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再看你一眼

李艳春

刚听到公鸡第一声打鸣,一夜难眠的娟子就迫不及待地起床了。今天是個好日子，一位她生命里最特殊的客人将来到她的身边。她苍白的脸颊泛起笑意。突然有些眩晕，她不由蹙着秀眉轻抚胸口，稍微平缓，方才步子发虚地走出小屋。

自从几年前外出打工之后，父母均已离世，哥嫂分开另住，这小院就荒芜不堪了。倘若不是这场大病，娟子此刻或许还在异乡打工。一个月之前，在工厂干活的娟子突然晕倒在车间里。在姐妹们帮助下，娟子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犹如晴天霹雳，把大家都打晕了：娟子竟是晚期胃癌患者,并且已经扩散，无手术必要，医生断言剩下的时间也就是几个月。娟子按照医院提出治疗方案选择了保守治疗，只买了几十副中药，含泪与工友们诀别，返回老家来。现在，她再好好打扫一下小院。其实，侄女昨天已帮她扫过了，可娟子还是细心地把小院扫得纤尘不染。

想起侄女，娟子不由欣慰地笑了。自从抱病回来，娟子无数次徘徊在附近的颍水旁，她想选择一个完美的方式了结自己。姑的心思瞒不过亲亲的侄女。她正在读大学，这次是专门回家来看望她。搂着姑姑瘦削的肩膀，侄女喃喃道，姑姑，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一句话说得娟子珠泪纷飞。娟子终于忍不住告诉侄女，几年前她在深圳打工时，结识一个很相爱的陕西小伙，但是他的家人死活不同意他娶一个外地女子，用种种办法逼着他同她分了手。开始，他们还通过电话，后来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再也没有电话打来。打他手机却换了号，从此没有了音讯。娟子叹了一口气对侄女说，她之所以没有勇气跃身颍河，还有一桩心事未了，就是想最后看一眼她依然还深爱的人，倘若今生再见他一面，就是死也无憾了！“交给我吧，没准我会让你们见一面。”侄女一转身走了。

不久，各大网站出现了一则《刘子明，你在哪里？》的求助寻人文章。没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绝症病人寻找初恋情人的事一下子引起数千万人的关注，可由于这几年一些地方因行政规划名称变动，刘子明依然杳无音信。就在娟子心里揣着一万个猜测，死了心之际，刘子明的消息却突然冒了出来：一个和刘子明同村在河南工作的热心网友，专程骑着自行车跑到一家报社提供了刘子明确切的联系地址。

原来，刘子明依然在外地打工，年前刚在父母的安排下勉强与一个同乡女子定了亲。当娟子的消息终于传到他耳朵后，他立即给娟子打来了电话：“娟子，告诉我你有没有结婚？”娟子哽咽着说：“我还是原来的我，这几年你到哪里去了呢？”“我被父母逼婚，定了亲，我不想再打扰你，希望你找到比我更好的人，就没敢再联系你。原来是我错了。娟子，你等着我，我很快就去看你！”他最后敲准的日子，就是今天。

“来了，来了！”前来帮忙的乡邻不由得欢呼，干净的小院顿时喧闹起来。娟子的心一下悬到了嗓子眼，脸颊浮上因生病以来极少见的红晕而愈加好看起来。她再次梳理本来已一丝不乱的辫子，慌乱地把特意买来的大宝、口红等再简单涂抹一下，精心装扮后的娟子美丽依旧，除了略略消瘦，几乎看不出是一个绝症病人。

娟子刚迈着虚弱的腿走出房门，一位英俊的青年汉子便迎面走来。“娟子，我来看你了！”刘子明上前一步握紧了娟子瘦弱的双手。娟子满含泪水，紧咬嘴唇，没有哭，也没有笑，就那么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不知道她想了多少次的男人。院子里的婶儿嫂子姐妹们，却纷纷落了泪。

一周后，刘子明不顾众人反对毅然宣布解除老家的婚约，而要与娟子结婚。很快，就在娟子简朴的家里，他们举行了或许是世上最简单的婚礼。洞房里，新娘娟子偎依在新郎身旁，再一次泪眼汪汪地对刘子明说：“子明哥，是我拖累了你，你现在后悔还不晚。”子明拥紧娟子，吻她那双美丽的眼睛，深情地说：“不！娟子，你还记得我们当年在深圳一起逛庙时许下的愿吗？愿今生来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