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政治变迁与日本的对外政策走向
2012-04-29吴征宇
吴征宇
[关键词]地理政治;日本;滨外岛;对外政策;国际政治
[摘要]本文探讨地理政治因素与日本对外政策走向间的内在联系。近现代历史上日本对外政策的走向一直都是取决于两类不同的地理政治因素的变化,一是东亚大陆地理政治格局,二是位于日本背后的主导性海洋强国(美国)的对外政策。本文指出,这两个地理政治因素不仅解释了近现代历史上日本的对外扩张,尤其是日本在二战期间在东亚大陆的扩张,而且同样也能够解释二战结束后日本奉行的和平主义政策。本文强调,在冷战后的中国日益崛起的情况下,日本的对外政策将再次面临某种根本性抉择,而如何避免由此对中国可能造成的不良后果,很大程度上也正是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中国对外政策面临的严峻挑战。
[中图分类号]D8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257-2826(2012)03-0087-06
在现代政治思想史上,地理政治学大致上有两种内涵:广义上的地理政治学指任何致力于地理环境与政治现象间互动联系及因果关系的研究;狭义上的地理政治学则是指基于历史上海权与陆权的相对重要性及由此衍生出的各种战略含义阐发的一整套彼此有密切联系的理论,而后者通常也被人称为“经典地理政治学”。作为一种政治思想形态,地理政治学实质上包含了两类不同性质的变量,一类是地理变量(包括了自然地理变量和人文地理变量),另一类是技术变量,其中不仅有物质技术,也包括在此基础上形成的组织技术(政治、经济与社会的组织形式),地理政治学实际是一门有关这两类变量间的互动性联系及其在政治与战略上之相关含义的科学。与这两类变量相对应,地理政治学同样包含了两类不同性质的分析范畴,一类是按地理位置划分的,即主导性海洋强国、心脏地带强国、边缘地带强国,另一类是按力量类型划分的,即海上力量、陆上力量、空中力量、太空力量、智能空间力量。这两类范畴间的联系就在于:主导性海洋强国、心脏地带强国、边缘地带强国都会在不同程度上拥有海上力量、陆上力量、空中力量、空间力量、智能空间力量,但由于战略需求上的现实差异,不同类型的强国在发展自己所需要的力量类型方面也会有不同程度的侧重。一般来讲,现代地理政治研究中出现的最常见错误之一,是研究者普遍混淆了这两类不同性质的分析范畴,即他们通常总是将某种力量类型发挥的作用与不同类型的强国在世界政治中起到的作用绝对地等同起来,而这种情况往往会造成人们在具体认识上的偏差。严格地说,作为一种政治思想形态,地理政治学的核心范畴应该是(按照地理位置划分的)三种不同类型的强国,即主导性海洋强国、心脏地带大陆强国、边缘地带陆海复合型强国,另外还包括一个与边缘地带有着密切联系的较小的分析范畴——滨外岛。在现代历史上,欧洲的英国和东亚的日本分别是位于欧亚大陆侧翼的最重要的“滨外岛”,本文的目的就在于探讨地理政治与东亚大陆的“滨外岛”——日本——对外政策间的内在联系。
一、大陆均势与“滨外岛”
作为一个地理政治范畴,“滨外岛”一词的创立者是著名美籍荷兰裔国际政治学家尼古拉斯·斯皮克曼(Nicholas Spykman),斯皮克曼对现代地理政治研究的首要贡献,就是在麦金德“心脏地带理论”基础上提出了著名的“边缘地带理论”,所谓“滨外岛”实际上也正是斯皮克曼所界定的边缘地带的重要组成部分。在现代地理政治思想史上,斯皮克曼对麦金德理论进行修正的重要性,不仅是在于彻底地改变了主导性海洋强国与心脏地带大陆强国间(即麦金德所说的海权与陆权)对抗的意义,且同时也彻底改变了麦金德理论中使用的相关地理政治术语的含义。