢得地方政府的好感。

然而在2011年下半年，几乎被中超淘汰出局的朱骏卷土重来，再度在中国足坛上搅起风雨，让中国足球和资本的关系变得更为复杂。

朱骏的归来，和房地产资本无关，却代表着网络游戏资本对职业足球的兴趣。失去魔兽世界的经营权后，朱骏再不是那个拎着现金箱游走在中超赛场的朱老板。上海申花小本经营，甚至有过迁移主场的说法。

正当大家以为朱骏难以为继时，申花签约阿内尔卡，由外界认定的笑话，逐渐在朱骏导演下，变成了事实。一年上千万欧元的年薪，朱骏又咸鱼翻身了？实际上，阿内尔卡加盟的不是申花而是九城——申花俱乐部的控股股东。之所以突然放出大手笔，和朱骏的九城正在推广Firefall这款游戏有关。

Firefall这款网游，由魔兽世界的原班团队打造，九城拥有独家的全球经营权。朱骏的比喻是：如果是魔兽世界是电影《泰坦尼克号》，那么Firefall将是《阿凡达》。这样一个宏大的全球战略，必须要有一个世界级巨星来代言。

阿内尔卡加盟申花，申花并不能支付其天价薪资，阿内尔卡同时还将扮演Firefall游戏代言人，从他这第二角色的角度考虑，千万欧元年薪如果是算作代言费的话，这个数字就不算太离谱了。

虽然朱骏始终是中国足球的一个另类人物，签约阿内尔卡也有着太多其他利益诉求的成分，但阿内尔卡毕竟真真实实地来到了中超，必然也将吸引更多的眼球。这桩转会代表了房地产资本之外，网游资本对中国足球的渗透。这说明了中国足球的社会影响力，正在触底反弹。

更有趣的是，申花收购阿内尔卡余音未了，又传出还要收购当红球星德罗巴。与此同时，更有传言说恒大也在跟德罗巴接洽。于是朱骏故意玩起游戏，号称给中超友军十天时间，让恒大去谈判德罗巴，逼迫恒大不得不严辞辟谣。一场闹剧，在资本倾轧足球市场的过程中如是上演。

二八定律下的资本足球

房地产行业10多年发展，催生了极少数的个体和企业占据了巨大的社会资源，他们在短期内创造了巨大的收益，但随之产生了整个社会的忧虑。而中国足球职业化近20年来吸引了如此巨大的社会关注，却得不到相应的社会资源支持，随之激发出了强烈的社会反感。两种不和谐的社会现象，居然在中超联赛完整合流。

2011年7月3日，万达宣布“全面支持中国足球”，开启了中国足球的一个新的资本大戏的大幕。几乎同一时间，传出了恒大以超过1000万美元的转会费和高额年薪，收购巴西联赛的最有价值球员孔卡。

房地产行业持续高温，中国足球掉入冰点，究竟是什么原因使这两个境遇截然相反的行业结合在一起？

房地产企业占据了大量社会资源，却需要通过社会公益事业来提升其美誉度；而足球占据了大量的眼球，却需要来自社会其他领域的投资，来减缓其经营上的压力。在万达正式宣布重回中国足球，并且得到中央政府强力支持的背景下，房地产和足球合流在个体和整体上都得到了集中展现。

从房地产行业的角度观察，恒大和万达，做出不同的投资选择，很符合各自不同的现状。中国超大规模的房地产企业，半数发源于华南地区。像富力与恒大，包括万科、碧桂园这些未曾涉足足球的企业，起步时间不同，经营业绩不一，但彼此之间有着很强的行业默契，从经营模式到市场营销策略，都能够做到彼此配合，遵守行业准则。整体经营风格上也比较踏实。比如恒大选择的是一个个体俱乐部，富力收购深圳凤凰，走的也是一样的路子。

而万达却来得更加气势磅礴。这当然和王健林得到的政府高层支持有关，却也很符合万达的企业风格。在近几年第二波房地产企业拿地过程中，万达比起恒大等华南同行，在北京、上海这样的一线城市更为大展拳脚。

