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力西安
2012-04-29
西安,一座底蕴十足的城市。西安古称长安,是十三朝古都,它与意大利的罗马、希腊的雅典、埃及的开罗并称为“世界四大古都”,它还居中国古代六大古都之首,是中国建都最早、朝代最多、历史最长的都城。
西安名人自古有之,古有诗人王昌龄、白居易、杜牧等,近代有军事家和社会活动家杨虎城、张灵甫、于右任,现当代作家有路遥、陈忠实、贾平凹,文体界有张艺谋、田亮、文章、许巍、刘力扬等。
厚重的历史,似乎给这座城市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让人既神往又有一丝胆怯。但越来越靠近时尚前沿的西安,又让人觉得跃动中不失稳重。本期,我们就带领大家从文字中游览一番西安,探寻一番这座城市的真实面貌,暨隆重推出“大地物语”第一站——西安。读过之后,千万别忘记向编辑部推荐你喜欢的城市,或者你的家乡。
自1972年进入西安城市以来,我已经无法离开西安。它历史太古老了,没有上海年轻有朝气,没有深圳新移民的特点。我赞美和咒骂过它,期望和失望过它,但我可能今生将不得离开西安,成为西安的一部分,如城墙上的一块砖,街道上的一块路牌。我爱我的西安。
——贾平凹
【作家小传】
贾平凹,出生于陕南丹凤县,现居西安。陕西省作协主席,西安市文联主席。出版的主要作品有《高老庄》《天狗》《病相报告》《秦腔》等。曾获美国美孚飞马文学奖,法国费米那文学奖和法兰西文学艺术荣誉奖,《秦腔》获得“红楼梦·世界华文”长篇小说奖。已经翻译出版了英、法、俄、日、韩等文字20多种版本。
作家眼中的西安
西安这座城
★贾平凹
我住在西安城里已经有20年了,我不敢说这个城就是我的,或我给了这个城什么,但20年前我还在陕南的乡下,确实是做过一个梦的,梦见了一棵不高大的却很老的树,树上有一个洞。
在现实的生活里,老家是有满山的林子,但我没有觅寻到这样的树,而在初作城里人的那年,于街头却发现了,真的,和梦境中的树丝毫不差。这棵树现在还长着,年年我总是看它一次,死去的枝柯变得僵硬,新生的梢条软和如柳……
我庆幸这座城在中国的西部,在苍茫的关中平原上,其实只能在中国西部的关中平原上才会有这样的城,我忍不住就唱起关于这个地方的一段民谣:
八百里秦川黄土飞扬,三千万人民吼叫秦腔,
调一碗黏面喜气洋洋,没有辣子嘟嘟囔囔。
…………
数年前南方的几个城市来人,以优越异常的生活待遇招募我去,我谢绝了,我不去,我爱陕西,我爱西安这座城。
我生不在此,死却必定在此。当百年之后躯体焚烧于火葬场,我的灵魂随同黑烟爬出了高高的烟囱,我也会变成一朵云游荡在这座城的上空。
当世界上的新型城市愈来愈变成了一堆水泥,我该怎样来叙说西安这座城呢?是的,没必要夸耀曾经是13个王朝国都的历史,也不自得八水环绕的地理风水,承认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已不在这里了,对于显赫的汉唐,它只能称为“废都”。但可爱的是,时至今日,气派不倒的,风范犹存的,在全世界的范围内最具古城魅力的,也只有西安了。它的城墙赫然完整,独身站定在护城河上的吊板桥上,仰观那城楼、角楼、女墙垛口,再怯弱的人也要豪情长啸了。
