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企合作的系统思考

周卉 戴鸿丽

国内市场经济制度的完善与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发展，为我国中小企业的发展提供了更多的机遇，但企业的资金紧缺仍然是中小企业生产经营中最难解决的问题。从理论上来说，中小企业融资方式有很多，可以选择股权融资、债券发行，也可以考虑融资租赁。但实践中，由于银行网点众多，融资程序便捷，银行贷款仍是中小企业融资的首选。

从银行角度而言，由于我国资本市场的不断繁荣，大企业的融资方式有了较多的选择，不仅限于银行贷款解决资金融通问题，加上外资金融机构的涌入，国内金融服务市场竞争激烈，大企业金融市场份额争夺成本过高。与之相对照，正在兴起的中小企业银行业务前景广阔，成为各家银行趋之若鹜的新焦点。

在这种新形势下，研究银企合作的新动向，无论是对缓解中小企业融资难题，还是促进银行拓展业务，都大有裨益。

一、中小企业融资需求的特点

中小企业由于资产规模小、信息透明度低、经营风险较大、承受外部冲击的能力弱等制约因素，加上自身经营灵活性的要求，其融资与大企业相比有很大的特殊性。具体表现为：

（一）资金需求规模小

中小企业以业务多样化和产品小批量著称，资金需求量小，频率高，这大大提高银行审贷、放贷的操作成本。正如实物商品的批发价与零售价，银行对大企业的放贷利率可以因贷放规模而降低，中小企业却因资金量小而无法摊低成本。在不考虑其它因素的情况下，中小企业融资利率比大企业的融资利率平均高出2个百分点～4 个百分点。

（二）时间需求“短、频、快”

时间需求上，中小企业融资具有“短、频、快”的特点。中小企业经营灵活，资金需求没有明确合理的规划，往往在需要借贷时，需要资金在短期内快速到位。资金用途经常用于补充流动性不足，经营流动性恢复后会尽快偿还贷款，以节省利息支出，因此借贷的期限也比较短。

（三）抵押物足值性和有效性差

很多中小企业规模小，厂房、设备等能够用来抵押的固定资产净值十分有限，即使作为抵押物也难以换来足够使企业发展的资金。虽然有部分中小企业发展前景看好，也较守信用，但在目前银行贷款普遍要求企业提供抵押或担保的管理模式下，相当部分中小企业因资产不足难以达到银行限定的最低保证门槛要求，而难以获得贷款支持。

（四）抵御系统性风险能力较差

由于中小企业经营规模一般较低，技术水平落后，易受经营环境的影响，经营风险较大。2008 年，由于金融风暴袭卷全球，在外部经济环境不断恶化的情况下，一些涉外企业因市场需求变化，订单减少，资金链断裂而倒闭、破产，有的企业主陷入高利贷的泥潭，有的不惜贱卖股权以获得周转。

（五）风险识别成本高

大部分中小企业的财务报告制度落后，信息不透明，缺乏审计部门确认的财务报表和良好的经营业绩。另外，中小企业普遍具有信用水平低或尚未建立起信用，这些特点增加了金融机构对企业财务信息的审查难度和信用的评估难度。2008 年中国人民银行调查表明，中小企业因财务状况不良、信用不高和经营管理水平欠佳因素被银行拒绝贷款申请的比例均在50%以上。

二、银行供给的融资服务

金融风暴发生以来，我国各地针对中小企业融资特点，积极致力于改善中小企业融资服务环境，各地银行也努力为中小企业提供优质、高效、便捷的融资服务。这些服务可以区分为以下两大类：

（一）保持距离型融资

保持距离型融资是指资金供应者并不直接干预经营战略决策，信息的收集和对企业的监督，靠市场和法律来实施。按银行贷款技术可以进一步细分为财务报表型贷款、抵押担保型贷款、信用评分型贷款和联户联保型贷款。

1. 财务报表型贷款

财务报表型贷款的发放决策和贷款条件主要基于贷款申请者所提供的财务报表所反映的财务信息，它主要适用于信息透明度高、经营历史较长的大企业。通常中小企业的财务报告制度不健全，报表普遍不统一，上报主管部门一套，上报税务部门一套，上报银行的又是一套，一家企业三套不同的财务报表现象比比皆是。甚至一个家庭开办好几个法人企业，多头开设账户，多头贷款。金融机构为防范金融风险，自然会对中小企业出具的财务报表持怀疑态度，从而审慎放贷。

