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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布带(外一篇)

2012-04-29阿雨

骏马 2012年3期
关键词:红布老杨堂哥

阿雨

晾衣绳搭满了刚淋湿的衣服,女人把红布带晾在铺着白色造革的炕头。雪白的炕上,红布带像一道雨后的彩虹。

老杨看着屋外悻悻地说:“天漏了咋的,这雨咋就下起没完没了呢?”

女人递过雨衣催促道:“雨小了,还不赶紧再去找找,牛要是再没了咱家可就完了。”

老杨走出屋,趟着满院子的雨水,顺手在障子上拔出一根木棍,拄着上了铁路,朝村头不远处的小山头走去。

望着雨夜,老杨叹息着:“今年是咋了,冬无雪,春刮风,夏天干旱人心懵,入秋雨到天不晴。这雨没日没夜地一下就是半个来月,弄得大地涝,庄稼泡,鸡不刨,狗不叫,真是灾年啊!”

老杨来到放牛的小山头,夜幕黑得像锅底。昨天,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昼夜,牛一直吃不饱,肚子都饿瘪了。早上,好不容易雨见小了,老杨把牛散放到这里,白天一整天牛都在,没想到晚饭时一阵暴雨后,牛却不见了踪影。

今年的庄稼没指望了,金贵的奶牛就是命。老杨望着铁道两旁白亮亮的一片大水,心想,上哪去找啊。老杨犯起愁来,深深的皱纹就像用犁铧在黝黑的脸上犁出的地垄沟。

老杨正一筹莫展时,耳边突然传来“轰轰”的响声。寻声望去,响声是小山头那边大河传来的。是山洪下来了吧?想着,老杨急忙顺着铁路弯道向山头那边的石拱桥走去。

老杨来到石拱桥桥头,见河水汹涌奔流,如同蹄飞鬃舞的野马群,咆哮奔腾,让人眼晕耳鸣。老杨倒吸口凉气,果真是山洪暴发了。

天边一道闪电,随后响起了霹雷。风呼啸着又把雨吹来,劈头盖脸地打在老杨身上噼啪作响。河水猛然上涨,一浪高过一浪,比刚才更加凶猛。桥上的桥风平时就很大,此刻要比别处更疾更凉。风雨交加,一阵阵袭来,老杨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条件反射地解开裤子……

老杨低着头小解,突然发现脚下大桥的侧桥基裂开个口子,开始塌陷。河水已经冲开路基,在悬空的枕木下横流。老杨心里惊呼:“不好,要出大事!”

老杨长年居住在铁道边,对铁路上一天有几趟旅客列车再也熟悉不过了,他知道在现在这个点儿就要有一趟快速旅客列车开来。怎么办?回村找人已来不及,去两公里外的车站报信也不可能。

必须拦住列车!不要多想!老杨果断地命令自己。他曾经在铁路上干过临时工,懂得红色能让火车停下。他想起小时看的电影,现在要是有一盏《红灯记》里李玉和那样的红灯该多好啊。

咋办?老杨焦急万分。没有红灯,哪怕有个红方便袋也行啊。想到这儿,老杨灵机一动,用手电筒开始在地上寻找,猛然间他发现在铁道中间有块火腿肠的包装皮,他喜出望外,急忙把它捡起来蒙在手电筒上。

山弯处突然出现光亮,由远而近。这么晚了,大雨滂沱的,会是谁呢?老杨正琢磨着,光亮里传出喊声:“你咋还在这儿?大牛都回来了,小牛还都没回来……”

是自己的女人,来得正好。老杨兴奋地大声喊道:“快来帮我,水漫金山了,桥要塌方!”

女人身上裹着透明塑料布急匆匆走来,气喘吁吁地拽着老杨嗔怒地嚷:“帮你个屁!不找牛,管这破事!你吃一百个豆不嫌腥啊!忘了你在铁路干临时工把手指砸折,人家就给你一脚踢不倒的两个小钱儿?给我走!”

老杨一改往日温顺,倔强地使劲往回一挣,冲着女人吼道:“不能走!都啥时候了,你还说那没用的?这和那是两码事儿!火车马上就要到了,车上的人要是咱家的人你也见死不救?”

这一拽一挣可好,老杨手里的手电筒连同那块火腿包装皮都掉到水里了。

这时,山弯那边一道雪亮的光柱照亮雨夜,一声长长的汽笛划破夜空。火车见影了,拐过山弯,一公里多地,眨眼就要开来了,老杨急得直跺脚。

“给,看这个行吗?”女人碰了碰老杨。

老杨接过女人递来的手电筒和一条褶皱的红布带,惊喜万分。老杨也顾不上多问,急忙把红布带蒙到手电筒上,站在桥头,边喊边急速摇晃。炫红的光亮在雨夜里就像老杨小时过年玩的红灯笼,红彤彤的。

火车还在运行,女人连忙用手做喇叭状对着就要冲来的火车拼命大声呼喊:“桥有危险——”

火车减速,在桥头不远处慢慢停下……

车上一千多名旅客早已进入梦乡……

火车缓缓地后退,鸣着长笛开走了。

好险啊!老杨怔了片刻,回过神儿来,见女人手提拉着没有腰带的裤子,站在风雨里惊魂未定。他一把搂住女人。

老杨搀扶着吓傻了的女人刚转身离去不远,他们身后响起巨大的“轰隆”声,石拱桥坍塌了。

今年是女人的本命年。

北方女人要系红布带。

我的哥们儿是警长

候车室厕所,我拉开一个没插的门。

里面有人,眼一瞪:“看他妈的啥,看?”

