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心灵的西藏
2012-04-29王海英
王海英
西藏归来,头顶的天空盘旋着炎炎酷暑,一个个热浪流连忘返,炙烤着人们的耐心。酷热的天气很容易产生慵懒情绪,想要写的进藏感受便一再被搁置下来。近日,偶尔翻看西藏拍的照片,竟然是一种隔了年份的感觉。我有些恍惚了,一再追问自己:你真的去过西藏吗?若说没去过,一些情景又历历在目,特别是那些干净的色彩和神秘的文化,经常会在我心灵间穿越;若说去过,可我又很难捕捉住它的神髓。
对于生长在中原内地的我们来说,西藏是遥远和陌生的,“神秘”是我们心里给那片雪域圣地贴的标签。在踏访西藏的旅途中,我一直在寻找属于这片古老而神奇土地的独特之处,寻找它令人心动和神往的真谛,寻找它千年以来的美与痛。
一坐着火车去拉萨
从暑热难耐的北京飞到西宁的时候,西宁大风降温,大家都加了衣服上火车。这几年出门多,各种交通工具都经历过多次,早已没有了新鲜感,可是这次却真的有点兴奋。火车上果然播放着《坐着火车去拉萨》,之所以喜欢这首歌,是因为它让我有了一种渴望,渴望如歌中唱的那样“醉在神话天堂”。今天,这个渴望终于实现了,大约同行的朋友们都有同样的感受吧,大家的情绪都很高。
出了西宁以后,路两边有了星星点点的油菜花,这个季节看到油菜花,心里一下明快起来,那是春天的色彩呀。看过湖南湘西3月的油菜花,那时家乡还是春寒料峭,农历6月,家乡田野里到处都是玉米,严严密密的青纱帐,那是另一种色彩。我们扒在玻璃窗前乱拍一气,但是行进的列车,还有厚厚的玻璃,拍出来的效果差了点。资料上说青海的门源是夏季油菜花种植面积最广,开花周期最长,景观最为大气和波澜壮阔的风景区,每年的6月中旬是花开季节,西起青石嘴,东到玉隆滩,北到与甘肃交界的冷龙岭,南到大坂山,油菜花绵延几十公里,像金黄的大海一样。车窗外的油菜花虽然不是门源的,也没有海一样的气势,足够让我们想象。
看风景看累了,大家便聊天。不知谁挑的头,和车厢里几位贵州姑娘开起了玩笑,姑娘们很大胆,竟然敢和我们的男士拥抱,掀起一浪一浪的笑声。平静下来再看窗外时,就看到了草原,野花星星点点,黄色、红色、紫色,十分惹眼。那些野花我以前从来没见过,问别人都说不知道是什么花,忽然想起有朋友曾说,在西藏,所有叫不出名的花儿都可以称为格桑花。好美的格桑花,我都舍不得眨眼了。那天下午我们经过了柴达木盆地,看到了察尔汗盐湖,它是中国最大的天然盐湖,也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内陆盐湖之一。7月的太阳把远处的湖水幻化出粼粼波光,随着列车的行进,湖面也在变幻着光和色,美轮美奂。导游说风和日丽时,碧波万顷的湖面,有时还会出现变幻莫测的“海市蜃楼”。后来还经过昆仑山口,望见了雪山和冰川,一碧如洗的蓝天下,雪山巍峨壮美,给我一种心灵的震撼。
火车进入可可西里无人区的时候,天还没亮,等到天亮的时候,只看到了大片的荒原和沼泽地,还有白茫茫的雪山,好在大家一起努力,藏羚羊终于被我们看到了几只,它们在铁路附近或专心觅食,或追逐嬉戏,或凝望列车,那么可爱,真是高原上的精灵。早晨最有趣的事情是当我们洗漱时,发现瓶子里的水、乳乃至牙膏都自己跑出来了,可能是高原压力减小了,它们也耐不住好奇心了,想出来看看。列车驶过青藏线最高点唐古拉山口,地面开始有了植被,两边的风景渐渐地葱茏,牛羊也开始多了起来,过了那曲,村子和房子越来越多,还经常可以看到在草地上干活或休息的牧民。明亮的阳光照着草原、雪山和牛羊,那是我想象中的高原图画,让人迷醉。火车继续行进,穿过一些长长的隧道,当两边的房屋、树木、耕地渐次出现,我感觉到,神奇的拉萨就要到了。脑子里又涌上了那首歌:“坐上了火车去拉萨/去看那神奇的布达拉/去看那最美的格桑花呀/盛开在雪山下……”
二走进神奇的布达拉
2010年7月4号,是一个大晴天。蓝色的拉萨河,唱着欢乐的歌,从“日光城”边奔腾向前,两岸的垂柳,迎风摆动,仿佛是向远道而来的客人招手致意。我们沐着灿烂的阳光,来到拉萨河畔,站在布达拉宫广场,仰望神奇的宫殿,它面水依山,巍然耸峙,气势磅礴,蔚为壮观。远远望去,只见宫殿层层叠叠,红白相接,白宫呈“凹”字形,红宫居中,使布达拉宫形似双手捧着一座佛塔,在远处绵延起伏的群山的衬托下,显得庄严神奇。高高在上的金顶,被阳光映照得熠熠生辉,显示着它的至高无上。
在拉萨,无论以何种方式行走,阳光都会将你涂进岩画,让你感受高原坦荡且辉煌的情节。面对布达拉宫,我打开双手,闭上眼睛,身体里承接到的全是阳光。拍了不少照片,我知道,留在相机里的是一张张姿态各异的形象,可留在我心里的,却是我与高原的对话,与阳光的对视,与佛法的对接。
有人说,“布达拉宫本应是天上的宫殿,是为了成全人们的信仰,才降落在玛布日山上”。在广场,我已深深感受到了这一点。布达拉宫前有许多磕长头的藏族人。他们散布在布达拉宫四周,有的是一群,有的只是一个人,但他们磕头的方向是一致的,都是面朝布达拉宫。他们双手合十,高举过头,然后移至胸前,再掌心朝下俯地,最后全身俯地,额头轻叩地面,同时口中念着六字真言:“啊嘛呢叭咪哞”。布达拉宫前人来车往,熙熙攘攘,但他们旁若无人地一遍一遍重复着这些动作。我们来时,他们在磕,我们走时,他们仍在继续。在西藏,还经常能看到走着磕长头的人。这是一种坚韧的信仰,也是一种感人的艰苦修行。