2. 抵押担保型贷款

抵押担保型贷款按照抵押标的不同，可以区分为以下7种：

（1）传统型抵押担保贷款。这类贷款的决策主要取决于借款者所能提供的抵押品的数量和质量，而非其财务信息。抵押和担保作为信用审查的一种替代机制，它可以降低因信息不对称所产生的高昂交易成本，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缓和银行的信贷配给。资产保证型贷款还有很强的事后监控机能，可以降低道德风险的发生概率，因而较适合于对中小企业的贷款。

它的主要缺点是手续烦琐，成本较高，易产生融资时效型的信贷缺口，而且无法满足抵押和担保要求的中小企业将被拒之于银行门外。

（2）专利权质押贷款。专利权质押贷款主要适用于技术密集型的中小科技型企业，银行放贷的基础是以依法授予专利证书的发明专利、实用新型专利和外观设计专利的权利作质押。当前形式下中小企业采用专利权质押贷款是一种有益的尝试。以专利权作为贷款质押品可以解决中小企业因抵押实物资产不足而导致的融资难问题，帮助企业及时将技术优势转化为市场优势。专利权质押贷款对银行业务水平要求较高，我国的专利价值评估体系尚不健全，银行对专利权价值进行评估就必须十分熟悉该项专利的市场供求关系。此外，由于我国的专利技术转让市场并不发达，银行在贷款无法收回时，将专利权变现有一定的难度。

（3）抵押固定业务关系贷款。抵押固定业务关系贷款就是将贷款企业与其他企业的固定交易、合作等业务关系进行核定、量化，并将这些业务关系作为抵押，向银行贷款的方式。该项业务为银行与中小企业的合作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思路。这种贷款模式对中小企业的各项经济指标要求较高：中小企业信用评级要达标，经营正常，且在近期内没有出现连续亏损，拥有健全有效的组织机构和管理制度，财务会计管理制度比较规范。同时，企业的各项财务指标均在可接受的范围内，担保贷款用途为流动资金，单笔申请额度有限制。此外，银行还需严格审查申请企业的每月财务账目、资金来往账等财务报表。

（4）小额应急贷款。小额应急贷款是已办理房产抵押的小企业客户，在具有担保能力的企业股东及核心成员为企业提供担保的前提下，银行为企业提供应急资金支持，并以已抵押房产办理二次抵押的贷款业务，它适用于已办理抵押贷款，还款记录良好，有临时性资金需求的小企业。对于已办理抵押贷款的客户，以企业股东及核心成员担保，这种贷款抵押率可放大至90%，增加了贷款额度，为企业提供了应急资金；并可最大限度地利用企业资源，获得应急资金，获取更多的利益。

（5）控货融资贷款。控货融资贷款也称仓单质押贷款，该种贷款是将存于第三方仓储方的存货作为银行授信敞口部分的担保，仓储方按照第三方约定和银行的指示对一定数量的质押存货进行监管的业务模式，它适用于纺织、木材、造纸、塑料原材料等中小企业。该项贷款准入条件相对宽松，连续经营三年以上，年销售收入在2,000万以上即可申请；货物动态管理，确保货物不低于核定总量的前提下，可以自行提货。

这种贷款对货物的要求较高：必须是企业自有货物，权属明确；货物产品质量符合国家有关标准要求，便于存储、不宜变质、不宜损耗，价格便于监测且相对稳定。

（6）厂商银贷款。厂商银贷款是以生产商出具的提货单为质物对经销商提供贷款支持，专项用于向生产商支付贷款，经销商以销售收入换取提货单。如贷款到期前经销商未换完质押提货单，生产商要等额回购，它适用于品牌产品的生产商和区域经销商。通过这种方式弥补商贸企业批量采购时的资金不足，协助企业获得更大收益。生产商可以提前收到贷款，提高资金使用效率；经销商可以缓解购货资金压力，且在淡季打款时，获得优惠政策。

（7）融资租赁。融资租赁是厂商一次无法支付巨额机器设备购置费用，因此，在选定机器设备之后，让资金充裕的租赁公司付款将设备买下。厂商从租赁公司获得设备使用权，并以租金的方式分期偿还设备购买价款本金和贷款利息的一种融资方式。这种方式适用于机器设备占投资额比重较高的中小企业。

融资租赁可以弥补中小企业设备购置款的不足，用生产出的产品出售利润作为还款保证，有利于急于抓住市场机会的中小企业发展。但租赁公司能够接受的机器设备种类有限，因此，其适用范围有限。

