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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娘酒

2012-04-29溪流

安徽文学 2012年3期
关键词:院门老娘膝盖

溪流

母亲不饮酒,但母亲这一生注定离不开酒,因为,她的儿需要酒。

那一年,在我告别知青生活去省城读书的第一个寒假,漫天的风雪和疼痛的膝盖陪我从远方回到故乡。当我借着夜色敲响自家那小小院门的时候,我的老母亲掀开温温的被盖,穿着一身睡衣,顶着毯子,趿着鞋,急急地趟过小院的积雪,给我打开院门……她不怕冻着自己,她怕冻着了伫立门外风雪中的儿。

走进屋来,母亲把入骨的寒冷关在门外,倒上半碗白酒,燃起一碗黄亮的酒火,像往年一样,用温烫的酒,用温烫的火,洗我一遇天寒便红肿疼痛的“关节炎”。

黄黄的酒火,亮亮的酒火,映着老母亲的白发,映着桌上那半瓶俏立的“陈酿”。我知道,高炉酒今年又出新品牌了,“大曲”、“特曲”、“陈酿”……每有一款,母亲便从商店买回几瓶。母亲不喝酒啊,但她知道,她的儿喝。前年我回家的时候,老母亲特意从商店买回一瓶刚上市的“双轮池”,她笑着对我说:“两个轮了,跑得快。”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我注意到,颤巍巍的母亲是用胳膊搂着酒瓶回来的。娘老了,娘拎不动一瓶酒了……以前我离家,无论上学或是出差,母亲总是一手拎着一瓶酒往我包里塞。那时候娘利索,给儿买酒总是一手拎两瓶。如今,娘连一瓶酒都拎不动了,给儿买了酒只好用手臂搂着,谁也拉不住。娘说:“当娘的还能买几年的酒?看着儿喝酒,娘心里如适。”

我读大学的时候,学校不准喝酒,但娘准我喝,娘知道儿喝的是加油的酒。每学期开学,母亲总是给我带上几瓶当时盛行的“高炉特曲”,每瓶“特曲”都用报纸一层层裹好,放在包的中间,碰不着撞不着,从淮北到省城,一滴也洒不了。母亲不识字,不识字的母亲却知道,雉河集的男儿谁能离了高炉酒呢?我的同窗们都喜欢我带的高炉酒,他们知道瓶中的每一滴琼液,都是我的老母的心意和希望,都亲切地呼之为“老娘酒”。每到考试前后,我的寝室便成了欢乐的“特区”,大考大喝,小考小喝,有时不考也喝。那些来自江南的小伙,那些来自塞北的男儿,都端着大食堂的饭菜,聚到了小小的高炉集的“特曲”酒边,抄起细长的酒瓶,凑到嘴上,深深地喝上一口甘醇的“老娘酒”。于是,生活更加芬芳;于是,友情更加纯畅;于是,那一道道的试题,也似乎变得容易起来。

酒火仍在欢快地跳跃着,屋内到处都是高炉酒的醇香。母亲一边用酒火摩挲着我的膝盖,一边向我叙道,前一阵子街上敲锣打鼓,听说高炉酒在国外得奖了。我笑了,我知道母亲说的是双轮集团的“双轮”酒荣获“巴拿马国际金奖”的事。这是个天大的喜事,这是酿酒行业的“奥运金牌”,酒乡的人当然要倾城庆贺。其实,淳朴规矩的雉河集人早就在心灵深处,给高炉酒颁过了金奖。我们不都是闻着高炉酒的芳香长大的吗?多少年来,浓浓醇醇的高炉酒一直在滋润着涡河两岸那古老而又年轻的土地;双轮酒用它那粗壮的臂膀,支撑着一方的财政大厦。新铺的马路上,散发着高炉酒的芳香;新建的校舍中,散发着高炉酒的芳香;就连老年人的退休金里,打开那沉甸甸的工资袋,也在散发着高炉酒的浓浓芳香。

前年中秋节,全家大团聚。节前两天,母亲就张罗着去买酒,亲自去。我们知道当娘的心,谁也不拦她。七十多岁的老娘,雇了一辆三轮车,把一箱“高炉家酒”推回了家,同时,也把万千感慨推进了儿的心中:早年,母亲给老父打酒,端碗去,一次買一两;后来,母亲给儿打酒,拎瓶去,一次买一斤;如今啊,母亲给全家打酒,雇车去,一次买一箱……老百姓的日子就是一年比一年好,高炉酒的质量就是一天比一天高。我的老母亲给我们买了一辈子的酒,从“高炉瓜干”,到“高炉特曲”,再到“高炉双轮王”,今天又把“高炉家酒”买到了家里。啊,家酒,家酒,我们自家的酒,老百姓自家的酒。我的白发老娘,从今以后可以坐在家里,天天看儿喝家酒……

酒火渐渐小了,我那发痛的膝盖已不再发痛。蜷伏在老母的脚边,我沉沉地睡去。

一早醒来,打开院门,朝霞映雪,祥光四射。

啊,我家小小的院前,回回花开花落,次次燕去燕回,番番草枯草荣……

回转身来,母亲呼儿饮酒。面对老娘飘动的白发,面对老娘慈笑的面容,刹那间,一万声雷鸣在我心头骤然轰响,一万道祥光在我眼前哗然闪过:这不正是我千乞万求的神仙吗?这不正是我千呼万唤的菩萨吗?这不正是我千寻万找的佛祖吗?原来,佛在我家!佛在我家啊!我俯下身来,满满地斟上一杯母亲斟了大半生的高炉酒,向着我的亲娘,高高地举过我的头顶……

啊,我的老母亲;啊,我的永远的老娘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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