布达拉宫用红、白、黄组成了宫殿外部的明亮颜色,色彩和谐,层次分明。白宫是达赖的寝宫,红宫是历代达赖喇嘛的灵塔殿和佛殿,分别是“政”和“教”的象征和代表。白宫的白色象征恬静、和平,黄色的金顶象征圆满、齐备,红宫的红色象征威严和力量。
走上窄窄的木楼梯进入白宫,一到长廊,就闻到一股特殊的香味,这应该就是藏香了。说实话,我有点不习惯这种味道,但这种幽香,似乎有着特别的魅力,使人产生神秘、虚幻、肃穆,甚至如入仙境的感觉。这种幽香仿佛能陶冶人的心灵,进而加深人们对佛祖的信仰。许多信徒一进经堂,还没有看见佛像,一闻到藏香的芬芳,就赶紧双手合十,双目紧闭,默默祈祷。白宫是达赖喇嘛的冬宫,也曾是原西藏地方政府的办事机构所在地,高七层。位于第四层中央的大殿,是白宫最大的殿堂,是达赖喇嘛坐床、亲政大典等重大宗教和政治活动场所。第五、六两层是摄政办公和生活用房等。最高处第七层两套达赖拉喇嘛冬季的起居宫,由于这里终日阳光普照,故称东、西日光殿。
红宫,主要是达赖喇嘛的灵塔殿和各类佛殿,灵塔殿共有五座,分别是五世、七世、八世、九世和十三世。各殿形制相同,但规模不等。五世达赖灵塔高十四米多,是布达拉宫内最高的灵塔之一。藏族人称这座灵塔是“赞木林耶夏”,意思是价值抵得上半个世界。唯一在布达拉宫中没有灵塔的是“情歌圣手”六世达赖仓央嘉措,
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是一个迷雾重重的人物,他当时身为西藏政治、宗教领袖,身份地位独特,但他显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种高僧,他的诗和他传奇的人生经历,使他从高高在上的法台上走了下来,进入了民间。他之所以被世人珍爱,不仅仅缘于他的六世达赖之尊位,更主要是因为他身上洋溢着的“人性”。这种“人性”在他的诗歌里得到了忧伤而又得体的表达:
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这佛光闪闪的高原/三步两步便是天堂/却仍有那么多人/因心事过重/而走不动。
我用雅鲁藏布江/滔滔不绝地思念着她/我用圣山的祥云/默默地证悟佛法/如果从一个地方出发/能同时到达两个相反的地方/我将骑着梦中那忧伤的豹子/冬天去人间大爱中取暖/夏天去佛法中乘凉。
这样的诗句读来让人荡气回肠,足够塑造一个谜一样的仓央嘉措。其实,仓央嘉措的诗歌和他的故事,在藏族民间有许多版本,人们甚至在他身上强加了许多光环,来反映普通人无法实现的人生憧憬,来寄托一些美丽朴素的民间感情。不管是哪一种版本的六世达赖喇嘛,他总是与其他达赖喇嘛不同,他是一个没有被宗教和自身特殊身份禁锢的活生生的人,一个充满灵性的灵魂,才能够在民间永存。
殿中还有几个小灵塔,它们都是未成年就死去的达赖,好像是当时摄政的大贵族怕他们成年掌权,所以先下手把他们弄死了。我默默地为他们祈祷,愿他们的灵魂永远在天堂。
建造布达拉宫所用的材料,除土木石块之外,还有一种叫马鞭草的植物,它是藏区特有的一种植物,给它涂上仅有贵族才能使用的红色,放在墙体里,不仅节省了土石等原料,还在整个建筑里发挥着减震抗压的重要作用,显示了古藏人非凡的智慧。导游说尽管经过多次统计,现在依然无法准确地说出布达拉宫有多少房间。这与西藏按柱子的多少来计算房子有关,布达拉宫错落叠压、复杂错综的建筑设计,也给准确的计算带来了难度,以至于直到现在,宫内依然不断有新的房间被发现。布达拉宫充满了神秘玄妙,它究竟还有多少未知的秘密,还有待于专业人员研究。布达拉宫内不准拍照。在迷宫一样的红宫与白宫中转来转去的时候,我不辞辛苦地听导游讲的每一个字,恨不得沿着他讲的每一条线索,奋力抽出墙内的每一根马鞭草,将它们展开成纸,看上面是否有依稀可辨的字迹,让我能更多地了解这座神秘的宫殿。
布达拉宫,承载了太多的文化和文明,倾注了藏民族全部的信仰。不管用多少文字都无法形容她的好、她的美、她的灿烂,即使是全无信仰的人来到布达拉宫,也会禁不住对她肃然起敬。
庄严的布达拉宫,灵动的西藏都在它心中。
三圣地拜佛
“昭”是藏文音译,是佛的意思,大昭寺三个字译成汉语就是“供奉大佛的神殿”。而在拉萨,藏族人也喜欢将以大昭寺为主的八角街一带称为“拉萨”,藏文意思是圣地、佛地。如果说布达拉宫是拉萨的标志,那么大昭寺就是拉萨的灵魂。据说,每天清晨,围绕着大昭寺、八廓街、布达拉宫,转经的人川流不息,很多僧人也在大昭寺附近摆开架势,向过路的人唱经化缘。大昭寺著名的喇嘛尼玛次仁说,“到拉萨没去大昭寺就等于没去拉萨”,由此可见大昭寺在拉萨人心目中的地位之高。
我们来到大昭寺时是下午,门廓的红柱旁,有一群磕长头的藏民,他们有年纪大的,也有年轻的,有男的,也有女的,有衣着光鲜齐整的,也有衣服灰暗破旧的。但他们都神情虔诚专注,反复俯身趴地叩拜,口中念念有词。我走近他们,试图听清他们在祈祷些什么,可进入耳朵的声音根本不足以满足我的好奇心。我想,这或者就是一种信仰,一种精神寄托吧。门廓下坚硬的花岗岩石块,被朝拜者们用手掌磨出了光滑闪亮的槽沟,得经过多少人长年累月,不停息地摩擦,才能弄出这样的痕迹呢?