怎么像吃了枪药,门不插,怪我呢?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女人啊,怕看!”

那个人提着裤子,出来就是一拳。怎么说打就打啊?跟儿子他们那帮混混似的,我懵了。

那个人见我愣在那里,骂骂咧咧地推了我一把走了。我猝不及防被打,下嘴唇发胀麻木,掏出纸巾擦,混合着唾液的血液染在上面。

我气恼地走出厕所,上班的火车快开了。我舔着下唇,真窝囊,为上厕所被打,到班上怎么跟同事说?我徘徊在紧挨着厕所的警务室门前,有困难找警察,我敲了几下门,里面没动静。

检票了,我真怕遇上熟人。说来也怪,怕什么偏来什么,我的余光发现排队的人群中有双眼睛在看我。她是我同事,我脸一红,赶忙转过头。

这时,偏偏又碰到那个人。他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也坐这趟车。不能吃这哑巴亏,要理论理论。我两步追了上去,抓住他的肩,问道:“为啥打我?”

那个人愣了一下,鄙夷地说:“就打你!咋地?”说着拳头又奔我而来。

我本能地一挡,拳头鬼使神差地落在他脸上。那个人当时就耷拉下脑袋,捂住了脸。这时,一位威武年轻的警官不知从哪里跑来,两眼防着我出击的双拳,像拳台上终止比赛的裁判,一把将我搂住。

“为什么打人?证件!车票!”警务室内,年龄稍大点的警官坐在警桌后面,色严声厉,手“啪”的一声,警桌上他和另一年轻警官的上岗相架子被震得一蹦。

我一哆嗦,赶忙掏出铁路职工通勤票证,连同手中带血的纸巾放到桌子上。刚才进来时,我多了个心眼儿,为能证实被打得比那人严重,我使劲揉搓嘴唇,揉了半天,纸巾又多染上了点血迹。

我想,我和警察都是当地铁路的,侥幸能偏袒我,就把警官当亲人一样,述说了一遍事情经过。我故作含冤负屈地说:“火车开了,上班没车了,我要求赔偿误工费,我要住院!”

老警官看了眼我的嘴,把桌子拍得山响,警官的相架子在桌子上跳起舞来。他大声呵斥:“恶人先告状!看你把人家打成啥样?”

好像被提醒,那人揉着脑袋从沙发走到门口,照着警容镜揉眼睛,眼睛越揉越青肿,镜子里的他渐渐地出现了熊猫眼。

老警官照着我的证件填写着单子,语气平和了:“不要强调你的理了,你就是天大的理,把人打成这样也不行!交治安罚款五百元,不然就出路风事件电报!”

别说掏五百元,就是五十元我身上也没有。不掏钱出电报就下岗了,我害怕了,说:“我想先上厕所,再让家人把钱送来行吗?”

厕所里,我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能帮我解围的人。我硬着头皮拨通老婆的手机。老婆先是一通埋怨,然后说:“掏什么钱?你先提他们的警长,我马上到。”

人遇事关键时怎么就懵?刚才怎么忘了老婆的堂哥呢?老婆以前炫耀过她堂哥,还说堂哥和车站的警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光腚娃娃。

被带回警室,我吐了口气,说:“我找你们警长。”

老警官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什么事?他八点上班。”

“他是我哥们儿,我的哥们儿是警长。”其实,我连警长都没见过。

这时,老婆来了,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说:“我堂哥在市局,姓张,我是他妹妹。”

“你就是张主任的妹妹?”老警官起身握着老婆的手,眼睛都笑了,“怎么不早说,呵呵,我听他说过有个妹妹住铁路。”

老婆一脸微笑,能说会道,一会儿兄弟长兄弟短地赔礼道歉,一会儿又热情地说请他们吃饭。

老警官递过我的证件,笑着说:“哥们儿,既然是张主任的妹夫,都是一家人,回去吧!留个电话号,以防人家有后遗症。”

我转身先走,经过警容镜看嘴时,发现镜子上有四行字:人要精神,物要清洁,说话和气,办事公道。

正看着,那长着一对不离老婆漂亮脸蛋儿的三角眼的老警官也跑了进来。

出了警室,老婆责怪我给她惹是生非,说倘若没有她今天就完了。

“站住!”身后传来一声断喝。

老警官飞奔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咬牙切齿地说:“什么警长?什么堂哥?刚接到通报,他们昨夜犯赌被抓了!”

这下完了,老婆张开的嘴不知说什么了。

这时,胸臂露着纹身的儿子带领两个小弟来了。

儿子拍着老警官的肩,乐呵呵地说:“哥们儿,这是我老爸。”

老警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儿子,惊窘地说:“哥们儿!这是怎么说的……”

(责任编辑 高颖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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