3. 信用评分型贷款

信用评分型贷款是基于对中小企业的信用记录考察而发放的贷款，根据贷放的方式不同，可以区分为传统型信用贷款和循环贷款。

（1）传统型信用贷款。这是一项运用现代数理统计模型和信息技术对客户的信用记录进行计量分析从而做出决策的新技术。它具有成本低、效率高等特点，可以在较大程度上缓解信息不对称问题。信用贷款需要有健全的企业信用记录，目前我国的信用评估体系正在完善中。

（2）循环贷款。循环贷款是银行向资信较好、经营稳健的优质客户发放的在一定期限内可循环使用的贷款业务，申请人应向银行提供认可的质押、抵押、保证等任一种或多种担保方式。

该项贷款业务一次性授予客户一定的贷款额度，在授信期限内循环使用；通过拆分贷款期限，降低贷款利率，节省财务费用；企业可以根据经营情况自主办理借款还款，自主控制融资成本；还可以获得备用信用额度，把握随时出现的商机；担保方式多样，适用于质押、抵押、保证等担保方式，贷款更加方便灵活。

4. 联户联保型贷款

处于创业阶段的小企业缺乏有效抵押、质押物，无法提供银行认可的担保，为了解决创业过程中遇到的资金困难，可以考虑联户联保型贷款。同一专业市场、同一协会、商会、写字楼、企业家俱乐部和工业园区内，无产权和亲属关系的3户以上企业组成联户联保小组，互相担保，银行向小组成员提供贷款支持。该项贷款可以为商业圈内小企业提供小额贷款，满足资金需求，协助企业快速发展。联户联保型贷款的优点为：在同一商业圈内小组成员互相担保，增强商圈内企业的凝聚力；对同一商业圈内企业所属行业没有限制，适用范围更广；在一定期限内，根据申请人经济情况，自主办理借款还款，循环使用信贷资金。联户联保小组成员互担风险，因此需要长期合作的基础，否则临时成立的小组对其成员的经营状况、业主个人资信等情况较难掌握。

（二）关系型融资

关系型融资是指银行的贷款决策，是基于通过长期和多种渠道的接触所积累的关于借款企业及其相关信息而做出。银行作为资金供应者可以相机干预企业经营战略决策以保证其利益的实现。银行对企业信息的收集和对企业的监督，主要在密切的长期的交易关系中进行。由于关系型融资不拘泥于企业能否提供财务信息和抵押品，因而最适合于规范型信息缺失的中小企业。关系型融资放松了中小企业与银行之间规范化信息交流的约束，但对银行来说，关系型融资业务对贷款项目本身的信息收集和项目跟进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综上所述，保持距离型融资和关系型融资各有其适用前提与局限性。前者更注重信息的规范性，这里所说的信息可以是财务信息、抵押物信息、质押物信息，担保人信息、存货信息、品牌价值信息、信用记录信息、联保企业信息等。信息的提供方是企业，信息收集压力集中在审贷前，多有量化指标辅助核定借贷金额并衡量风险额度。审贷是基于硬性的制度管理。关系型融资对信息的规范性要求较低，信息不再单纯由企业来提供，信息收集压力分散在平时，更多地依赖信贷人员对借贷企业市场前景和企业主诚信度的经验判断。总体来看，针对中小企业银行供给的融资服务可用表1列示。

三、促进银企合作的建议

通过上述分析可知，中小企业融资有其鲜明的特点，尽管单笔业务额较小，但市场规模可观，并且，经过长期探索，目前已有银行在这个细分市场中开发出有一定针对性的服务产品。完善银企合作关系不仅十分必要，而且切实可行。但由于中小企业融资固有的困难，加强银企合作还需做以下努力：

（一）创新中小企业银行业务

传统金融服务设计主要针对大企业，中小企业个性化需求较多，因此，为了满足多样化需求，就需要为中小企业量身订做服务，在保证资金安全的前提下，进行中小企业银行业务创新。一是要创新金融产品。创新金融产品的思路从中小企业价值构成和经营环节中寻找。中小企业核心价值可能体现在技术实力、营销网络或客户资源等方面，核心价值就是企业融资的基础。在这个基础上，银行可以考虑为企业技术上有优势或市场竞争中有优势的企业提供如专利权质押、保单质押、注册商标权质押等无形资产权利质押贷款。中小企业的经营环节中可能涉及土地购置、在建工程、原材料采购、存货入库、产品销售等，因此，金融机构按照这些环节，可以开发出土地储备贷款、在建工程抵押贷款、应收账款质押贷款、原材料抵押贷款、存货质押贷款、有价证券抵押贷款、林权抵押贷款等金融产品。二要简化信贷流程。中小企业经营方式灵活，但资金需求时效性要求高。因此，提供创新金融产品的同时，还要尽可能地简化信贷流程，减少审批环节。为了保证时效性的同时控制风险，银行在创新业务的同时，要注重客户信息的系统化管理。特别是原有客户，合作时间长，信息基础好，在风险可控的基础上，简化信贷流程可以同时为银行和中小企业节约成本。