麦金德理论中提到的“内新月形地带”(the Inner Crescent)和“沿海地区"(the Coastland)被斯皮克曼整合为一个新的范畴,即“边缘地带”(the Rimland),麦金德理论中的“外新月形地带”(the Outer Crescent)则是被斯皮克曼以“滨外洲”(the off-shore Conti—nents)所取代,但英国和日本却不属于这个范畴,它们被斯皮克曼称为“滨外岛”(the Off-shore Islands)。在现代世界历史上,欧洲的英国和东亚的日本分别是位于欧亚大陆东西两个侧翼的最重要的“滨外岛”。尽管就地理位置及由此而造成的民族特征而言,英国和日本都属于边缘地带,但它们在地理政治上(至少理论上如此)却是与位于其背后的主导性海洋强国(即美国)隶属于同一阵营,因为它们都反对欧亚大陆核心区域(西欧和东亚)为任何单一强国所独占。乔治·凯南在论及美国在战后世界的安全利益时明确指出:“日本在太平洋的地理位置与英国在大西洋的地理位置是相似的”,发展与这两国的友好关系对平衡世界均势支点上的权力非常重要,这也是“我们物质意义上的安全问题的基础”。
尽管日本和英国在地理政治上具有明显的相似性,但日本和英国在现代历史上的发展道路却几乎是遵循着截然相反的轨迹:英国自19世纪后期开始便着手致力于同美国建立起某种意义上的“特殊关系”,但日本与美国间的“特殊关系”却是在二战后才得以建立起来的,即日本在现代世界中的角色转变是通过一场世界大战完成的。英国与日本历史角色的不同,很大程度上要归因于两者面临的地理政治环境上存在的重大差异:英国在历史上面对的乃是由几个实力大致相当的国家主导的欧洲大陆,这种情况使英国得以在现代历史绝大部分时间里能够对欧洲大陆发挥一种居间制衡者的作用,这种作用同时也成就了英国持续近两个世纪之久的世界领导者地位;与英国面临的情况正相反,日本面对的东亚大陆历史上一直都是处于单一强国(中国)控制下,在现代历史大部分时间里,日本眼中的安全威胁一直来自东亚大陆(中国),这也是日本在19世纪后半期崛起为现代强国后始终都念念不忘从根本上肢解中国的原因。日本和英国在现代历史上对大陆扮演的不同角色同样也影响到了它们与美国的关系:英国推行的均势政策防止了欧洲大陆上出现一个占压倒性优势的强国,英国海军则是起到了一种将美国与欧洲大陆隔开的作用;日本和英国都位于美国海洋交通线的对面,英国的均势政策及英国海军的主导地位根本上有利于美国,但日本“大东亚共荣圈”的建立则意味着东亚区域均势的彻底瓦解;二战期间日本对东亚大陆的进犯,意味着日本在威胁亚洲大陆强国的同时,也将能够从海上威胁到美国,这也是为什么美国在两次大战中都加入到英国一方参战,但却在二战中加入到中国一方参战以反对日本的扩张。
从地理政治的角度看,作为靠近东亚大陆的滨外岛国,近现代历史上日本对外战略的走向一直都取决于两类不同的地理政治因素的变化,一是东亚大陆的地理政治格局,二是位于日本背后的主导性海洋强国的对外政策。日本在历史上一直都是一个非常缺少安全感的国家,历史上日本认定的自己面临的主要威胁差不多都来自东亚大
陆,日本的地理战略位置导致了日本与东亚大陆强国间(主要是中国)存在一种非常矛盾的关系:东亚大陆强国的强盛总会使日本感觉到一种潜在的威胁,但东亚大陆强国的赢弱则往往又会对日本产生出一种极大的征服诱惑,近现代历史上日本的对外政策走向很大程度上也正是这种矛盾性的产物。与英国不同的是,日本作为现代强国的崛起与位于其背后的主导性海洋强国(美国)的崛起几乎是同步的,因此近现代历史上日本的对外政策走向同样受到主导性海洋强国对外政策的影响:20世纪前期很大程度上也正是英国向美国的世界领导权交接期,因此这段时期的美国对外政策一直在“孤立主义”和“国际主义”两种极端间不断地摇摆,美国的这种犹豫不决不仅使日本对自身实力产生了某种错觉,而且为日本军国主义政策的泛滥提供了充足空间。作为紧靠欧亚大陆的两个滨外岛国,英国和日本在总体对外政策上与位于其背后的主导性海洋强国(即美国)应当是存在高度一致性的,因为它们从根本上说都反对欧亚大陆的核心区域(尤其是西欧和东亚)为任何单一强国所独占,但由于英国和日本面临的西欧与东亚的地理战略环境上存在根本性差异,因此一直到二战结束后,日本的对外政策走向才真正实现与位于其背后的主导性海洋强国(美国)在总体方向上的一致性。