然而，在房地产主业的经营上，万达近年来绩效并不如华南地区的同行。万达属于自持物业，近年综合开发的沃尔玛、万达影城和索菲特酒店等项目占据了一流的资源，影响力也很大。不过，这些并没有带来理想的现金收入，甚至还有报道显示，万达最近两年的资金拆借状况严重。

万达投资足球，是否还有其他目的？资本不可能凭空而来，投资足球绝不是做善事。抄底中国足球，或许有四两拨千斤的奇效，哪怕恒大和万达，彼此诉求也各不相同。

国退民进的资本浪潮

中国足球走向职业化道路，并不是足球市场生成，俱乐部联赛发展到一定阶段的自然结果，事实上，在20世纪九十年代开始的中国足球职业化改革，更是一种人为被动，而且具有强烈行政指令市场的改革。

2012年，恰逢邓公南巡讲话深化改革的20周年。20年前，各个社会领域都需要有所行动，来顺应时代潮流。在体育范畴内，社会影响力巨大的足球是一个最合适的选择。

职业化改革的起点，是以启动职业联赛为标志的。职业联赛，必须依靠职业俱乐部作为依托。然而跟国外的足球俱乐部不同的是，中国足球职业化初期，没有一个俱乐部，是真正在一个社区基础上自然发展起来的。

所有甲A、甲B时代的俱乐部，都是在原有举国体制框架下，由各省市、自治区和直辖市的体工大队足球运动队改建而成。最初，大部分俱乐部都是为了改革而在一夜之间换牌。

为了达到一些职业化表象要求，同时减轻体育行政部门的经营压力，职业俱乐部必须得到社会各界支持。所以这些俱乐部在成立的时候，便与一些国有大企业形成了合作。当时的人们对职业足球尤其联赛的影响力毫无概念。这些合作企业的名称自然而然地进入到了俱乐部的名称中，巨大的广告效应，就在这样不经意中产生了。

那个时代的足球资本，基本上都是国有企业、大型综合性国企，以及烟草白酒药品企业。它们在赞助足球过程中显得十分积极，这也符合当时的社会情况。

北京国安、四川全兴、山东泰山和广州白云山等，都代表着那个时代的特征。最开始还是赞助方式，后来当职业联赛的巨大影响力迸发出来，职业俱乐部的地位大幅提升时，合作企业方开始了股权形式的资本渗透，俱乐部的资本方才真正走向了社会化。

然后，随后的发展不是一帆风顺。四五年后，职业秩序还没真正建立起来，各种问题开始袭扰甲A联赛。而职业足球俱乐部的真相，在这时候暴露了出来。

职业足球俱乐部是具备极大社会影响力的载体，可其本身极难实现盈利，它仅仅是一个企业广告宣传的工具。对于国企们来说，职业足球俱乐部在那个时期，除了广告效用之外，还有政府公关的作用——企业支持地方俱乐部的发展，可以算是帮助地方政府减轻文化事业的发展压力。

悲哀的是，企业一旦建立起与地方政府的良好关系，或者自身主营行业出现变化，那么投资足球俱乐部的利益便不复存在。像四川全兴就是一个典型案例，白酒行业滑坡后，四川足球俱乐部的实力也大幅滑坡。

于是到了1990年代中后期，中国足球的第一波资本洗牌出现，一些国企先后退出职业足球市场。更多民企，尤其房地产企业开始粉墨登场。

然而，十几年来中国足球并未随着中国房地产行业的持续升温，而走向良性循环的发展之路，反而掉入假球和腐败的谷底。这背后的原因，仍然是房地产资本仅仅将俱乐部当成了一种品牌宣传和政府公关的工具，而忽视了俱乐部本身这个主体的存在价值。

资本并不能决定和引导一个行业的发展未来。如今大量资本的涌入，未必说明了中国足球进入了一个新春天。中国足球存在的问题和未来挑战，从来都和资本无关。不受体制约束的各种社会资本，抱着不同目的冲击着中国足球，一定程度上，这也折射出了中国社会在发展和转型过程中所遭遇的挑战。

编 辑 曹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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