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的泄密

韩耀旗

自从王大忠局长被“双规”，特别是身陷囹圄之后，他最悬心挂念的异性朋友王熙凤就名花易主了。其实，王熙凤是王大忠豢养的一只母鹦鹉。这只母鹦鹉灵犀乖巧，有些心机，王大忠看了电视剧《红楼梦》，就给它起了个绰号“王熙凤”。既显示了它的秉性，又是本家，亲切。姑且我们也叫它王熙凤。

王熙凤改换了门庭，新主人是市城建局的毛局长。头一天到了毛局长家，王熙凤就学唱了两首通俗歌曲，还跳了一段踢踏舞，把毛局长和老伴笑得前仰后合。毛局长说：“买鹦鹉这几百元钱没白花。”老伴说：“你现在俩伴儿了，一个是我，一个是王熙凤，等退休就不寂寞了。”

晚饭后，环卫处的孙处长到毛局长家串门，要求全市增加十台洒水车。孙局长说：“行，明天你把报告送到我办公室。”等孙处长告辞时，蹲在挂环上的王熙凤突然高声亮嗓地说：“表示！”

王熙凤一声嘹亮，把孙处长吓得一激灵。须臾，孙处长明白了“表示”是什么意思，很尴尬。孙处长忙搜查衣兜，很快搜查出一千元钱，放在茶几上。毛局长猝不及防，拿起钱往孙处长手里塞：“这是王熙凤在扯淡。”孙处长往外推，两人僵持撕扯了几个回合，孙处长才作罢。

孙处长走不一会儿，毛局长的妹妹来看哥哥。分别时王熙凤又伶牙俐齿地说：“表示！”这年月，谁不明白“表示”是啥意思，不满意地问：“哥，这是你教的啊？”毛局长说：“我哪能教它这个呢？我是从王局长家买来的……”妹妹听明白了，说：“鹦鹉学舌，别人还以为是你教的呢。你得给它扳过来，要不传出去多不好！”

毛局长这才重视起来，开始训导王熙凤。妹妹佯装要离开，王熙凤又说：“表示！”毛局长用筷子打了王熙凤一下脑袋：“不能说表示，说不收 礼！”王熙凤懵懂了，缄默半晌。毛局长又打了它一下脑袋：“说不收礼！”王熙凤悟性天拨，明白了，说了一声：“不收礼！”毛局长笑逐颜开：“对了，以后来客人就说不收礼。”妹妹真的起身告辞，王熙凤利落地说：“不收礼！”

在狱中的王局长大概知道了王熙凤的去向，就给毛局长捎话，说很想看看王熙凤。毛局长和王局长同在市政府机关，虽不是铁血至交，但也算同事。于是，毛局长就派秘书把王熙凤送到监狱。狱警把王局长领到接见室，转身离开。王熙凤冲着狱警的背影说：“不收礼！”王局长愕然一惊，半晌才幡然醒悟说：“王熙凤啊，我要早教你这句话，也不至于有今天……”

不久，王熙凤这些逸事趣闻开始在机关传播。那些像兔子一样机敏的记者知道了此事，觉得这是极好的新闻素材。《山城晚报》的一位记者给毛局长打电话：“局长啊，听说您家里反腐倡廉搞得到位，连宠物也没遗漏。我今天晚上想到您府上见见那只鹦鹉……”毛局长一听，觉得啼笑皆非，没有答应。旋即，秘书进来报告：“电视台来电话，说您言传身教，培养出一只廉正鹦鹉，要到您家采访，您看……”毛局长说：“告诉记者，没有这回事！”

晚上，秘书走后，毛局长对记者们的要求一笑了之，自言自语：“荒唐，荒唐！”他略加思索又觉得事情很严重，心想：“如果那些记者乘自己没在家，给王熙凤拍了照或录了像，报道出去，自己可出了大洋相。”想到这儿，他打电话叫来了秘书，吩咐说：“你就说我出国了。”

新闻界暂时消停了。

这天，孙处长又来了。刚进门，王熙凤就说：“欢迎，欢迎！”

孙处长这次来，是为单位进人的事。以前没人愿意到环卫处来，这就是一个垃圾站。现在不同了，环卫处是国家全额拨款事业单位，旱涝保收。谁要来，还得通过国家统一进行的公务员考试呢，最低你得是统招全日制大学本科毕业。这年头，说不上谁牛屄！这次环卫处招工的指标是10个，笔试已经结束。下一步是面试，要从候选的15人中淘汰5人，这变数就大了。毛局长是面试评委会主任，最低有一票。孙处长有位亲属的孩子入围了，他来找毛局长，意思是请毛局长多关照。毛局长问：“你亲属的孩子瘸不瘸吧？”孙处长说：“这孩子就是腿好，跳芭蕾舞都行！”毛局长说：“你放心吧，我这儿没问题。”

孙处长站起来，王熙凤又是嘹亮的一嗓子：“不收礼！”

孙处长把装在信封里的一沓钱放在茶几上说：“这次不用王熙凤提醒我了，我早有准备。”说完，夺门而去。

毛局长的妹妹来了，差点和孙处长撞个满怀。

妹妹进屋问咋回事，毛局长把刚才的事情学了一遍，妹妹讥讽地说：“哥，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现在有些话是正话反说，正话反听。谁不明白，说不收礼，就是受礼。”毛局长说：“说收礼是明目张胆地索贿，说不收礼也是索贿，那就不好办了。”妹妹说：“说收礼说不收礼，都是收礼。没有反义词了。”

毛局长只好把王熙凤送给喜欢宠物的财政局的梅局长。

过了两天，毛局长在机关大楼走廊预见梅局长，问：“王熙凤在贵府待得如何？”梅局长说：“让我判刑了。”毛局长问：“什么刑？”梅局長回答：“死刑，一棍毙命。”毛局长心一聚地问：“啥罪名？”梅局长回答：“泄密。”

毛局长瞅瞅梅局长，会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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