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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与文字同行

2012-04-29闫庆梅

黄河 2012年6期
关键词:纪实文字诗歌

闫庆梅

岁月走过,渐渐地会明白很多。比如,终归会知道,“宿命”的确是存在的,冥冥中的安排有时候远胜过所谓的努力。由此,人越长越大,会越来越心生敬畏。对大自然,对无常世事,对命运!说这些话的时候,能感到耳边吹过的阵阵晨风,能感到黎明前寂静中那些细微的声响,能看到黑暗深处种种相逢和离别,能感到少年时代忧伤的泪水和轻狂的笑声再次潮水般涌过来,能想起与国伟兄在丁香花的芬芳里,怀揣文学梦,为校园文学报付出的感情和辛劳。从那时候开始便与文字结下了一份缘,我们的生命便注定要与文字为伴,哪怕寂寞,哪怕清苦。之后许多年和国伟联系很少,都在与文学看起来相去甚远的岗位上做事,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但总会找到各种报刊,去发现、阅读对方。我们确信,生活尽管芜杂不堪,压力重重,但文学在各自的生命里并没有走远。我们知道任何世俗的名利都不能代替文字的慰藉,任何心灵的困顿都需要文字的解救才能获得自由,也终于知道此生注定是要与文字同行的。终于,在有生之年还不算太老的时候,我们不约而同先后离开了从前的工作,走进了与文学梦距离最近的地方,做了文学编辑这个行当。当然,这份职业并不是天底下最好的,但安身立命求得不就是一份欢喜吗?当有一天,醒来或者睡去,文字既是梦想又是现实,写或者不写,写什么或者不写什么,怎么写,变得不再是问题而成为乐趣,不再使人焦虑而会令人快乐的时候,我知道应该感恩,应该知足了。

尤其当沉浸在国伟兄这几年写的文字之中时,这种满足感更是浓烈起来。这是两本即将付印的书稿,一本是散文评论集《云水乃心》,另一本是诗歌集《神话》,可以说这既是他多年来工作的积累,也是他在又一个人生阶段创作的积累。对一个文字工作者或者说文学编辑而言,具备文学评论的功底似乎是必须的,具备对艺术敏锐的鉴赏能力和独特的审美能力也是必须的。读国伟这些年为朋友、老师写下的这些评论文字,了解他日渐丰富的学识,日渐精进的修为,欣赏他对朋友、对老师、对年轻作者的真诚和激赏,感受他对文学、对人生深沉的情感和思考。只想说,这两本书的确是他的心灵之作,也是他的心血之作。

《云水乃心》收录的文章,大部分是纯文学性的评论,比如有写《太行诗丛》与郭新民诗歌的《一棵树,高高站着》,有读张锐锋新著《鼎立南极:昆仑站建站纪实》后写下的《科学与文学的终极探险》,还有评燕霄飞中篇小说《奶香》的文章《命运的解读》以及读唐晋小说《玄奘》写下的《玄奘的代言人》等等,国伟的评论没有旁征博引掉书袋显摆文化的矫情,没有拘泥文本就事论事书卷式的死板,没有华而不实夸夸其谈喊口号般的空洞,也没有人云亦云阿谀奉承不痛不痒的乏味。有的是穿透现象直指本质的深刻,有的是文本之上思想的进一步凝练,有的是胸襟无限广大随心而发的人生感怀,有的是担当编辑责任力求扶持文学新人的诚恳。因此,国伟的评论不去定义到底是评论引领文学创作还是文学创作促进文学评论,也不去说明二者之间到底是唇齿相依的关系还是鱼与水的关系,他认为这些不是目的。评论要对作品负责,要对自己的心灵负责,要对这个世界负责,这才是正道。

这本集子还收录了大量散文随笔,如果说评论是国伟宴客端上来的可口主食,散文随笔则是他精心烹调的下酒菜了。丰盛不说,个个别具一格,真是色香味俱全。其中最见功力或者说最能体现国伟创作特色的该是那几篇对仗工整声律铿锵的骈文了,如:《雁门关赋》、《岫云诗集》序等。中国的散文从汉代到六朝,出现了“文”、“笔”的对立。所谓“文”,就是专尚辞藻华丽,受字句和声律约束的骈文。所谓“笔”,就是专以达意明快为主,不受字句和声律约束的散文。在我看来国伟的“文”胜过了“笔”,无论词句,无论意蕴,一点也不晦涩难读,而是朗朗上口,洋溢着古典韵律之美。无疑,这是国伟作品中十分精彩的部分,也是最能体现他审美取向和精神特质的部分。骨子里国伟是一个有着古典人文情怀的人。平日喜欢穿中式衣服,喜欢品茶,还总要抽时间写写书法,听听古乐,读读古书,他说那是他最平静、最幸福的时刻。一个人的气质与他的喜好是分不开的,国伟总是一副波澜不惊、敦厚踏实的模样,总是带着善良温和的笑容,总是慢条斯理而又不失智慧地与人交往。从他身上能感受到大丈夫的一份豪迈,也能感受到谦谦君子的一份儒雅。读他的这些文章,还会有穿越之感。那一刻,红尘已远,纵使千军万马,也只是挥一挥衣袖而已。

