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湛《列子注》思想对话的历史考析

祝捷

摘要：张湛《列子注》是东晋时期的一本重要、但内涵和观点都比较潜藏的学术著作。通过对《列子注》中较为重要的第三章题注进行较为详细的文字考查，并通过与慧远《不敬王者论·求宗不顺化第三》中的文辞与理论进行对比与解读，我们认为，《列子注》是以道家思想为主旨，主要对佛教思想进行了文字精细而暧昧的评论，对儒家作了简单明确的反对，对篡权者作了强烈而深刻的批评。

关键词：张湛；《列子注》；慧远；《不敬王者论》

中图分类号：B235.9 文献标识码：Ａ文章编号：1003-854X(2012)04-0059-03

一、问题的提出

对于张湛《列子注》的研究，自汤用彤先生发 “魏晋玄学”研究之端，就给予了关注，迄至今日，已有诸多成果。然而，不无遗憾的是，对于这部东晋时留下的完整著作而言①，透彻的研究仍不多见。研究的困难在于：第一，对于张湛及《列子注》的历史背景，鲜见于史籍记载，从而我们无从直接得知其创作目的；第二，张湛在《列子注》中运用了为数不少的生僻词语②，准确掌握这些词语的内涵面临很多困难；第三，《列子注》中的观点、倾向，乃至行文，都十分暧昧，道、佛、儒家的内容似乎都有，但却没有给予直接评述；第四，《列子》其书的来源与内容，本身就存在很大争论，因此导致我们对《列子注》的内涵也难以考查。本文试图就这些难点问题作一尝试性探索。

对于《列子注》的背景、主旨与目的，张湛在《注》序中是给予了表述的。但是，序文的交待，如其正文中的注一样，非常玄奥。从其中我们知道，《列子》一书，是张湛的祖父———当时是王弼家王氏的外甥———从王氏藏书中获取来的，在“永嘉之乱”后，带到了江南。张湛将散乱的诸篇，重新辑定而成③。但真正与《列子注》中内容相关者，是他对于《列子》内容的评述：

其书大略明群有以至虚为宗，万品以终灭为验；

神惠以凝寂常全，想念以着物自丧；生觉与化梦等情，

巨细不限一域；穷达无假智力，治身贵于肆任；顺性

则所之皆适，水火可蹈；忘怀则无幽不照。此其旨也。

然所明往往与佛经相参，大归同于老庄。属辞引类特

与《庄子》相似。《庄子》、《慎到》、《韩非》、《尸

子》、《淮南子》、《玄示》、《旨归》，多称其言，遂

注之云尔 ④。

本文的讨论中心是《列子注》中题注的《周穆王第三》篇。选择此章进行“突破”，是因为：第一，《列子注》中各章题注表明各章注文的中心思想，要得其“旨”，当从题注中着手；第二，第三章题注对多个概念进行了讨论，这些概念在注文的各章中比比皆是⑤；第三，此章题注，篇幅最长，也便于我们把握张湛思想的逻辑联系。

《列子注周穆王第三》题注为：

夫禀生受有谓之形，俛仰变异谓之化。神之所交

谓之梦，形之所接谓之觉。原其极也，同归虚伪。何

者？生质根滞，百年乃终；化情枝浅，视瞬而灭。神

道恍惚，若存若亡，形理显著，若诚若实。故洞鉴知

生灭之理均，觉梦之途一；虽万变交陈，未关神虑。

愚惑者以显昧为成验迟速而致疑，故窃然而自私，以

形骸为真宅。孰识生化之本归之于无物哉⑥ ？

由于下文大部分事围绕对这段文字进行讨论的，本文以“A文”来指代这段文字。

二、张湛《列子注》与慧远《不敬王者论》的“对话”

在A文中出现了“禀生”一词。“禀生”一词并不多见，但在当时同样运用这个词的慧远，却是正好出现在张湛生活的年代。通过后续的讨论，我们会发现，张湛在整段文字中都是在与慧远进行“对话”。

“禀生”见于《弘明集》中慧远所作《沙门不敬王者论·求宗不顺化第三》中：“凡在有方，同禀生于大化，虽群品万殊，精粗异贯，统极而言，有灵与无灵耳。”⑦ 在该句话语中，同时出现了几个为张湛作序及各章旨意所使用的语汇，其中包括“禀生”“化”“群品”“殊”，“灵”。张湛在《列子注》第一章中言：“夫巨细舛错，修短殊性，虽天地之大，群品之众，涉于有生之分，关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