（二）搭建银企对接平台

银企合作可以促进地方经济发展，促进就业进而有助于构建和谐社会。因此，各级政府应与社会各届通力合作，努力搭建银企对接平台。中小企业数量较多，银行为数不多的工作人员没有时间和精力逐一了解企业。而中小企业对银行能提供的服务内容也是一知半解，双方沟通渠道有限。为了增进双方的信息交流，政府相关部门一是可以联合工商联等服务性组织定期召开银企见面会，结合产业政策和科技政策宣传，同时增进中小企业对银行金融服务产品的了解。二是借助互联网络宣传的优势，鼓励中小企业运用现有的中小企业信息服务平台长期发布中小企业融资需求信息，促进银行及时调整中小企业金融服务产品结构，帮助银行缩小潜在客户搜寻成本。三是由中小企业主管部门定期举办中小企业管理咨询培训，邀请各商业银行信贷管理人员对中小企业融资业务进行宣讲。对于银行来说是产品和企业形象宣传，对中小企业来说是答疑解惑，双方各得其所。

（三）消除银企合作障碍

信息不对称的问题是银企合作的根源，通过前述所说的银企见面会等方式可以部分缓解这一难题，但只能是暂时的。从长远来看，中小企业担保难与征信难仍是银企合作的最大障碍。因此，银企合作的顺利推进还需要建立相应制度配合。

1. 健全中小企业担保体系

中小企业经营易受外部经济环境变化影响，抵御风险能力弱，银行开展中小企业业务不利于风险控制。为了鼓励银行扩大对中小企业放贷，各国政府均致力于构建中小企业担保体系。可以选择的做法：一是政府可以直接出资设立官方担保机构，这种方式担保资金到位快，但易引发寻租行为，资源配置效率低；二是政府可以以软贷款的方式向民间担保公司注资；三是为民间担保公司提供再担保。健全中小企业担保体系可以促进银行财务报表型、抵押担保型贷款业务的开展。

2. 完善中小企业信用评级制度

中小企业的信用记录在工商、税务、银行、法院、公安等相关部门可以查询到，但这些信息分散且不成体系。信用评级制度是要在中小企业监管部门的主持下，尝试建立中小企业信用情况的综合性信息库，采用保本微利的运营方式，全面、客观地进行中小企业信用评级工作。如果中小企业信用信息可公开查询购得，银企合作的信息不对称问题可以得到进一步的解决。对于银行来说，批量购进中小企业信用信息可以缩减征信成本。对于中小企业来说，贷款守约可以累积良好的信用记录，拖欠违约则可能影响未来企业的融资。中小企业信用评级制度会对中小企业诚信形成较为有效的激励机制。完善中小企业信用评级制度旨在促进银行信用评分型贷款业务的开展。

3. 积极探索关系型融资业务风险控制技术

保持距离型融资中虽有近年来才出现的联户联保型融资等新型融资方式，从总体上来说，银行在其业务风险控制方面积累了较多的经验。但关系型融资由于是在银行业务同质竞争激烈的情况之下才给予考虑的业务类型，业务拓展对银企合作的前期积累、贷款人员综合素质要求较高，发生的频次少，因此风险控制技术并不成熟。

从业务潜力看，关系型融资具有高回报，低竞争的优点。从银行的角度而言，还是有较高的研究价值的。小银行对此较为热衷，由于管理层级少，决策灵活，比较适宜开展关系型融资业务，进而取得区别于大银行的竞争优势。但小银行的风险承担能力弱，风险控制要求更为迫切。如果这一课题能够得到学界和银行的共同关注，那么，关系型融资业务风险控制努力的方向应为：一是企业遴选。即符合哪些标准的企业可以考虑将其列入关系型融资业务拓展的对象，以控制企业信用风险；二是项目额度控制。即合理界定贷款项目最大的风险敞口，以控制市场风险；三是风险内控机制。即有效防止银行内部人员利用关系型融资特点，与贷款人合谋骗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