进了寺门,是一个天井式院落,导游介绍说是藏传佛教中“格西”(藏传佛教中的高级学位,相当于博士)的产生地。传昭大法会期间各大寺庙的僧人云集此院,观看被寺庙推选出的杰出僧人进行激烈的答辩。院落东侧有数排酥油灯,长明不灭,石板地面浸润着一层酥油,脚踩上去有一种粘粘的感觉。酥油灯后面就是大昭寺主殿的正门,大昭寺最早的建筑就是从这个门开始的。主殿是一千四百多年前的建筑,由于多年的摩擦,门口的石头地板已经光亮如镜了。进入大殿左右各有两尊巨大的佛像,左侧为红教创始人密宗大师莲花生,他本来是印度的佛学家,公元八世纪进藏,在他入藏以后藏区开始出现密宗;右侧是未来佛。
在大昭寺,最神圣的殿堂是释迦牟尼殿。殿里供奉的是唐朝文成公主从长安带来的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像,这尊佛像应该是最早进入西藏的宗教圣物,在藏民心中是最神圣的佛像。无数藏民千里迢迢从家乡出发,磕长头来到拉萨,就是为了目睹这尊两千多年前佛祖的真容。佛像如此珍贵还因为世上只有三尊释迦牟尼等身佛像。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在世时反对偶像崇拜,不立寺供像,在他临终时只同意以自己三个不同年龄时的模样塑像,并亲自为塑像开光加持。这三尊佛像中,以十二岁时他身为皇子的鎏金铜像最为精美与尊贵。后来佛像从古印度流入中国,又经唐代文成公主带入西藏。藏族人认为见到这个佛像和见到一千多年前的佛祖没有区别。
领队联系了当地统战部门,我们被特许进入佛像坐落的铁栅栏里。我双手合十,虔诚地绕佛像转了一圈,再沿着佛像侧面的台阶上去,用手触摸了佛像的手和脚,然后按照佛教的要求叩头跪拜。那一刻,我的心里充满了敬仰之情。在听导游讲解的时候,我看到一对拜佛的藏族老人,他们风尘仆仆,衣服灰暗,一看就知道是行长路来的。在佛像前他们旁若无人,每次叩拜都是五体投地。等他们转过身来面对我的时候,我的眼泪一下就涌上了眼眶,我从来没见过那样饱经风霜的脸,脸上的皱纹深刻而清晰,每一条皱纹里都装满了风尘,脸色黑里透红,让人想起高原土地的颜色。我想把他们的形象拍下来,可大殿里不准拍照,我一直看着他们离去,心里忽然觉得特别凝重。
站在大殿里,我久久地凝视着佛像,这尊佛面容慈和,色彩美艳。尤其是眼睛,弯弯长长的,中部微微凹陷又顺着脸部的轮廓挑上去,好似能看透世间所有的是非与悲欢。藏族人民用自己特有的方式,来供养这尊佛像,佛像的佛冠和衣饰遍镶宝石,华丽无比。
与佛像相互凝视的那一刻,我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佛”的本意是觉悟者,望尽三生轮回路,求到的不就是一颗安宁无争之心吗?拜佛的藏族老人求到了,他们把人生的所有艰难困苦都留在了朝拜的路上,回去以后他们定是心情安详,生活幸福了。
说到觉悟,说到幸福,我们不能不说到文成公主。当年,一个大唐皇族女子,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女,在幸福还是灾难、盛开还是枯萎的担心与期待里,告别家乡、父母、亲友以及温暖的生活,走上伟大而艰险的成婚之路。从公元641年告别长安,到公元680年离开这个世界,她在西藏生活了将近四十年。我们无法知道她的内心怎样接纳那片洪荒寒冷的莽原,也无法知道她怎样只身面对一个语言不通而又桀骜不驯的民族,更无法知道她怎样克服难耐的缺氧、寒冷、孤单与迥异的生活环境,我们知道的是她带给了松赞干布和他的吐蕃民族无私、博大而又持久的爱。在三十多年的人生岁月里,她以女性特有的情感,体察着吐蕃人民的苦难与需要,领悟到在政治与物质之外,人民还需要精神的依托与抚慰。于是,她把爱升华成了佛法,把融入着自己母爱的佛教精神在高原上传播开来,她的悲悯与博爱,就是她给那片土地的最珍贵的奉献。她把作为一个女人的情感世界和无处倾诉的心理历程,一个女人的孤独与忧伤、需要与思念,都化成了奉献的幸福。多少年来,在西藏,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文成公主,她和松赞干布的婚姻佳话,已成为汉藏交往史上的重大事件,一千三百多年过去了,藏族人民至今仍把她当保护神一样,与松赞干布一起供奉在各个寺庙。
大昭寺还有一尊特别的神,她就是藏族人的一位重要女神班丹拉姆,也是唯一的一位女护法神。她不仅是大昭寺,也是拉萨城和达赖喇嘛的保护神。在大昭寺三楼的护法神殿里,她火红的头发倒立着,三只眼怒目圆睁,手持装满鲜血的头盖骨,坐在挂着尸体的骡子背上。据说她以前是阎王的妻子,与阎王有一个儿子。由预言得知,她的儿子日后会变成佛教的敌人,迫害佛教信徒。于是她杀了自己的儿子,并剥了皮做成鞍具套在骡子上,然后骑着骡子逃出丈夫管辖的地域。看着这位凶猛、暴烈、狰狞的蓝色女神像,我感到一种肉体和灵魂的共同震撼,她的故事和她的形象都充满了传奇色彩,令人拍案,令人难忘。班丹拉姆亦称“吉祥天母”、“吉祥天女”,藏传佛教中她不仅是护法神,还是世界欲愿之主。在苯教中也是一位受尊敬的主神,神通广大。又称为“荣耀女王”,有大吉祥功德于众,系众神之首,众佛之母,藏族信徒认为供奉她可以除灾难,使人兴畜旺。离开时,我回头再看,在时明时暗、摇曳闪烁的酥油灯影里,护法殿显得阴森恐怖。
殿外天井里,一群喇嘛手舞足蹈,好像在热烈讨论什么,特别是不断拍击手掌的“啪、啪”声,异常响亮。一问才知道是喇嘛在辩经。辩经大约属于小喇嘛复习功课,就是主持老僧布道讲经以后,下了课要复习消化,你问我答,巩固记忆。提问者每当发问,侧身后倾,右掌拍打左掌,噼叭有声,答对了是一种拍手方法,答错了是另一种拍手方法。我站在一边看了半天,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得出他们非常投入,一个个表情生动,眼神真诚,有时遇到难题答不出来了,就一脸迷惘,让旁观者也为他们着急。小喇嘛辩经时生动的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出了大昭寺,看到一群转经的老人,他们右手摇着转经筒,左手捻着念珠,转经筒在旋转,念珠在旋转,脚下的路也在旋转。转经之路,也是轮回之路。他们穿过古老的街巷,在夕阳的光辉里,迈着执著的脚步,仿佛能够走穿岁月和光阴。他们用这种方式修福积德,祈愿在轮回的路上,获得一个美好的未来。
四纳木错,你是最美那首歌
7月6日一早,我们从拉萨出发去朝拜纳木错圣湖。纳木错离拉萨一百九十公里,位于当雄和班弋县之间。拉萨到当雄走青藏公路,与青藏公路并行的是著名的天路青藏铁路。傍着青藏公路的是堆龙曲河,河床浅浅的,时宽时窄,窄时如江南的小溪,宽处亦能看到波浪翻滚。河边是悠长的青稞地,青稞们从眼前匆匆闪过,西藏灿烂的太阳照在青稞叶子上,反射出一缕缕明晃晃的光芒。远处是高高的山峰,闪着银光的雪山夹杂在其间。山和路之间散落着一些小村子,坐在行进的汽车上看到的房子都有点矮小,大多是土石结构,房顶上插着五颜六色的经幡。
