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执浩的诗
2012-04-29张执浩
张执浩
为花旦十岁生日而作
说你是老东西,你又是小家伙
说你是畜牲也不尽然 因为
很多时候你所渴望的也是我在争取的
十年了,杂草在眼前翻涌
荒凉怎么也移不走
你那样专注地望着我
指望我什么?自由?不
即便有,也是子虚乌有
原野远大,你我偎依在房间一角
你看我我看你
我记得十年前你的模样
一堆绒毛,嗷嗷待哺
如今你那七兄妹已在人间走失
命运究竟是什么?
我想了十年仍然没有想明白
只是当我们遛到草地上看见
你亡命般追逐天空里的鸟雀时
我才会提醒你应有走兽的觉悟
只有当我一次次看见一只又一只
流浪在街头的你的同类时
我才会告诉自己幸福依赖于幻觉
说你是个累赘,如同在说这无所谓的肉身
我知道你出处模糊,我知道
一条狗有时候并不仅仅是狗
若是你我互换:
你是60岁的我,我该是7岁的你
你说,我们在他们的眼中又算什么
2011,今年的最后一首诗
我已经转世了但
仍然在这个人间仍旧活
在这个令人费解的国度
卑贱,怯懦
不敢奢望
那些美好的词语会瞬间落到实处
上辈子我在纸上写,然后把纸撕掉
在酒桌边谈,忙于给那些空杯子敬酒
上辈子我在梦中笑,我辜负过
最美的梦,也真的梦见过
最好的生活,也去过他们的国家
那里的月亮真的比这里大
但她不会跟我回家如同
我转世还是会与这些
因爱生恨的人为伍,为了能更好地
理解这样的爱不是无中生有的
我可以抄袭
我可以重复
煮开水
两壶开水温度不同
容易激动的是马里干戈的那一壶
我曾面对雪峰写下情诗
现在雪还没有化
唱情歌的人已在人间蒸发
现在我要说一说
眼前的这一壶,这把坐落
在海拔25米的开水壶
这里很久没有下雪了
这里已经兀自沸腾了25分钟
我眼睁睁地看着一满壶水
以雾气的形态离开了
密封的铁皮屋
多么好,连尸体也没找到
蘑菇说木耳听
一只蘑菇与一只木耳共一个浴盆
两个干货飘在水面上
相互瞧不起对方
这样黑,这样干瘪
就这样对峙了一夜
天亮后,两个胖子挤在水里
蘑菇说:“酱紫,酱紫……”
木耳听见了,但木耳不回答
蘑菇与木耳都想回神农架
(选自《岁月》2012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