二、地理政治与近代日本对外战略的演变
自明治维新以来,日本在对外战略上一直存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即和平扩张(贸易立国)和军事征服,近代以来(1945年以前)的日本对外战略一直都是在两者间不断摇摆,而决定近代以来日本对外战略走向的主要因素,则正是东亚大陆的政治格局与美国对日本的态度。从明治维新到二战结束,近代日本对外战略演变大致上可以分为三个阶段,一是军事征服的第一阶段(1894至1919年),二是和平扩张阶段(1919至1931年),三是军事征服的第二阶段(1931至1945年),在所有这三个阶段上,日本的对外战略走向从根本上说都是这两类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
1894至1919年是近代日本走向对外扩张进程的第一阶段,日本在此阶段上做出了无论对自己还是对东亚来说都可谓至关重要的选择,那就是穷凶极恶的军事帝国主义。这个阶段上日本的对外扩张先后出现了三次大的高潮,即甲午战争、日俄战争及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趁西方列强无暇东顾之际在东亚大陆进行的扩张。经过这三次大的高潮,日本正式吞并了朝鲜、中国台湾,而且还从俄国手中夺取了南满的控制权,最后趁西方列强忙于第一次世界大战之际迫使中国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日本在第一阶段上的扩张成功很大程度上正是归功于两类因素的作用:一是东亚大陆的政治格局;二是当时英国和美国对日本在东亚的扩张行径进行的直接或间接地怂恿,所有这两类因素在当时都有利于日本在东亚的扩张。自19世纪90年代起,东亚大陆原有的政治格局开始进入濒临崩溃的阶段,满清政府由于内外交困而造成的日益衰落及西方列强(尤其是俄国)对中国的领土与主权进行的日益深入的蚕食都使得东亚大陆基本上处于一种无序状态,这种状况不仅对早已对东亚大陆怀有觊觎之心的日本产生了极大的诱惑,而且在客观上也非常有利于日本在东亚大陆的扩张。与东亚的无序状态相对应的是,当时在中国拥有重大利益的两个西方列强,即英国和美国,对日本的扩张非但没有试图进行任何实质性的阻止,反而直接或间接地支持日本在东亚的扩张,因为这两国当时将俄国看成对自己在华利益的主要威胁,因此这两国都希望借助日本来抵消掉这种威胁,这种支持对日本取得甲午战争和日俄战争的胜利起到了重要作用。日本在扩张伊始即取得的这些成果,不仅为日本后来的扩张奠定了基础,而且助长了日本的狂妄气焰。
1919至1931年乃是近代日本对外扩张的第二阶段,与军事帝国主义不同,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日本在东亚大陆上的扩张主要是采取以经济渗透为特征的和平手段。自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至20世纪30年代,日本军事帝国主义暂时性落潮,很大程度上同样是两大类因素造成的结果,一是美国在这段时间(尤其是一战后的华盛顿会议上)对日本扩张的有力约束,二是东亚大陆当时的政治状况同样也有利于日本的和平扩张,这两种因素结合在一起的结果便是日本推行的主要以经济渗透为特征的和平扩张政策。有关一战结束后美国对日本的约束,华盛顿会议上通过的诸项限制军备的决议及日本在主要以美国为首的国际压力下被迫将山东交还给中国,便是这方面的有力明证,一战后美国对东亚问题的关注(标志就是以《四国公约》取代英日同盟并且通过《九国公约》将机会均等与维持中国的独立与完整定为国际共同规范)对日本也是一种有力的约束。