车子渐渐驶进了一望无际的茫茫草原,大地显得如此空灵清净,蔚蓝的天空下白色的云雾掩映着雄伟的群山,绿色的草原上,有星星点点的白色岩石和沙砾,在阳光下奕奕放光,刚才还时隐时现的远方雪山也渐渐露出了美丽的容颜。牧人和他们的牛羊悠闲地点缀在草地上,就像散落在绿毯上的珍珠。一些藏式的平房和牧民的帐篷漫不经心地从车窗外滑过,偶尔也会有只山鹰在山崖边借风翱翔,一切都让人心胸安详而又充满期待。大约在走了一个半小时的时候,导游让大家下车活动,说要上山了,一会儿到达此行海拔最高点,要大家放松一下。
车外,有一点微风,空气很清醒,草原上还有一条细细的河袒露在阳光下,远远看去像一条发光的银项链。空中一朵朵白云诡奇多变,远处的群山在蒸腾而起的浓雾淡烟中宛若海外仙境。走近小河,水清浅宁静,蓝天白云映照在河水里,是一种遥远而立体的美景。大家选了各种角度拍照,我也照了几张。后来看那照片,是一种宁静的美,让人心里特别干净的那种美。
“那拉根山口”是前往纳木错途中的最高点,车到山口时,导游让大家活动十分钟,说不能多停留,时间长了怕受不了。大伙不约而同地涌到有“海拔5190米”标志前留影。山口的风很大,虽然是7月盛夏天气,而且我已经把带去的衣服都穿在了身上,可还是感觉很冷。山口的风中有一种硬生生的凉意,戳得人浑身紧张。看看标志前等着拍照的人还有不少,我放弃了在那里留影的想法,喊了几个朋友到山口的经幡阵旁边照像。一串串经幡在风中猎猎飘扬,蓝、白、红、绿、黄五色布分别代表着蓝天、白云、红火、绿水、黄土,也被解释为自然中的金、木、水、火、土。五色经幡在冷风中呼呼地舞动着,那是藏民向上天传送的诵经声。
从那根拉山口到纳木错,还需下山绕个大弯后再穿过茫茫草原才能到达。车在下坡,远远就能看到雪峰环抱下绿洲中的纳木错。在湛蓝的天空映衬下景色美得醉人,那一湾蓝色宁静、优雅,像一位刚刚揭开面纱的纯洁少女,让人仿佛进入了梦幻世界。又拐了几个弯,两块高大怪石迎面而立,一块石上“纳木错”三个大字赫然醒目,纳木错到了。我脑子里忽然涌上了藏族歌手索朗旺姆那首歌:“光 水光 波光 湖光 雪光 霞光 佛光, 全都印在你的脸,望 遥望 远望 期望 盼望 凝望 仰望, 你都让我一路神往。山那边,云下面, 寻找我梦中的雪莲,跟着风,跟着云, 我的家在天之颠。美丽纳木错,神秘纳木错,你是最美那首歌。”来西藏之前,下载了好几首有关西藏的歌,反复听了,感觉很美,这是其中之一。
怕高原反应,下车后不敢快走,也不敢大声欢呼,悄悄走到湖畔,静静地站在那里,看水,看山,看天,看云。水深蓝而明净,清澈透明,是那种高原的宝蓝色,在阳光映照下,又荡漾起深浅不同的淡蓝、浅蓝、灰蓝、墨蓝,凡与蓝相近的所有色彩都呈现在了湖面上,蓝得奇丽,蓝得丰润,蓝得迷人。第一次看见如此连绵的蓝色、如此充满神韵的蓝色,心里忽然有一种回归自然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热泪盈眶,真想跳进纳木错的怀抱,大笑、大哭、大叫。湖边,水浪一层层翻滚着,各色各样的小卵石干净而漂亮,水边没有青苔,湖中也没有水草。站在湖边,我感到了自然的博大,感到天地合一的静谧。抬头看天,湛蓝的天空,水洗一样澄明,白云不断变幻着姿态,以不同的形状争奇斗妍。遥望远处的雪山,白雪皑皑气势恢宏,峰顶的积雪,蒸腾出厚重而浓酽的云层,如浪滔千堆雪,从这云层之中,幻化出一朵朵或团状或片状或丝缕状的云彩,它们变化万千,风情万种。湖水、雪山、红日、蓝天交相辉映,组成一幅巨大的图画,绮丽而美好。
把双手放在湖水中,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掌纹,一股清凉迅速从肌肤传到心头,弥漫到全身。踏着湖边细碎的鹅卵石信步游走,四周天光水色浑然一体,我忘却了周围游客的大呼小叫,耳边只留下湖水荡漾的声音,这洁净的湖水,瞬间洗去了都市的喧嚣、旅途的劳顿。
纳木措南面有终年积雪的念青唐古拉山,莽莽念青唐古拉山脉白雪皑皑,叠嶂东驰,气势如虹。传说中纳木错女神是帝释天的女儿,念青唐古拉的妻子。正是在念青唐古拉山雪水的滋润下,她才变得分外妖娆。这对恋人,千百年来就这样不离不弃地相互守望着。纳木错湖面海拔4718米,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咸水湖,是西藏三大神湖之一,也是藏传佛教的著名圣地,信徒们尊其为四大威猛湖之一。纳木错湖在藏族民众心目中的地位至高无上,每年朝拜纳木错湖女神,是每一户牧民家的大事。早在公元十二世纪末的时候,藏传佛教高僧就到湖上修习密宗要法,并认为这里是“胜乐金刚”的道场,始创了羊年环绕纳木灵湖之举。无数藏民虔诚地来到纳木错,不为游览,只为转湖。据说如果能绕湖一周,便能得到渊博的知识和无量功德,并可舍去各种恶习及痛苦,最后获得正果。因此每到羊年,便有成群结队的圣徒翻山越岭,哪怕一路乞讨而来,也要顺着三百多公里的湖岸线转湖。人们或手摇转经筒,或磕着等身长头,那种虔诚无不令人感动。一般藏历羊年的四月十五朝拜会达到高潮,届时僧俗云集,甚至还有印度、尼泊尔的佛教徒长途跋涉赶来朝圣,更为纳木错增添了神圣的氛围。
我们去的时候,不是转湖时节,游人也不算多,但湖边能看到数不清的玛坭堆,堆着转湖人数不清的愿望。我不是信徒,但我很想转湖,绕纳木错一周是三百二十八公里,不为别的,只为体会漫漫六百多里高原朝圣路,经历6月飞雪、烈日暴晒、狂风肆虐和风餐露宿,那应该是一种灵魂的荡涤、人生的历练。可惜,我只是一个游人,行程匆匆,无法实现这个愿望。
面对湖水,心不仅安静,还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干净,没有忧伤,没有兴奋,也没有浮躁。仿佛滚滚红尘都已经留在那根山口的那一边,熟悉的生活亦恍如前尘往事。凝望湖水,浩瀚无际的湖面在清风中泛起层层涟漪,被阳光幻化出瑰丽的色彩,神话故事中的纳木错女神仿佛就隐身于这些色彩中,美丽迷人。真想就这样静静地与她对视,坐到地老天荒。
湖边几个藏民牵着牦牛供游人拍照,同行的朋友们经不住诱惑,也共同选了一头白牦牛,大家轮流骑着照相,我也照了。
就要告别纳木错了,心中依依不舍。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用什么文字来描绘和形容纳木错才算恰当,所谓“圣湖”,那是信徒心中的膜拜,所谓“仙境”,要靠人们的想象才能鲜活起来,而对于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来说,面对她,能够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浮华都褪尽,所有坚强的外壳都去掉,所有的一切都还原,成为最本真、最原始的自己就已经足够了。
