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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时节梅花开不开

2012-04-29连十一

视野 2012年6期
关键词:刨冰山地车水瓶

连十一

换你的眼泪

是贪吃蛋糕又肥了两斤,自行车在抗议吗?经过“许愿树”咖啡馆,我再也骑不动了,下车捏捏后轮胎,昨晚打足的气,已经只剩一小半。

然后我看到你站在马路边。准确地说,我先看到你那辆山地车,心跳眼热。几千元的车呐!迟淳,装酷是你的别名。

“嗨。”

你不理我。

五月初夏天气,梧桐枝繁叶茂,风吹过去,头顶响起沙沙声。我推车走过去,被你哭泣的模样吓呆了。

我们沉默地在树阴下站了五六分钟,又一块儿推车走到下一个十字路口。说完拜拜又挥挥手,我看着你跨上山地车在阳光耀眼的大马路上疾行,薄薄的绿夹克被风吹得鼓鼓的,像张满的帆。而我,回味着你告诉我的每一句话,慢吞吞推着自行车往家走。

你擦擦眼睛说没事,只是突然很想跟你一起玩到大的小表姐。

你的小表姐车祸去世了。你说得像假的,但你的眼泪是真的。

知道我那时的感觉吗?迟淳,我竟然在妒忌。我愿意跟你表姐换,我愿意死,换你这突如其来的思念和眼泪。

一片柔软的梧桐树叶拂过我的脸颊,落在地上。绿色的落叶,跟你穿的夹克衫一个色系。

老毛病又犯了,我的心脏骤停一秒,推着自行车也会走个小S的弧线。我深吸一口气,把你的影子从脑子里赶走。

想你时心脏骤停,看到你时心跳加速。

所以前一天听说你要去文科班,第二天我就找班主任重新填了选科表。你知道,我对物理化学没什么兴趣,但至少,分开以后,眼不见你心明净,也许我心律不齐的毛病能霍然痊愈。

简单的答案

“许愿树”很奇怪,打着咖啡馆的幌子,店里摆几张麻将桌,门口的冷柜中是各式各样的冷饮。去年冬天,我甚至在这里买过一只微波炉烤的红薯。

那个中午,我修好车吃过午饭去学校,“许愿树”又出了新花样。店门口支出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供应刨冰,菠萝、橘子,3元一杯”。

“咔”,急刹车的声音。一阵风,一股清爽的汗味,一张笑脸。你一只脚支在马路街沿,一只脚仍旧搁在山地车脚踏板上。

“走!请你吃刨冰。”你下巴一扬,人已下车,走在我前面。金色的橘子酱在细碎的沙冰间晕染、着色,玉米粒大小的橘肉散布在冰上。

“味道不错,你说呢?”

我嗯嗯啊啊。其实我想说,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刨冰,可是话到嘴边,我却说:“迟淳,为什么这破店会取个咖啡馆的名儿?”

显然你也不知道,胡猜一通,然后转过身,把我的问题重复给站在冰柜后的老板娘。老板娘撇撇嘴,“很简单啊!开店时是想开咖啡馆来着,开着开着就变了,懒得特意去改名。”

我跟你互相看一眼,爆笑。

冰柜后的女人被我们笑糊涂了。是哦,一点儿也不好笑的笑话,可为什么我们笑抽了似的,你拍拍我的肩,我捶捶你的胳膊?

忽然空气变得像菠萝橘子刨冰一样清凉、甘冽了。忽然我们都不笑了,走到各自的自行车前。

“你看,让人想破脑袋的问题,其实有个超级简单的答案。”你像哲学家一样总结,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张韵之,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去文科班,因为你喜欢我。”

说完你跨上山地车猛地飙出去,把我甩在后面。我居然被你气笑了,迟淳。你神经病啊你!你不仅爱装酷,你还是个二百五!

我想过很多回,等到高考结束,我就不再避着你,我可以光明正大、心安理得地去你家,找你聊天,找你去游泳,约你看电影。谁喜欢谁就去追,女生追男生不丢脸,喜欢对方却不敢承认才羞耻。

放榜后我却没去找你。我去了趟香港,又跟团去了欧洲八国游。三年苦读,就是为了换一张上海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爸妈很开心,轮流请假又花钱,陪我痛玩两个月。迟淳,即便我不出去玩,我也不会去找你。

是的,那天吃过刨冰,我就改变了主意。既然你已知道我喜欢你,我干吗还要去追你?世界那么大,未来那么长,迟淳,说不定某年某月,也许你会爱上我,到那时,为什么不能你来追我?

但你一直没有。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没有你,追我的男生也从大学城排到了市中心。好吧,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你在电话里大笑,你说:“张韵之,难道你们学校全是恐龙?”