与美国对日本的约束相对应,一战后东亚大陆的政治局面也很有利于日本的和平扩张,当时的中国正处于北洋军阀统治时期,政治上和经济上都处于分裂的状态,中国内部的军阀混战局面为日本以非武力手段干涉中国内部事务提供了契机,一战后西方列强由于忙于内部事务因而放松了对中国的蚕食与扩张同样便利了日本在中国进行的扩张行动。尽管史学家历来将这一时期日本在东亚的和平扩张归结为当时日本国内自由派的得势,但这种说法忽略了日本国内自由派之所以能够得势的客观条件,且即使在这段时期日本仍然处于军国主义阴影的笼罩下,这方面最有力的明证是1928年期间日本在中国制造的两起事端,一是济南惨案,二是在皇姑屯炸死张作霖。
1931至1945年是近代日本对外扩张的第三阶段,日本军事帝国主义在这一阶段的再度勃发很大程度上是世界性大萧条与东亚政治局面及美国的态度相结合导致的结果。1929年从美国开始弥漫的大萧条随后便迅速扩展到整个资本主义世界,各国为应对危机竞相采取以邻为壑的保护主义政策,这种政策导致的后果就是使原先较统一的世界经济完全被纵横交错的贸易壁垒和市场分割所取代,而这种局面对于以出口贸易为主要支柱的日本造成的损害尤为严重,其政治结果就是导致日本和平扩张在国内外的彻底破产。除国内困境外,这一时期美国奉行的“孤立主义”对外政策同样对日本的扩张产生了重要影响,“孤立主义”原本在美国就拥有雄厚政治基础,一战后美国民众对威尔逊式的自由国际主义理念的幻灭感及1929至1933年的那场使美国几乎陷于崩溃的经济萧条,更是使“孤立主义”在美国占据了主导地位,这就使美国对日本的所作所为听之任之。日本在这个阶段上对中国的侵略,很大程度上也是由于中国国内政治局面的变化给日本带来的恐惧感造成的,即中国即将统一的前景,中国统一对日本而言不止是国家安全上的调整,而且也意味着日本将失去庞大的中国市场,这两点因素正是促使日本决意侵略中国的核心动因。日本对中国及后来对东亚其他国家的侵略,所以会导致美国的干涉,其根源在于日本的“大东亚共荣圈”根本违反了美国的利益,一是“大东亚共荣圈”的排他性
和封闭性,二是日本在东亚的主导地位将会使美国面临在战略上被包围的危险,这两点都是美国作为主导性海洋强国与世界领导者无法容忍的。
三、和平主义、中国崛起与日本的未来走向
与近代历史上那个曾经穷兵黩武的日本相比,二战后的日本至少在表面上已经成为一个由和平主义主导的国家,但战后日本和平主义的兴起,同样也是由历史上导致日本对外扩张的两类因素造成的结果,即东亚大陆政治格局及战后美国对日本的彻底改造。1949年新中国的成立可以说彻底消除了日本借中国的赢弱而干预中国内部事务的契机,新中国在政治和经济上的统一及随后历经艰难但最终成为东亚强国的现实,从根本上说是迫使二战后的日本转而最终采取所谓的和平主义对外政策的一个极为重要的推动力。与东亚政治格局的演变相对应的乃是美国在二战结束以后对日本的占领及改造,美国对日本改造的成功,首先表现为战后美国对日本政治经济体制的改造,这种改造不仅重新建构了日本的国内政体,而且根本上消除了日本今后发动战争的国内政治与法律基础。然而,与美国对日本的改造相对应,同样值得注意的还有二战后的美国在安全和经济上为日本的和平发展提供的足够空间:在安全上,美国对日本进行彻底改造的前提之一,是美国总体上承担了保卫日本安全的义务,这方面最明显的标志,就是战后美国为日本提供的核保护伞及美国迄今为止在日本维持的相当数量的驻军,战后美国在东亚进行的首场战争(朝鲜战争)与美国对日本承担的保护义务是一致的,这场战争也使得美国对日本的保护范围由此扩大到了朝鲜半岛;在经济上,美国对日本在战后历史上创造出的经济奇迹同样也做出了巨大贡献,二战后的美国不仅向日本单方面地开放了自己巨大的国内市场,甚至很大程度上容忍了日本在双边经济交往中单方面采取的保护主义行径,而且在政治上保证了东南亚的资源和市场对日本的开放,战后美国在亚洲进行的另一场重大战争(越南战争)与美国对日本承担的义务也是一致的。
