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特写 《8点15分,第三手术室,髋关节整体置换》(片段)
2012-04-29
场景3手术第1阶段
(器械声)
解剖刀。牵引器。钳子。再来一把。拭子。
天哪,这韧带可真够呛。
扩展器。(剪刀音响)
出血是怎么回事?真糟糕。
好,扩展器。放在这儿。你从中间夹住。
好,起子。
不,不!不要举起来!血是从那儿出来的。
把钳子挂在那儿。
钳子。(音响)
钳子。钳子。给我一把解剖刀。
很多脂肪,在肌肉里面。是脂肪组织在出血。对。
解剖刀。(刮擦声)
我还得要一把。(噼啪声)
像皮一样厚,嗯?(护士:要我举着它吗?)
对。请你擦一下。
等等,等等,等等!
兰根贝克牵引器。对,请你举着它。解剖刀。
这么一会儿就变钝了?
嗯,嗯,嗯。
解剖刀。擦一下。(吹口哨,哼唱)
钳子。行了。解剖刀。牵引器。
现在开始出血了。是的。钳子。
天哪,真够紧张的!
血压多少?(护士:150,60)
150?(护士:对。)
我能算得出来。(护士:怎么算的?)
从血喷出来的劲头。
谁给我擦一下汗?(器械声)
场景6报告(1)
第三手术室12月16日手术报告。
手术开始时间:8点15分。
病人:萨依玛·诺瓦克。21b 病房。
年龄:70。 职业:曾任公务员,现退休。
诊断:髋关节严重退化。
手术:植入髋骨假体,更换髋臼和股骨上部。
主刀医生:布朗特医生。由凯廷医生、莫里医生、哈林医生协助。
麻醉师:鲁夫医生。
场景10诺瓦克小姐(3)
最让我震惊的是,我明白了:我去我家附近看的那个矫形外科专家其实是想让我悄悄地死掉。他跟我说什么:“一切都很好,什么问题也没有。”
可是医生,我的屁股出什么问题了?
“哦,我知道。只要多走一走路,就会好的。嗯。嗯。”
然后他写了一张单子让我去照X光片。
我看了一眼,真让我毛骨悚然,上面写着:“髋骨关节病?”
这儿出了问题,那我就只能爬了。
后来我看到了我股骨关节的头部已经不再是圆形的了。看上去像个蘑菇,上面有这么大的囊肿。而那头猪竟然跟我说:一切都很好。什么问题也没有。
我病成这个样子去找他,他在诊断书里却写的是:“骨质疏松。”这家伙就这样让我过了4年。这真是犯罪!
我有一次问他:我们对这骨质疏松到底该怎么办?
他说:你怎么会想起骨质疏松来了?你知道这是什么病吗?
我说:我知道。因为年纪大了,骨头受了损伤。要打激素。呃,你知不知道旷日持久的疾病是一个什么概念?
我说:那又怎么样?
他说:好吧,好吧。你有多大岁数啦?
我说:啊哈!这又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说,病人到了多大岁数,按照规章制度就不允许你给国家保健服务中心打电话?嗯?一个对国家保健规章了如指掌,对保护公共资金尽心尽力的人,他考虑的一切就是为了省钱,而不是救老人的命。
可是我现在的矫形外科专家为什么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治我的病呢?
场景11手术第5阶段
对。拿锯子来。
护士,就在你背后。一伸手就能够着。(锯子声)
一只新的手套!(锯子声)
对,放在这里。(喘气,清理嗓子)(锯子声)
拿骨凿来。(敲击声)
好,好,好。差不多完成了。(笑)
(骨头断裂声)骨钳。
对。这是头部。喔,天哪…
埃瓦小姐,请把它放到福尔马林溶液里去。明天我有用。讲课用。
场景13诺瓦克小姐(4)
疼痛……就好像……夺走了你思考的力量。
你成了一头可怜的、受折磨的牲口。
医生说你得学会带病生活……他说得对……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去适应,不是吗?
OK,哦,这就是生活……天哪,难道昨天就那么糟糕,让你过不下去?……
啊。第二天又来临了……噢,上帝!
你得朝右边躺——你根本没法朝左边躺,明白吗?……
你朝右边躺。腿蜷曲着……
上帝啊!我怎么才能把腿恢复到原来的姿势?也许我原来是平躺着的,睡著以后才把腿蜷曲着的……天哪!我怎么才能把腿伸直,见鬼……
好吧,我就这么躺着看书,只能做这件事……
哭又有什么用?
疼的感觉就像是有人抓住这条病腿的脚踝,使劲往下拉,往下拉,往下拉,好像除了一根无关紧要的脚腱之外,把腿上的一切都撕裂了……而且,他想把这根脚腱也撕掉。
这就是我疼的感觉。
由此,我能想象,古代人们被拖去肢解是什么滋味。
我真的这么想:我是一头可怜的、受折磨的牲口。
场景15手术第6阶段
对,这是骨臼的颈部。
它已经离开了骨臼。股骨的颈部已经切除。头部已经移走了。
穿孔器。(钻孔声)
旋转钻头。(手钻声)
3.5的!(护士:3.5的?)