五美丽林芝,扎西德勒
去西藏之前,把西藏想了无数遍,能想到的有关青藏高原的美景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在我的印象中,西藏一直以苍茫野性而引人神往,但我真的没有想到过林芝,不是不想,是真的想不到,想不到青藏高原还有那样灵秀的景色。林芝静卧在喜马拉雅山脉、念青唐古拉山脉和横断山脉的怀抱之中,都说林芝是西藏的江南。7月7号一早,我们就收拾行装下“江南”去。
伴随我们一路的是缓缓流淌的拉萨河,还有奔流不息的尼洋河,两条河都是雅鲁藏布江的支流。从拉萨到米拉山口,是沿拉萨河逆流而上;从米拉山口到林芝,是沿尼洋河顺流而下。拉萨河是拉萨市的“母亲河”,从拉萨的南部蜿蜒而过,灰白色的河水缓缓地流淌,随着阳光被不同深浅河水的折射,水面呈现出不同的蓝色。尼洋河是工布人民的“母亲河”,传说中是神山悲伤的眼泪汇聚而成,绿波见底,水色格外清幽明澈。越是湍急颜色就越绿,从嫩绿到翠绿。
高原的河流美在意境,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给人以灵动、轻松的好心情。拉萨河虽然浑浊却能让人心情平静,尼洋河虽然狭窄却能使人心境超脱。拉萨河像个历经世事沉浮,处变不惊的不惑之人,一身沧桑换来性情稳重,尼洋河就像个厚积薄发、涉世不深的青年,一尘不染保持纯洁和灵动。倾听高原河流的声音,你将成熟、聪明、坦荡,生活的困惑与感伤随水声而逝。
路上停留的第一个地方,是松赞干布出生地甲玛乡,松赞干布是西藏家喻户晓的民族英雄,他像佛祖和大德高僧一样为藏族人民世代供奉。他的出生地甲玛乡距拉萨约九十公里,甲玛意为百里挑一的富地,古时为群山环绕、水草丰足的圣地。我们只在有标志的门楼前拍了照,那里游人不多,感觉很清静。上车以后我回味拍照时的感觉,好像怎么也不能把那个地方和大英雄松赞干布联系在一起。松赞干布是西藏历史上最著名的藏王,十六岁的时候,他就以一个英雄的胆魄,一举平定了叛乱,毅然迁都逻些(今拉萨),并在其后经过十几年的努力,创造了西藏历史上最为兴旺发达的美好时期。他有着高原一样宽阔的胸怀,有着雅鲁藏布江一样开放的性格,他不仅精通骑射、角力、击剑、布阵,而且擅长吟诗,熟记各种英雄的传说,还能唱雄浑嘹亮的民歌。松赞干布,正像他名字的本意一样,是一个伟大、正义、博学的英雄,所以他才能赢得文成公主博大而持久的爱。我以为他的出生地应该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起码要有一种让人难忘的感觉,不过这只是一种毫无理由的主观意向,何况我们并没有进到村子里面。不知道文成公主在她进藏三十多年的漫长日子里是否到过甲玛乡,依我想来,不管她到没到过这里,在她心里,这里肯定是圣土佛地,因为这里养育了她仰慕和深爱的人。
米拉山口,海拔5013米,是去林芝路上的必经之路和制高点。米拉山是拉萨河与尼洋河的分水岭,两条河的流向相反,尼洋河自西向东流,拉萨河自东向西流,但最终都汇入雅鲁藏布江。米拉山之所以著名首先是因为她是川藏公路必经之地,其次,地理上,她是拉萨河和尼洋曲河的发源地。米拉山口还是两种气候的分水岭,从拉萨到米拉山口,是高原气候特征,气候干燥,植被多为高原草甸;过了山口,就进入了“西藏的江南”,气候湿润多雨,路旁多是原始森林,景色截然不同了。车在米拉山口停下,大家下车拍照。天阴着,有些小风,站在标志碑前拍照感觉冷飕飕的,但与那根拉山口相比,这里的自然环境显然要好很多,空气有一点湿润了。山口海拔虽然高,可站在山口俯瞰群山,起伏的山峦间有青翠的绿色,山下的小洼里,晶莹剔透的冰点缀在一片绿色之中,另是一番奇异的景色。山口和山坡上,同样挂满了经幡,一串串红红绿绿的经幡,被风吹拂着,发出沙沙的声响,气势壮观,让人顿生敬意。米拉山口,是川藏线上海拔最高的山口,经幡的阵势也最大。藏人们认为,写满经文的经幡,在风儿的吹动下,每飘扬一下,就象征着吟诵了一遍经文。佛说:“我们看不到风,但是我们知道有风,因为树叶在动。”当动荡不安的风掠过山口,亲吻着经幡上的每一个文字,慈悲的菩萨一定能听到人们的美好心愿。远处的山峰,在云雾的缠绕下,若隐若现。近处的山坡,被经幡装扮着,艳丽而又不失稳健。
一过米拉山,路就开始依着尼洋河行走,尼洋河越发清澈起来,河两岸苍翠的群山,碧玉般的河流,色彩鲜艳的藏寨村落,构成一幅幅如诗如画的美景。尼洋河是那样安祥、那样宁静,令人忍不住心动和怜惜。藏族传说中,尼洋河是神山流出的悲伤的眼泪。我不知道尼洋河承载着怎样的伤痛,但我能隐约感受到它平静的表面下蕴藏着的某种力量,这力量打磨河石、冲刷两岸、荡涤灵魂。高原的河流,能够拯救疲惫的灵魂,能够吟唱隐秘的心曲,它收容了一幕又一幕人间悲喜剧。
中流抵柱,是矗立在尼洋河第一峡较窄的河道之中的一块巨石,它兀然插于河中,背靠神佛山,形成“中流砥柱”,非常有气势。据传说,此大石是“贞色德姆”修身养性、坐禅念经时的坐椅,被当地人供为“守护神”,每逢黄道吉日就会敬香朝拜,以求世间万物生灵平安吉祥。中流砥柱上的石缝中生长着许多杂草和小树,远远望去青郁而神奇。而此处的尼洋河激流澎湃、水势汹涌,水石相映衬,景色甚是壮观。我们下到河滩里,在乱石上跳来跳去戏水嬉戏,大家兴致很高,纷纷从不同角度拍照。太阳不知什么时候从云层里钻了出来,身上暖洋洋的,好多人脱去了外套。我独自坐在水中的石头上,耳边虽然有河水哗哗的流淌声,但心十分宁静,望着对面青郁的大山,脑子里突发奇想,想在山坡上筑一间小茅屋,每天看山、听水、种树、采药,万一有一天修成正果,就飞上“中流砥柱”坐禅念经,让周围万物众生更加平安吉祥。
下午,我们在阿沛新村短暂停留拍了照以后,就去了卡定沟,观看天佛瀑布。卡定沟是典型的峡谷地貌,山高沟深,奇峰异石,古树参天。瀑布落差近二百米,飞流直下,雄伟壮观,瀑布中一尊天然形成的大佛面目慈祥,时隐时现,天佛瀑布由此而得名。从沟内返出来时,我和几个女友看中了一片细竹,对于竹子,我有一种天生的“情节”,我总觉得,竹林里弥漫着灵气,弥漫着神秘,竹林滋润着人们的相思,温暖着人们的乡愁,竹林里藏着无数诗情画意,不管在哪里遇到它,我都有一种想要和它们亲近的冲动。我们在那里大摆甫士,还把朋友的一件大花衣服换来换去轮流着穿,臭美了半天,拍了很多照片,有在竹林里的,有在路边的,有抚着竹叶的,有依着竹竿的,现在看起来那是相当的多姿多采。
傍晚时分,我们回到了林芝地区所在地八一镇。导游说八一的意思就是城里的汉藏比例为八比一,还有一种说法是这里驻军多,有“兵城”之称,因此叫八一镇。坐落在川藏线上的八一镇其实更像内地的某些县城,西藏气质在这里被化解得只剩下地理概念。镇上都是新的楼房,宽阔的街道,但行人稀少,显得冷清。