我对你好不耐烦啊,难道在你眼里,我真的那么缺乏魅力?让我再给你讲个故事:某位室友,人称范冰冰第二,追求者众。中文系的同乡校友约她看夕阳,被她断然拒绝。她说,莫名其妙哦!去哪座山哪个海边看日出还差不多,为什么要去看夕阳?难道想跟我合唱《夕阳红》?

哈哈哈哈!我在电话这头狂笑。

嘿嘿嘿嘿!你在电话那边奸笑。“张韵之同学,你几时成了范冰冰第二?”

我恶狠狠地挂了电话。迟淳,算你狠,隔着七百多公里的距离,你也能听出这其实是我的故事。

像我一样喜欢你

你终于向我发出邀请,请我参加你的20岁生日聚会。水瓶男,我想了好几天,决定送你一块玻璃镇纸。

我唯一为你做过的事,就是逃避。而逃避带给我的,就是这块玻璃。硅酸盐,玻璃,是我这四年学习和研究的对象。从此以后,看到这块镇纸,你会不会想到我?

你不会。

因为你身边已有别的女孩,叶舫。

她从杭州赶来参加你的生日聚会,在一票难求的春运季。她看你的眼神,我只看一眼就知道,她很喜欢你,如同当初我很喜欢你一样。她在派对上像女主人般招呼我们这帮旧同学,而你,你默许了这一切。

当她把亲手编织的围巾围在你脖子上时,KTV包房里响起掌声和哄笑声。我也在拍手也在大笑,然后我做了一件自己也想不到的事:我冲到你们面前,从你身上扯下围巾递给叶舫。

“送围巾会分手的,重新送一个礼物给他吧。”

叶舫拽着我的胳膊问:“真的吗?姐姐,真的吗?那我听你的!”

靠!我不过比她大几个月,她就叫我姐姐?而迟淳,你该死的,你依然不懂珍惜,依然这么可恶,你居然弯下腰,凑在我耳边说:“张韵之,其实我当她是我妹妹。”

我,爱过你

再与你相见,已失去意义。

但我还是会听人说起你。听说你一点儿也不喜欢自己的专业,听说你大一念完就退了学,去了德国。

没有那个女孩的消息。不过没有她总有别人,像你这样的男生,不会缺女生喜欢你。

除了一个冷冰冰的邮箱地址,以及那些逢年过节你群发来的祝福邮件,我们再没别的联系。

这样也好。我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仍会莫名其妙地想起你,仍会在梦里见到你。梦醒后总有淡淡的凉意。我安慰自己,并非每段爱情都要有实打实的回忆,就像我和你,除了些情绪的碎片,几乎没有剧情。

但我不能否认,我,爱过你。

水瓶与天蝎

东昌路四号出口,我在乘电动扶梯上来的人群中看到一张熟面孔。她也死死看着我,擦肩而过时,我听到她叫我:“张韵之!”那一瞬间,我也想起她的名字:叶舫。

上海那么大,我却在大街上邂逅从前的“情敌”。

“你知道迟淳的小表姐吗?”

三句话后就谈你,没办法,叶舫与我的唯一关联,就是你。但我实在没想到,她首先提的是这个问题。

“知道。迟淳说我相貌可亲,很像他的小表姐。”

“那时候,很长时间,我都怀疑他是胡说八道。”叶舫甩甩额前的碎发刘海,“但这是真的。张韵之,知道吗?他喜欢的人是你。”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会为了跟我在一起而念文科,因为你以为我铁定会作出同样的选择;我不知道你在叶舫面前天天谈论我,直到她对你的热情全部浇熄;我不知道你曾打算向我表白,但那时我已跟一个理科男打得火热;我更不知道,你为小表姐流的眼泪,其实是为我而流的——我竟然改了选科表,改读了理科!

你是闷骚骄傲的风相水瓶,我是故作神秘的水相天蝎。感情风生水起,却都不肯让对方看到彼此的真心。

张枣的诗

我又梦见你。梦中的你还骑着那辆山地车,还是少年时的装酷模样。枕头有些潮,我也睡不着,起来上网,上微博,上Facebook、谷歌、百度。

我查不到你的消息,所以我只能打开邮箱,翻出你的地址。也许,我可以给你写一封信。

“叮”一声,有新邮件的提示。我揉过眼睛,掐过胳膊,还是不大相信。但这不是梦,我收到了你的信。

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南山(张枣诗句)。落款是5月21日。

迟淳,你明知我们错过了梅的花期,但那有什么关系?

花开不尽,只要你想跟我一起。

(刘诗凡摘自《知音·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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