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晓月的河面(组诗)
2012-04-29白频
白频
早上的风
西北风吹得骨头发轻
一只芦花鸡啄着门的纽襻儿
回想早晨的梦,依旧有些睡眼惺忪
西北风的足尖有霜花浮动
晓月,淡淡的笑在岸柳的头顶
芦花鸡用水墨般的喙
一个劲地翘望西北风的懵懂
大辽西的平原上,豁然有家禽与晓月
一大清早,舞弄着乡情
山庄的眼眸很洁净
怅惘着粮食让大地一年中付出的甘苦
千年的珠宝藏在村庄的水下
让风去猜,让那些诗人去猜
亘古往来的村庄,花开不败的未来
村路上,有炊烟唱晓
天空上,有云观望人儿彳亍
故乡的筋骨和血脉
是那些行走在城市里的人群的源泉
时常膨胀起思乡的心念
霜降以后,村庄步入严寒
那只蘆花鸡也表露出了些许厌倦
意境悠扬的庭院
院落由老宅变成了瓷砖挂面
那些远古的写意砖块似乎已远离了时代
火红的辣椒,金黄的玉米穗
依旧放在了房前抢眼
张扬着家的气派
西北风吹得又硬又狠
回想当年,我们几个家中的雏燕
总是被母亲从暖融融被窝里
掀到炕沿儿,扑棱着稚嫩的翅膀
从家中走进山村的校园
深秋的夜晚,红叶一夜挂满山
一些谷底的歌声,唱得有些老弱残喘
一些放学的山娃忙着采撷山籁
从白露开始到满山枫遍
一些想法与山的意境重逢
一些骨子里磨亮的镰
在霜花晓月的河面,早已
挣脱了绿色的田园
影子
穿过季节的一场又一场
雾岚。一些乡村和城市里的影子
无法被岁月磨烂。一场大雪
将酝酿许多年,隔三差五的一顿香饭
至于六角雪花,总是会抵达
童年的门槛
母亲的一双小脚
曾经在老屋晃动着无数家的温暖
母亲紫丁香般的身段
飘散着无数无怨无悔的乡村
女人的悠远
我记住了灯下
一只只雏燕睡得死沉死沉
而母亲捏针的手,正在翻上翻下
被大雾,弥漫在灯前
故乡的蹄印
雨打荷花的童年
我听到过池水,拔节生长的吟唤
乌云和岁月游走着的路上
故乡总是把我在城市里的足印
拖进回味的水中
老屋里的一针一线,一招一式
被母亲早年,不知疲倦地
缝进了旧的书包和衣衫
夜晚的灯光涌动中
让我分不清
哪些是楼群哪些是乡灯
一个游子的记忆在水中
时常浮上水岸,又沉入沙底
去挣脱乌云与狂风的切切细谈
雨水爬上我鞋面的那一刻
雨打芭蕉的声音
将喊醒我沉船的误区
那一年
那一年我病了
病得一塌糊涂,母亲为我叫来
中医大夫,确诊把脉
潮湿的夏天,母亲为我熬药驱寒
一双小脚,数点着楼板
文火武火,细熬慢煨
一把小小的蒲扇,晃花了厨房的双眼
日复一日的大段时间,硬是
把我入木三分的寒病
从身体驱到了九霄云外
多年后,我把母亲为我熬药的影子
变成生命中不灭的药签
嵌进了血肉,让她日夜
在我的身体里,策马扬鞭
直至生命的终点
月光说话
岁月像一个胖娃
喜欢在每月十五与我说话
记得母亲也是喜欢在月满的夜
穿针引线,为家中缝制
缝不完的鞋袜
双手血管凸现
为父亲熬出黄白相映的二米粥
让我们感到了生活中的大度与宽厚
让我们走在了乡间的村路上
腰杆儿挺拔,脚步生风
月光从村庄的老屋走进走出
季风不厌其烦地吹着村庄的头颅
一年四季的河水,也
总是叮叮咚咚一如既往地向东
一条河翻飞的水花
那条乳名叫六股河的小河
常年住在村庄的胯下
观林海,看鸡鸭
看,承载着几十户人口的村洼
苦甜酸辣,芝麻开花
绿意无限的盛夏
雨水滴答,小苗咿呀
青蛙叫春了,猫儿生了几个娃娃
河水数落着村庄的琐事
船儿,停靠在鱼儿的肩胛
一条河水翻飞的水花
踩着石头的脚丫
吵吵嚷嚷地与虾儿干架
村庄弯弯细细的河水,扭着屁股
撒着欢地向东蹦跶
任日月迂回,水清风霞
黄二与黄狗
一伸手
攥住了一条黄狗的万种情分
花衬衫、黄背心
那是村里黄二的衬垫
黄二好吃懒做
多少姑娘与他擦肩而过
仅有的一条黄狗与他一起度着岁月
有一天,一个远方的姑娘
将就了他的懒,黄二将感激
藏于指缝间,开始与日月较盘
听着黄狗的犬吠教诲
种地、砍柴、扣大棚、做买卖
家中的那只黄狗牵引着他的梦幻
黄二与狗,渐渐地
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迈
后来,添娃、置办新宅
小日子被黄狗叫得滴溜溜地甜
晚上搂着甜蜜
梦做得香,觉睡得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