大街小巷方正对称,排列有序的四合院和四合院砖雕门楼下已经黝黑如铁的花石门墩,让你可以立即坠入古昔里高头大马驾驶了木制的大车开过来的境界里去。如果有机会收集一下全城的数千个街巷名称:贡院门、书院门、竹笆市、琉璃市、教场门、端履门、炭市街、麦苋街、车巷、油巷……你突然感到历史并不遥远,以至眼前飞过一只并不卫生的苍蝇,也忍不住怀疑这苍蝇的身上有着汉时的模样或是有唐时的标记。现代的艺术在大型的豪华的剧院、影院、歌舞厅日夜上演着,但爬满青苔的如古钱一样的城墙根下,总是有人在倾听观赏着中国最古老的属于这个地方的秦腔,或者皮影木偶。这不是正规的演艺人,他们是工余后的娱乐,有人演,就有人看,演和看都宣泄的是一种自豪,生命里涌动的是一种历史的追忆,所以你也便明白了街头饭馆里的餐具,碗是那么粗的瓷,大得称之为海碗。
逢年过节,你见过哪里的城市的街巷表演着社戏,踩起了高跷,扛着杏黄色的幡旗放火铳,敲纯粹的鼓乐?最是那土得掉渣的土话里,如果依音笔写出来,竟然是文言文中的极典雅的词语,抱孩子不说抱,说“携”,口中没味不说没味,说“寡”,即使骂人滚开也不说滚,说“避”。
你随便走进一条巷的一户人家中吧,是艺术家或者是工人、小职员、个体的商贩,他们的客厅必是悬挂了装裱考究的字画,桌柜上必是摆设了几件古陶旧瓷。对于书法绘画的理解,对于文物古董的珍存,成为他们生活的基本要求。男人们崇尚的是黑与白的色调,女人们则喜欢穿大红大绿的衣裳,质朴大方,悲喜分明。他们少以言辞,多以行动;喜欢沉默,善于思考;崇拜的是智慧,鄙夷的是油滑;有整体雄浑,无琐碎甜腻……
清晨的菜市场上,你会见到手托着豆腐,三个两个地立在那里谈论着国内的新闻。在公共厕所蹲坑,你也会听到最及时的关于联合国的一次会议的内容。关心国事,放眼全球,似乎对于他们是一种多余,但他们就有这种古都赋予的秉性。“杞人忧天”从来不是他们讥笑的名词,甚至有人庄严地提议,在城中造一尊巨大的杞人雕塑,与那巍然竖立的丝绸之路的开创人张骞的塑像相映生辉,成为一种城标。
整个西安城,充溢着中国历史的古意,表现的是一种东方的神秘,囫囵囵是一个旧的文物,又鲜活活是一个新的象征。
北大学子眼中的西安
西安就是这样,不用刻意寻找,历史很自然弥漫在周围,渗入你的生活,让你感觉不到敬而远之的生分。
我的西安
★五 柳
西安毕竟不是一座历史的废墟,普通的人们在这里普通地生活着,但若细细品味,自有一番韵味。日夜之间,气象万千。一城之内,动静有别。
你可以带着照相机,从高拱的城门中穿过,体味着巨大空间中人的渺小,不相信你不会被城墙的雄伟所征服。游走于城墙内的小巷中,看着普通人家的日常生活,老人们聚在门前闲谈,小孩在窄窄的巷子里跑来跑去,挥霍着无忧无虑的童年;或者还有个老汉,古铜色的皮肤,玳瑁框的圆形眼镜,墨色的镜片,蹲在门前的石头上,捧着海碗,吃着油泼面,兴起时大吼两声秦腔,然后心满意足地转身进门去。你还可以用相机记录不期而遇的散落在城市角落中的文物,也许某个朱漆斑驳的大门背后,就是一段尘封的历史。
你可以在早上起来,吃过早餐,迎着初升的朝阳,坐着淡黄色带绿条纹的旧公交车在城中漫游。公交车在梧桐荫蔽的马路上慢慢驶过,两旁是优哉游哉走路或者骑车的三三两两的人。竹条扫帚在地面的薄土上画出一条条整齐的纹路,凉风徐徐扑面而来。你可以直奔南门,从城门内的第一家店开始逛起,在一家一家巨大的百货商场中,欣赏着那些眩目的名品,一直到钟楼。你可以向东去,在东大街的小店中一家一家地寻觅自己心仪的物件。这些小店总能给你惊喜,除了价格之外,还有那些让你顿时心生怜爱之意的小东西。