在八一镇,最难忘的是广场跳舞,那是晚饭后的一次集体活动。开始,大家都很矜持,机械地随着音乐、跟着人群转圈,最初的舞曲是集体舞,像我这样没有音乐细胞和舞蹈细胞者大有人在,我们这种人表情简单、形体动作僵硬,除了傻笑就是看着别人优美的舞姿一脸羡慕。后来,我们被音乐和人群感染着,慢慢忘记了自己的弱点,也不管舞姿合不合规范了,反正都嘻嘻哈哈蹦跶起来。我们这个团队,大大小小都是有身份的人,平时哪敢如此放肆。那一刻,大家放弃了矜持,尽情地释放,甚至宣泄,反而都很可爱。我混在人群中笑着跳着,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童年,周围的朋友都成了童年的玩伴,一切人世间的烦忧都抛到了脑后。真想留住那晚的时光,就那样疯下去。到结束的时候,每个人都是满头大汗,一脸喜色。那是去西藏以后最开心、最轻松的一个晚上。
那晚,美丽的林芝用她湿润而温馨的怀抱接纳了我们,我们像一群玩累了的孩子,一头扎了进去,很快就徜徉在了美好的梦境中。
六生命在绿色中显得无比美丽
7月8日一早,我们沐着高原的雾岚驱车前往鲁浪。一路上雾色苍茫,云山雾罩,朦胧中看见松柏树直挺挺地立在山间,沿途还有白亮亮的山泉倾泻而下。黄色、紫色、白色等各式各样的小野花,漫山遍野地开着,晨露把它们点染得湿漉漉的,一切都很润泽,很鲜活。望着车窗外的无尽绿色,心里忽然很想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小羊,在山坡上吃草,在小河边饮水,在树林里休息,心里只有山坡、草地,眼中只有嫩草、小溪,整日徜徉在青山绿水间,每天简单而写意地生活。
到达鲁朗林海观景台的时候,天空还在下着小雨,温馨的霏霏细雨,将夏日的尘埃冲洗无余。远远近近叠青泻翠,逶迤的薄云紧贴着树梢、山头,怡然自得地游走。细雨滴落的声音由远而近,时有时无,你不理它的时候它总在耳边,可你要认真听它时,却又如同从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处传来似的细微而难以捕捉。
满目的绿温柔地涌来,满目的绿无垠地涌来,满目的绿自由地涌来。观景台下静静的树林雨丝飘洒中宛若洗尽铅华的清丽女子,素雅而耐看。林子后面是雨雾朦胧的山谷,浅浅的黛绿色如一幅水墨山水。呼吸着扑面而来的清新湿润的空气,倾听林海的细吟低喃,心头由不住浮起淡淡的喜悦,灵魂中珍藏的最直接、最鲜润的感受飞腾盘旋,心中溢出大爱的温暖。看天空,天似穹庐,笼盖四野;想自己,心灵无羁,牧放云端。
站在观景台,开始还能看到边界,一幅图画的画框,后来绿色就无边无际了。水珠般的温润从树林那边吹来,仿佛同时也吹来了悠扬的鸟鸣,声音短促、抑扬、美妙,如同遇到了多年不见的好友,不是简单的一句“你好”,而是一连串的“你好吗你好吗你真的好吗?”远山满目青黛,山腰则是白云如带如练,缓缓地变幻出不同的样子。田间有人在劳动,不同的地块形成了不同的颜色,就像彩色的拼图一样,其间一条清澈的小河在这里呈S形流过,两岸的鲜花绿草织成了一幅巨大而柔软的“地毯”,牛羊点缀其上,草树丛中星星点点着几处粗糙的木房子,旁边有成片的黄色植物,不知是将熟的青稞还是野菊花。东面的雪山山势陡峻,晶莹的冰川逶迤在苍翠的森林之上。沉静而湛蓝的河水百折千回,流向远方。看着这一幅巨大的壮锦,恍惚间觉得自己已成了某间小木屋的主人,窗前有着大片大片属于我的森林,每天都在林间幽静的小径上散步,鼻子里全是树和草的气味,阳光如发丝一样从枝叶间飘逸在身上,自己的脚步声和树叶的沙沙声美妙动听。经常看花与树的缠绵、云与雾的交融、风与雨的相伴,夏天可以唱着歌在小河边洗衣裳,冬天可以喊着号子打雪仗。
在我们叽叽喳喳从各个角度拍照的过程中,小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云层越来越薄,太阳似要出来的样子,身上不再冷了,脱去了外套拍照,另是一种感觉,温暖而惬意。有几个朋友穿起了藏袍照相,还装模作样地摇动着转经筒,模样滑稽可爱。有的仁兄拉了团队里的美女分别穿了男女装大摆甫士,有人在旁边不住地抓拍,想来会有好多精彩的镜头,如果把这些照片永久保留下来,到老了再翻出来看,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感受?此刻,我们这些平时忙碌疲惫着的人们,没有忧郁,没有焦虑,没有烦躁,没有抱怨,只有纯正的生命,只有青山绿水的心情,只有激动而温馨的情节。
在鲁朗林海,我们认真拍了集体照。每当看到那一张张生动的笑脸,在西藏的一幕幕便又浮现在眼前……
离开林海坐在车上以后,我又一次沉静在遐想之中:住在森林旁边的小木屋里,每天都能感受弥漫在森林里的青郁与神秘,晚上躺在床上也能听林子的信息,春天愉快而欢乐的颤栗声,夏天柔和而美妙的絮语声,秋天绵长而满足的闲谈声,冬天羞怯而冷淡的喋喋声。我喜欢一切树木,因为人类的脉搏是阳光和土地,人类的血液是水和森林。
鲁朗,藏语意为“龙王谷”,也是“叫人不想家”的地方。两侧是青山,山上由低往高分别由灌木丛和茂密的云杉、松树组成“鲁朗林海”;中间是整齐划一的草甸,草甸中,溪流蜿蜒,泉水潺潺,颇具林区特色的木篱笆、木板屋、木头桥以及农牧民的村寨星罗棋布,勾画了一幅恬静、优美的“山居图”。我们下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鲁朗牧场。
一路上远望那绿色的山,一座座山峰像起伏无边的绿浪,浪头从山上卷向山下,又从谷底再漫上另一座山巅。
来到鲁朗牧场,已是下午时分,天虽然没有完全放晴,但云层很薄了,从云层的缝隙中能感受到阳光的热量。山间的云雾时聚时散,与林海、田畴构成一幅幅梦幻般的图画。一切都沉浸在柔和、晶莹的大气中,线条很飘逸,色彩很浪漫。天地和谐,山水、树木、花草相拥相融。
花朵散布在草丛中,高矮随意,颜色相间,这些不知名的花朵,看上去很单薄,却开得疏放、努力、自信。它们似乎生来就热爱这草地的凌乱和自由,所以每一朵都舍生忘死且袅娜动人。坐在草地上,让自己的心和身边的绿草鲜花一样,自由自在、葱茏活泼地生长,天地间一片亘古的和睦。远远的什么地方,好像有人在动情地歌唱,那声音飘渺美妙,仿佛镶嵌在了天地间。微风吹过的时候,草地似乎悠悠地动荡起来,四处的花枝招摇着,仿佛接到了远方传来的喜讯,迫不及待地窃窃私语。
女人天生爱花草,同行的女伴们都忘情地散落在花丛中,拿着相机,不停地对着伙伴或者芬芳的花朵,没完没了地拍照。为了拍好,坐在地上、趴在草里,仿佛镜头里是心仪已久的安居之所。而我,徜徉在一片盛开的马兰花丛中,我深知自己很没出息,这些细小的花儿已用它们的烂漫打动了我,我一再让自己靠近它们,抚摸那些美丽的花瓣,它们让我想起一些似乎遥远的、已经忘却的往事,心里无端地涌上一层淡淡的忧伤。从马兰盛开的草滩起身时,我感觉自己的心开始变成了其中的一朵,盛开,随风摇曳,悄悄美丽。