二战后新中国的成立及美国对日本的彻底改造虽然在相当时间内消除了战后日本对外政策走向的不确定性,但冷战后世界局势变化对日本未来的对外政策走向却提出了新的挑战,而导致这种不确定性的根源则是在于冷战后世界政治格局发生的巨大变化。从严格意义上说,冷战后世界政治格局发生的最显著变化,是欧亚大陆的地理政治中心正在从西欧向东亚发生明显转移,而这种转移很大程度上正是由冷战后中国的迅速崛起造成的,而这点同样也是导致日本未来的对外政策走向产生新的不确定性的根源。从地理政治角度看,冷战后中国的迅速崛起对日本的挑战在于:首先,中国崛起产生的一个附带后果是导致中美关系某种程度的复杂化,而这点将会使日本在对外政策走向上面临根本抉择;其次,中国的迅速崛起同时也意味着东亚主导国家角色将发生有利于中国的转移,这将使日本在今后相当长时间内面临自我重新定位的问题;最后,冷战后的中国是一个能够轻易进入海洋且具有发展重大的海洋利益和海上实力的国家,而这点对日本今后的国家安全战略也将产生重大影响。与英国在面对大陆强国(尤其是德国)崛起时采取的政策一样,在冷战后中国崛起的情况下,日本的对外政策走向很大程度上将偏向位于它背后的主导性海洋强国一边,在中国崛起及中美关系日益面临结构性挑战的情况下,日本在美国对外战略中的地位正在变得日趋重要:首先,中国崛起将导致日本战略地位的重要性增加,因为日本是美国在东亚地区最具实力的头号盟国,而衡量美国对华政策的首要标志之一,在于美国是否将会在军事上给日本松绑;其次,日本在东亚多边区域制度的建设进程中也将是美国不可或缺的伴侣,冷战后美国对日本的战略定位已经是越来越清晰地表明,美国赋予日本的角色不止有约束中国的硬作用,同时也还有保持美国在东亚多边区域制度进程中拥有重大影响力的软作用。
毋庸置疑,作为拥有1亿以上人口并且在经济技术水平上都居于世界前列的日本,无论在当今还是未来,都将是东亚政治乃至于世界政治格局中的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而这点同样对中国当今及未来的对外政策提出了严峻的挑战。总的来说,在中国崛起为东亚首要强国之趋势不可能发生根本逆转的情况下,当今及未来的中国对外政策面临的一个主要问题,是如何处理中日两国间因权力转移及其他诸多因素而导致的复杂关系。在当今及未来的相当长时间内,要实现中日两国关系良性发展,有两点是必须注意的:首先,中国必须将日本作为一个平等的大国来对待,这不仅是因为日本本身的重要性,更因为中日关系与中美关系及中国与其他周边邻国的关系存在密切的互动联系;其次,中国必须对日本自身在安全与经济上的担心要予以足够程度的重视,而这点很大程度上意味着,中国在自己的有关东亚秩序的制度性设计中必须给日本留下足够的发展空间。作为一门专门研究地理环境与国际权势竞争间的互动性联系的科学,地理政治学本质上是一种“可然性”而不是“决定性”的理论,而这点同样意味着,在中国的实力和地位保持持续上升之态势的情况下,作为一个靠近欧亚大陆边缘地带的滨外岛,日本未来的对外政策走向并非先天注定的。尽管英国和日本历来被看做是美国最重要的两个盟友,但英国很大程度上已经加入到欧洲大陆的一体化进程中,而日本近年来也同样寻求重新融入东亚国际社会,实际上,在可以预见的将来,真正将会对日本未来的对外政策走向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因素,恰恰是当今及未来的中国对日本的定位及态度。而这里最值得中国注意的就是,当今及未来的中国在对外关系上(尤其是中美关系及若干周边关系)面临的一系列重要问题,都或多或少地与日本存在密切联系,与此相对应,真正对中国和平崛起外交构成实质性挑战的,是中国主导的东亚国际秩序是否具有足够的开放性,而这点的最主要标志则将是中国对日本的定位及态度。
[责任编辑刘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