你可以在白天站在高新路和科技路的路口,看着四周高耸的大楼,被玻璃幕墙反射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下班时间一到,车流人流立刻疯狂地奔涌着。上一刻你悠闲地站定在空荡的人行道上,下一刻你突然被汹涌的人流挤得跌跌撞撞。你疑惑地看着这一切,而过往的人只是手中提着公文包,臂上搭着套装,或者面无表情地飞速走过,或者对着电话僵硬地笑着,语调却没有一丝异样地快速应答着。
在夜幕深沉之后,黑暗如流动的铁幕倾斜在你的周围,将你与周围的人隔绝,却又让你感到十分安全。整个城市陷入沉静,只有连绵不断的路灯勾勒出城市的骨架。若不甘于这样安全的寂寞,你可以去德福巷,那里依然是满街灯火通明。任意推门进入一家酒吧,里面的乐队正在激情演出。坐下,要一杯酒,烟雾缭绕,灯光昏暗。你在介于有意识和无意识之间的状态沉醉着……
在城市的隐秘处,隐藏着最久远的盛唐遗音。即使一切都已经破灭,那昔日伴着贵妃起舞的丝竹管弦仍然一息尚存绵延至今。那婉转的弦诵与金声的地锣鼓结合,显示出那个时代最伟大的气魄。一边是美人在侧,柔美笙歌,娇嗔妩媚婀娜;一边是旌旗蔽空,铿锵金鼓,雄浑壮烈慷慨。一个伟大的时代必然是能将一切的对立熔为一炉,而能将一切对立熔为一炉的事物必然是起自于那个伟大的时代。
这里也有别样的青春。这个城市十分之一的市民是大学生,他们为这个城市注入最新鲜的活力。一切的流行文化,在这里尽情生长。这里走出了张楚、李恒、郑钧、许巍,这里还将走出很多人,做出最好听的音乐。不用说为什么,就是喜欢郑钧和许巍,我叫不出他们所有歌的名字,却喜欢他们所有的旋律。黑撒,这支乐队,代表了这个城市古老与现代的结合。西风残照中,一声秦腔震天地。秦风秦韵秦人语,如黄土般厚实,如朔风般凛冽,如渭水般悠远连绵,如西凤酒般回味绵长。他们用这古老的言语,唱出了青春的活力。歌中一幕幕,中学生活如在昨日,一种种美味小吃垂涎欲滴。
这就是我的西安,一个令我永远无法说完的地方。不是因为物与言有尽,而是因为情与意无穷。这里的人,这里的事,是我所热爱的。虽然有时这种爱是痛斥,但是在异乡,在路上,再难掩饰这份无条件的爱。但当我想表达时,发现是我词汇的贫乏和思维的混乱。是的,太多的人和事一起涌上心头,恰似无法宣泄的洪水,笔端只是窄窄的通道。再大的浪头最终涌出时虽然仍然显得颇有波澜,但和那浪头相比,不过是浅浅的涟漪。
(摘自北大未名站)
相关链接
鲁迅的西安之行
1924年,鲁迅被邀请至西安讲学,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远行讲学,同时也为他谋划已久的长篇小说《杨贵妃》寻找感性材料。在西安期间,鲁迅淘文物古玩,眼光专业而独到,西安之行每有捡漏;鲁迅还有买特产的癖好,在西安期间,他同友人常到附近街市散步“阅市”,先后买了栟榈扇二柄、酱莴苣十斤、汴绸一匹等,当地官员临行前还送杞果、蒺藜、花生等各二盒,西安有代表性的特产也算尽数收于囊中。此次,鲁迅西安之行的内容十分丰富,涉及交游、讲演、阅市、购物、会友、赴宴、观戏等多个方面,可谓不虚此行、大有收获,今人读其当时日记,亦艳羡不已。不过,也正是西安之行,《杨贵妃》最终胎死腹中。于是有人感叹:对一座城市,想象比实地考察更为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