作为一名省级文学刊物的编辑,多了很多文学采风活动,也多了一些纪实题材的写作任务,与大多数纪实作品不同,国伟的文字不只是叙述,更多的是思考和责任。他饱含感情写下了《在超超的树荫下——一个人的诗歌史》,也许对别人而言这只是一篇文章而已,但对我却意义非凡。那是一段我也非常熟悉或者说非常留恋的岁月,国伟的文字带我再次回到了上世纪诗情洋溢的校园,让我再一次地想起了那些熟悉的身影,想起了青春时光所有的欢笑和泪水。我清楚地记得,在国伟毕业前夕,他和另一个文中提到的同学刘汉杰给我们这些负责编辑《播种文学》小报的同学开会时的情景,他们希望我们能够将这份小报继续办下去而且越办越好。会后我心潮涌动,连夜写了一封信,想交给国伟或者刘汉杰,想请他们放心,我们一定会做得更好,同时也表达了我对这些兄长要离开校园的惆怅。第二天,我揣着信等待时机递给他们。可直到上午广播操时间,我都没有勇气去找他们。刘汉杰的班级和我们班都在东操场,我看着他的身影心里却在退缩……直到我也毕业了,直到那封信终于旧了、老了,我都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现在想起来鼻子都一阵阵发酸。正如国伟所说,我们最初的文学种子是播种在原平农校的土壤里的,之后成长于“超超”诗歌的树荫下,一直到今天,我们的工作和生活与文学终于融为一体。如果这就是宿命,又何尝不好呢?

这里必须要提到国伟的另一篇纪实作品《行走的诗行——追寻“超超主义”诗歌历程》,这篇文章通过深入的采访和大量的史料,翔实地记载了山西诗歌史上非常重要的一个诗歌团体或流派——“超超主义”诗歌的发展及其渊源。可以说这是《在超超的树荫下——一个人的诗歌史》的姊妹篇,两篇文章互为补充与注解,较为完整地呈现了一段诗歌的历史,呈现了山西诗人在热血沸腾的诗歌年代里所有的歌哭和为诗歌发展做出的巨大贡献,相信每一个当事人都会随着文字重走一回青春,每一个读者都会为那些至真至纯的灵魂而感怀嗟叹。纪实作品最为难得的就是投入情感,最为可贵的就是打动人心,国伟的这篇文章让我几次抑制住了满眶的泪水,让我对那个年代,对那些诗人充满了向往和敬意。

有道是“真感情就是好文章”,读国伟的文字,心只会越来越柔软,而读他的诗歌集《神话》,让我在这个初冬的早晨竟产生了想要喝酒的冲动。国伟好酒,酒风亦豪爽,而且他常常在酒过三巡之后,带着微醺的醉意吟诗,往往佳句连连,令人称奇。国伟在上世纪写现代诗一段时间之后开始转入对中国古典诗歌的学习和研究,他想回到诗歌的源头,以古人的情怀体验现世的种种滋味,以古人的胸襟包容凡间的种种磨难。以笔为心,以心当笔,借一滴酒的醉意,抒写最为清醒的人生。所以读国伟的诗歌,我总是能够闻到那酒的香气,总是能够与他一起陶然于出世之中。所以说,诗歌必定是国伟的文字盛宴里最为精华的部分,真实的抒情,快意的表达,如陈酿的老酒,需用青花瓷碗斟酌,用悠长的岁月品茗,用一生一世的心灵回味。

年少轻狂往往对未来充满幻想,如今站在中年的边缘,再也不敢说还有多少梦想,只想拥抱眼前的一切,哪怕苦难,哪怕艰辛,哪怕再多的伤害。能够行走在文字的丛林,在文字的丛林里放纵,这已经是老天最大的恩赐。国伟兄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因为从他的文字里读不出埋怨,读不出愤怒,只有清明,只有正直,只有宽厚和理解。文如其人,这也正是国伟处世为人的本质。

是的,只要是写,只要拿心灵去写,我们前面便一定有无限宽广的路,怎么走都会是一路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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