草地旁边,有一条小河,不宽但水声清脆。有了这水声,草地便有了长度,有了流动着的喜怒哀乐,有了悲欢离合的激情。河水依山谷而下,高高低低,弯弯曲曲,岸边有一些小树和灌木。河水悠然而散漫地流着,温婉妩媚,熠熠闪烁。有了这小河,牧场便有了故事,有了生命的铺垫,有了美丽的证词。一条小河,是一个万物俱生、万种风情、万千变化的空间,它流动着历史,载动着现实。在水边站了一会儿,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期待,期待有东西顺流而下,一朵花、一株草、一只小动物,最好就是一个漂流瓶,里面是陌生又热情的情书,让同伴们统统脸热心跳,激情飞扬。
其实,在这满溢着重重绿意的地方,河水始终是干净的,我没有看到水里有明显的杂质。我们顺流而上,一直走到一座小桥上,河的那面依然是绿的树、绿的草。站在桥上,能看到的景全是绿色的,闭上眼睛,绿色一点一点进入脑海、心灵、血液,整个身体生动起来,一些曾经潮湿的心事,也变得郁郁葱葱,充满了生长的渴望。我想,我是真的热爱这样的绿。我尽情地张开双臂,拥抱着这绿的世界。好久没有这样的冲动了,生命在这样的色彩中飞扬,显得无比美丽。
离开牧场返回八一镇的途中,我们还朝拜了世界柏树王园林。那里古木苍穹,幽静深邃,一棵棵高大而古老的柏树在斜阳中投下斑驳的阴影,风过处,连成片的枝叶摇曳舞动,哗哗作响,如有千年的精灵游曳在树丛中轻轻吟唱。柏树王距今两千六百多年,树高五十七米,胸径五点八米,树冠投影面积零点零七公顷。仰视这棵古柏,怎么都无法看清它的最高处在哪里,浓密的树叶与邻近的古柏相连已不分彼此。相传柏树王是苯教祖师顿巴·兴绕米诺切的修继生命之树,树周围的铁栅栏上系满了白色的哈达,寄托着人们无数的希冀和祝愿。我默默祈祷着绕树转了一圈,看着它饱经风霜、历经沧桑而依然挺拔粗壮的身躯,肃穆之情油然而生。两千六百多年,经历了多少风吹雨打,见证了多少世事变迁。离开的时候,回身再看园林,参天古树笼罩在一片梦幻色彩中,面对它们,仿佛在面对一段古老的历史,倾听一个遥远的传说。
在高原上,原始和古朴就像是一首不绝的天籁,一首无韵的歌吟。这里的大自然应该还是一个没有被打破的谜,它的神秘面纱还没有被恩准去揭开,也许神常常会在远处看着这块神秘的土地拈花微笑,因为这里离神灵最近,离上帝说话的地方最近,真理与启悟的天语,说不定就隐藏在这铺天盖地的绿色中,可惜我们只是短暂的拜访,不能长久聆听和领悟。
七心灵的穿越
人的一生,有美丽的相遇就会有无奈的错过,错过之后总会让我们更加想念。从西藏回来以后,我一直觉得有很多遗憾,没有到西藏的第二大城市后藏的日喀则,那里有历代班禅驻锡地扎什伦布寺,那里有古老的文化、雄伟的寺庙建筑和壮丽的自然景观;没有到英雄城江孜,记得以前看过一个电视剧或者电影,剧名忘了,但内容是讲宗山抗英历史的,惊心动魄、可歌可泣,而且江孜还有著名的白居寺,拥有十万佛塔和独特的壁画;没有去“中国最美十大峡谷”之首的雅鲁藏布大峡谷,那是世界上最长、最深、最大的第一大峡谷,那里有气势磅礴的美景。如果说神秘、雄浑、壮美的青藏高原是一本书的话,我们短短的一周行程,充其量就是看了它的一个封面。
也就是因为有了这些遗憾,才使我一直念念不忘,一直想要翻开那本书,看到更多的内容。对于我,西藏是一片古老而神奇的土地,那里的风土人情遥远而陌生,在那样严酷的高原环境下,藏族人民繁衍且生生不息,他们背负着千年的文化,追求着美好的未来,他们独特的生活方式和精神世界,吸引着许许多多的眼球,也引发着千千万万的猜想。我不想让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随着时间流走,也不愿让自己脑子里留下的印象变得浅薄,所以回来以后把新买的和原有的与西藏有关的书都翻出来读了一遍,还看了一些与西藏有关的视频,听了不少西藏的歌曲,我只是想对西藏再多一些了解乃至理解。
想起西藏就会想起巍峨壮观的布达拉宫。整个高原都处在它的威仪之下。回味它的神奇,仿佛在回味久远的史诗,仿佛神灵已在宫殿里生活了千万个世纪。仰望布达拉宫,就像仰望一个民族的魂魄,它就那样依山而立了千万个日子,它是民族信仰的执着坚守者,是雪域高原上生命和美丽的保佑者,是藏族人民精神生活的原点。对于高原上的人们,布达拉宫是他们温暖情感的凝聚,是无尽的梦幻和永久的魅惑,他们人生路上的所有疲惫,都会被宫殿的香烛镀亮,那里的诵经声是他们心中最质朴、最灵动的语言,他们的心灵在那里因佛光沐照而充满了灵性,充满了爱。
想起西藏就会想起那些走着磕长头的信徒。他们在做那些动作的时候,仿佛是触及到生命的本质,那样的坚韧、宽悯、深沉不可测。是的,信仰支撑着的生命,坚韧和盛大超出任何的想象,为了这种信仰,纵然历尽艰辛,却是心甘情愿。有一首西藏民歌是这样描写的:“黑色的大地是我用身体量过来的,白色云彩是我用手指数过来的,陡峭的山崖我像爬梯子一样攀上……”在藏人心里,信仰是与生俱来的,如同吃饭、睡觉一样自然的事情,世代相传。很多的藏人,他们住在偏远的山区,尽其一生,还一个心愿,变卖所有的家当,一步一磕头,风餐露宿,很多人就那样倒在朝圣的途中,没有抱怨,没有遗憾。
想起西藏就会想起美丽壮观的五彩经幡。在西藏,随处可见挂在山顶、山口、江畔、河边、道旁、寺庙以及居民屋顶等各处的五彩经幡。这些经幡像彩旗似的迎风招展,飘扬出一片神秘的诗意。其实经幡是我们汉族的俗称,西藏叫龙达或者风马,多是用以寓指人的气数、命运、五行。之所以被称作经幡,是因为这些幡上面都印有佛经,在信奉藏传佛教的人们看来,随风而舞的经幡飘动一下,就是诵经一次,在不停地向神传达人的愿望,祈求神的庇佑。这样,经幡便成为连接神与人的纽带。经幡所在即意味着神灵所在,也意味着人们对神灵的祈求所在,经幡寄托着人们美好的愿望。比较典型的风马幡是长方形或正方形的五彩布幡或纸幡,五种颜色和上绘的五种动物,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图案的中央马代表土,奔驰的马背上驮有佛、法、僧三宝,右上方的动物是鹰或大鹏鸟,右下方是狮子,左上方是天龙,左下方是红虎,风马幡是以五行的循环往复,表示生命的经久不衰。经幡有长有短,图案也各不相同,最长的经幡有五米长,上面印有佛经和鸟兽图案,颜色或红或白,一般挂在广场、寺庙前的经幡杆上。短的经幡大多是呈蓝白红绿黄五色的方形经幡,上面印有佛经和鸟兽图案,往往被穿在一根长绳子上,横挂在人烟稀少的山口。挂在房顶上面的经幡是星火无字幡,由上面五块蓝白红绿黄色的幡条和下面一块单色镶边的主幡组成。随风舞动的经幡又被人们称作风幡。我喜欢经幡,不仅因为经幡在阳光下与蓝天齐飞共舞,为高原增加了美丽、壮观;更因为她还有一种动人传说:据说经幡是由古印度女子身穿的纱丽演变过来的,在古印度,女子们都穿着薄薄的纱丽裙衫,丈夫远离家门时,妻子扯下身上的一块衣角挂在门口或树上为其送行。随着佛教的兴旺,这纱丽变成了一块块薄薄的纱布,并染上了颜色,印上了经文和神像,成了今日的经幡。在雪域高原,如果没有经幡,那么,这片天空可能会显得过于空荡了!
