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龙蛋化石群曲折回国路

刘许生

2012年3月，对于中国地质博物馆馆长贾跃明来说，注定会是个永生难忘的月份。因为正是在这个春天，他将前往美国洛杉矶，将一批在海外漂泊多年的中国恐龙蛋化石接回祖国。

这是22枚从中国非法走私进入美国境内的白垩纪时期的恐龙蛋化石，其中19枚含有小恐龙胚胎，里面蜷缩着的小恐龙骨骼清晰可见。这批恐龙蛋，至少已有6500万年的历史，它们非常罕见，具有极高的科研价值。

恐龙蛋回国后，贾跃明会将它们安置在自己的博物馆里，并作为最新的“镇馆之宝”。一想到即将踏上的旅程，他就激动万分：“能把这批恐龙蛋化石追回，真是没有料到！”

因为恐龙蛋群回国之路是曲折而漫长的。

神秘失踪

6500万年前，一只2米长的窃蛋龙正在偷偷接近一窝恐龙蛋。虽然自己的巢穴里已经有了22枚漂亮的恐龙蛋，但如果此次得手，这个盗蛋者的“战利品”无疑又将增多。

不过，这只窃蛋龙还没触碰到它的目标，就觉得地面开始震动。扑天而降的火山灰将它与自己的美梦同时埋葬，它与自己巢穴里的那些“战利品”，还未团聚就已就被这场称为“第三次大灭绝”的灾难永远相隔。

沧海桑田，窃蛋龙当年被埋葬的地方，如今变成了中国南岭东缘大玉岭山脉脚下的一块盆地，它的名字叫“南雄”。80公里长、18公里宽的广东南雄盆地，堆积了4000米的陆相沉积岩层，蕴藏了丰富的恐龙及恐龙蛋化石。有地质学者称，在这个盆地中，地层层序正好通过了中生代与新生代的界线，使它成为研究白垩纪、第三纪大灭绝事件的理想地点。

1984年，中国的考古工作者在这里挖掘出了一块化石，上面密布着22枚大大小小的恐龙蛋，其中19枚还清晰可见小恐龙胚胎。

据贾跃明介绍，这样的化石，在科学发现史上堪称奇迹，通过对它进行研究，科学家可以揭开众多关于恐龙当年在地球上生长和繁衍的奥秘，其价值不可估量。

但是，这批珍贵的化石却在被发现不久后神秘失踪，科研人员甚至还没来得及对它进行研究。

现身拍卖行

22年后的2006年12月1日，当天出版的《今日美国》报纸上突然刊登了一则消息：洛杉矶宝龙·巴特菲尔德拍卖行即将拍卖一块来自中国的“恐龙蛋窝”化石(上有22枚恐龙蛋化石，部分含有胚胎)。

两天后，这个宣传页上的“恐龙蛋窝”正式亮相，22枚蛋化石呈圆形分布，整齐排列围成一圈，其中19枚还含有初具雏形的胚胎，有的骨骼已经相当清晰。

据当时报道显示，这窝恐龙蛋化石已有6500万年历史，1984年在中国出土后，几经辗转流出国境，又从亚洲市场漂洋过海，2003年被一名东海岸的美国收藏家重金买下。

2006年9月，该收藏家意欲将化石拍卖获利。当时它标注的产地就是中国广东的“南雄盆地”。

2006年12月3日，“恐龙蛋窝”正式亮相的当天，化石以45万美元的高价拍卖成交，远远高于此前18万至22万美元的预估价。

一系列非法走私交易看上去十分顺利，不过令卖家意想不到的是，拍卖后买主取消了交易，化石被暂存在拍卖行。

“恐龙蛋窝”在美拍卖的消息，使国内古生物工作者极度痛心：“中国目前都没有这样完美的标本！”但这样的一条消息又让人看到了一丝希望，追讨化石终于有了线索。

专家们请求政府出面追讨。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化石被宣布拍卖两天后即指示：“要想方设法追缴流失化石，并采取有力措施加强对珍贵古生物化石的保护。”

2006年12月10日，国务院召开专门会议，研究加强古生物化石保护工作。外交部发言人正式表达了中国政府立场：中国有关部门正在对此事进行调查。如果调查结果证明这枚恐龙蛋窝化石的原主国是中国，中国政府将根据有关国际公约的规定提出追讨该恐龙蛋窝化石的要求。

中国流失海外“恐龙蛋窝”化石，由此开始了漫长而曲折的归家之旅。

曲折回国路

2006年１２月，国土资源部牵头，文化部、文物局协助，外交部、公安部、海关总署、国务院法制办等部门参加的追索“恐龙蛋窝”国家行动拉开帷幕。“追索流失美国‘恐龙蛋窝化石工作小组”和工作小组办公室进入运转。

要细致调查，更要搜集证据。外交部对化石拍卖情况、化石出让者和取得者资料等国外情况着手调查；国土资源部、中科院会同有关部门开展化石原产地调查；公安部、国土资源部会同有关部门抓紧在化石原产地开展流失化石盗挖、走私等取证调查；国土资源部会同相关部门研究美国联邦和加州法律法规，研究国内外有关追缴化石的法律法规、公约、协议等。

2007年4月9日，工作小组向我驻美使馆和驻洛杉矶总领馆提交《关于流失美国的‘恐龙蛋窝化石出土地点的鉴定意见》，追索“主场”转到大洋彼岸。

美联邦调查局、洛杉矶警察局表示：只要中方提供确凿证据，证明该“恐龙蛋窝”化石确系原产于中国并走私到美国，便可立案侦查。美联邦调查局刑侦主管官员称，可先对此事开展初步调查。

“美方的合作态度，让我们松了一口气。在长达５年的化石追索过程中，美方提供了有利的环境。”自始至终参与此事的国土资源部地质环境司副司长陶庆法说。

2007年2月9日，美国国土安全部海关边防局正式没收该恐龙蛋窝化石，并派移民与海关执法局驻香港联络官赴台湾地区与化石出口商面谈，以查清来源。4月2日，美移民与海关执法局国际合作负责官员向我驻美使馆警务联络处提供美古生物学专家廷纳博士对“恐龙蛋窝”化石检测报告。报告在出具“恐龙蛋窝”鉴定意见时明确表示，自20世纪20年代末开始，中国就已禁止恐龙蛋化石出口，因此该化石系非法进出口。这证实化石产地为中国及非法出境，大大有利于“恐龙蛋窝”化石归国进程。

这年5月10日，我方正式提交要求美方归还“恐龙蛋窝”化石书面申请。然而化石持有者即化石拍卖委托人，向美国海关边防局提交拥有该化石权利书面申请。按美国法律，化石拥有权问题须通过司法仲裁解决。

司法程序，陶庆法用了一个词——“漫长”形容。我方以配合、关注、等待在2011年11月终于迎来了最终结果——不仅是化石回归，中美双方在打击文物走私合作关系更加密切。

2011年12月1日，化石移交工作在美国洛杉矶举行。在移交证书上签字时，中国驻洛杉矶总领事邱绍芳说，自2009年中美两国签署《关于限制进口中国文物的谅解备忘录》以来，在两国执法部门努力下，美方已成功向中方移交三批古生物化石。

这是中国政府首次通过外交途径成功追索回流失国外的古生物化石，也是国际第一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