想起西藏就会想起神山圣湖。神灵在藏族人生活中有着相当重要的位置,他们认为神灵无处不在、无时不有,而且主宰着人们的命运。牧民借助想象的翅膀,创造了丰富多彩的神灵世界,给那些冷漠的不可征服的雪山和湖泊赋予了强烈的生命色彩,为它们编造了浩如烟海的婚丧嫁娶、生儿育女的故事,创作了人神相互交错的多彩纷呈的精神世界。比如念青唐古拉山和纳木错湖的爱情神话就是其中的一个。他们不仅赋予山水以生命色彩和美丽神话,而且还让神山圣湖为他们解答生活和生命中的种种疑惑。比如圣湖显影,就是藏族人怀着纯洁、虔诚的心境来到湖边,寻求对自己的一些特殊问题的答案,每当这时就像有一种神秘魔力似的,在他们长久凝望的圣湖正中,会出现一些倒影,甚至出现一些幻影,这些幻影就能给善男信女的问题提供充足的线索。据说即使是湖面上盖了一床雪被,忠实虔诚的信徒也决不会一无所获。观看圣湖显影,这对一个外族人来说几乎完全是天方夜谭。但在西藏,类似的情况却非常之多。其实在藏族人心里,不仅是山峰、湖泊有灵,就连花草、树木、房屋、水井都有灵性。我想,这是因为他们生活在令人生畏的自然环境中,许多灾害让他们束手无策,所以他们只能靠信奉神灵来解脱,只能祈求神灵的保护。“你的心里一定要相信一些东西。”他们说。
想起西藏就会想起纯净、鲜艳的色彩。西藏的色彩是简洁的、强烈的,最是让人无法忘怀的。大自然的色彩,本是最和谐美丽的搭配,可我们这些生活在追求现代气息的城镇里的人们,却已经不可能完完全全地感受到了。而在西藏,阳光赤裸裸地穿行于广阔的天空与宽广大地之间,生活在阳光中的人们,还能有什么伪饰与顾忌呢?于是我们看到的,便是色彩最鲜艳最夺目的世界:到处随风飘动着的五色经幡,五彩缤纷的民居建筑与满堂彩绘的藏家居室,斑斓夺目的寺庙壁画和唐卡,鲜艳漂亮的藏族服饰,湛蓝的天空和洁白的雪山,清澈碧蓝的湖泊,开满杜鹃花与各色野花的山岗草原。而在西藏最让我感动的是红色,我把它叫作“高原红”。无论是僧人穿的红色袈裟或是布达拉宫的红墙,还是藏族少女们以红色为主的藏袍,总让人感到有一种凝固的美,让人挥之不去。在雄伟、宁静、祥和的布达拉宫,脚踏着红色木地板,手扶着红色扶梯,满眼是身着红色袈裟的僧人,还有不灭的酥油灯,耳边萦绕着如红色一样浑厚的梵音,你的灵魂会被红色包裹出庄严神圣的执著。你如果到寺院看喇嘛辩经,那真是一场红色的洗礼:绿树掩映下,只见满院红色的喇嘛,在斑驳的光影中或坐或立,问答声、手掌相击的噼叭声不绝于耳,千年的宗教,在这一片红色海洋中生动地显现着。深沉的“高原红”,融入又凸显于雪域各样明媚的色彩中,在高原的土地上随意穿行飘荡,是那么充满活力,那是一种只有生命才会有的活力,像火焰把生命的热情在雪域高原尽情地燃烧。在西藏买了一串红珊瑚项链,如果是没有去过西藏之前,我肯定会觉得这样的饰品太刺眼、太夸张,但现在我也会偶尔拿出来戴上,体会那种生命的情绪。在雪域高原生活的藏族民众,他们的环境充满色彩,他们的外表充满色彩,他们的生活充满色彩,他们的精神更是充满了色彩,在一派奇伟的风光中传续绵延,无穷无尽。
想起西藏就会想起那些随处可见的玛尼堆。那些沉默的石头不仅意味着一种沧桑,更流露出一种沧桑背后的坚强,它们像苦海茫茫的坟墓,又像吉祥幸福的丰碑,它们不仅是一堆不动的经文,更是刻在石头上的追求、理想、感情和希望。
想起西藏就会想起寒铁一样的高原苍鹰。那些冰冷森然的大鸟,经常会像一道灰黑色的灵性之光,在不经意间飘然而至。它们在那片充满神性、充满原始意味的土地上翱翔,在无以言传的愉悦和忧郁中肃穆地搏击双翅,融入碧蓝如洗的万里长空。
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独特的生活形态,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历史传统和文化精髓,藏族文化的优秀特征,好比是雪域高原上生生不息的格桑花,朴实美丽。那片土地上的人们,憨笃、热情、从容,无论锥心刺骨的贫寒,无论天降灭顶之灾,无论痛苦弥漫还是希望渺茫,他们都固守着冷静的人生姿态,从不艾怨天地,从不责怪命运。他们有着高原一样博大的胸怀,他们既能毫无遮拦地放牧于大草原,亦能庄严神圣地叩首于经堂前,他们多情、自由,他们敢爱敢恨,不惧挑战。对于信仰的虔诚,对于生死的超脱,已经成为他们的生活习惯。
曾有人这样描写高原:人情与土地一样纯朴;生活与奶茶一样浓香;雪峰与岁月一样悠久;道路与天地一样宽广。有人说,西藏是圣洁神秘的;有人说,西藏是野性激荡的;有人说,西藏是气韵深厚的。其实去过西藏的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不同的西藏。无论你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去西藏,那里的蓝天白云、青山大川,加上明媚的阳光,足以射透你的心灵,使你感到生命的神圣。当你行走在雪域高原,那些随处可见的五彩经幡,那些金光闪烁的寺庙,那些虔诚长磕的信徒,都会从心灵深处穿越,心底的感动会令你泪水翻涌,这是一种圣洁的感动,单纯而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