对,两个都要3.5的。
我们把螺钉安在髋骨的上方,这样塑料托座就能紧紧地托住它。
(上螺钉声)
对。扩孔钻。(钻声)
这就是那个囊肿。看见了?是一个很大的囊肿……但是它的外壁比较薄,我们还没有碰它呢。
对,把穿孔器递给我。我们还需要再穿一个孔。这……穿孔器。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再深一点?呃,在背部穿孔就行了。(钻声)
把它转过来。(钻声)
好,这就够了。现在把那个小的假体给我。
那是托座。即使它很小,还是会突出一块来的。看见吗?(哼唱)
对。你先扶着它。
把那台稍细一点的牵引器递给我。那样你可以把手松开了。
对,把假体递给我。(吹口哨)
这里当心一点。(女医生:好的。)
那位夫人现在怎么样?
(女医生:很好。很好。衰竭的迹象已经消失了。)
真的?唔。
可是我会把大的牵引器从你手里接过来的。
(女医生:没事。我这样扶着它没问题。)
呃,先让你歇会儿。待会你要托很长时间呢。
很长时间。要把托座安结实需要8分钟。在这段时间里,你得稳稳地托住它。准备好了?(护士:好了。)
(搅动声)
场景 22诺瓦克小姐(9)
接着,我走上阳台,心里想:天哪,天哪,假如有什么闪失……
这是可能的……
我不害怕,我可以发誓。为什么要害怕呢?
我已经立下遗嘱。我给住在杜塞尔多夫的侄子打电话,跟他说:你来一趟,我已经把你作为我遗产的唯一受益者,让律师为我写了一份遗嘱。
你继承遗产的权利不会遇到任何障碍。
你到了我家以后,只要稍稍打扫一下,就什么都齐了……
如果你发现屋子里乱得一塌糊涂,你也别在意,反正也没法补救了……(笑)
场景 24报告(5)
假体安在托座上面。托座体积为“1 3/8 ”
假体咬住以后,把边缘上粗糙的表面打磨光滑。
股骨颈部的骨髓空洞被电钻钻开,以便植入假体。
场景 26诺瓦克小姐(9)
现在我要告诉你,我想起了什么。(笑)
那是一个星期六……(笑)我常常笑自己太傻。(笑)有朋友给我打电话,说:萨伊玛,你过得怎么样?还在等吗?我们今天晚上要出去玩儿。
我说: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呀?
看在上帝份上,你得跟我们一起去。
我说:没问题。
后来,我们一起去看了电影《日瓦戈医生》。然后,去“维也纳森林”饭店吃点东西。
一开始,我渴了,喝了一品特啤酒。
接着,又喝了一品特,吃了半只鸡。
如果你在饭店吃鸡,要挑鸡皮颜色不太深的,浅黄的,这种颜色的好吃。如果鸡皮像橡皮似的,肉就会像皮靴那么硬。
在我们离开以前,为了以防万一,我偷偷吃了点止痛药。为了保险,我吃了两片。(笑)这时候已经晚上11点了。我的劲头上来了。我跟大家说:今天晚上咱们玩儿个痛快,按照柏林的规矩,只要哪儿有灯亮,我们就上哪儿去玩。
我们到了一家可以跳舞的酒吧。多热闹啊。上帝保佑我们!
首先,那儿的音乐是放个不停的。音量至少有170分贝。一首比一首更狂热!
当然,那儿挤得不得了。谁想怎么扭屁股就怎么扭。没人注意
这个。灯光暗暗的。气氛很热烈。大家都很开心。
我什么都想尝试一下。我说:让我们玩个痛快。
突然,我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一个讨人喜欢的年轻小伙子用胳膊搂着我。也许他在想:给这位老太太一个惊喜吧。他把我带进了喧闹的舞池中心,我忘情地跳起来,扭起来。
我得说我跳得很不错。我把身体的重量放在右腿上,稍稍扭动左腿。至于手,这没有关系,没人会注意它。
我们跳得真痛快。转过了舞池的每一个角落。等坐出租车回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4点半了。兴高采烈,心就像一只风筝似地腾云驾雾……
为什么不呢?
场景 29手术第13阶段
对。往里转。哼!
噢!现在把腿举高一点。祖国万岁!
来吧。结束得好,一切都好。
对。缝合针。
你在桌上拍X光片,对吗?(护士:对,我已经准备好啦,医生。)
场景 31 诺瓦克小姐(10)
手术后第四天下了地。
轻轻走三步。走了三次。不疼。
第五天,靠着框架往前走四步,又往后走四步。
第六天,往前走了25步,转身再走25步回来。不疼……
(吹口哨)那缠人的事情终于结束了。
第七天,我往前走了40步,又往回走了40步。躺了一会儿又站起来。
第八天,扶着拐杖走了40步。第九天,走了60步…
能自己走路的感觉,我告诉你……
噢,亲爱的……我要高兴得哭出来了……
能自己走路,又不疼……(笑)
场景 33 诺瓦克小姐(11)
接下来,我做了一个梦……我站在一个楼梯口……
我抬起了左腿……向前跨了一大步,飘向第4个台阶……
然后在第4个台阶那儿站住了……
这不是跳,就像是飞,是往下飘,每次飘4个台阶……
就這么不停地飘……站住以后再往下飘……
就这样,飘了4、5层搂……
那是一种……啊……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自由的感觉,能控制自己肢体的感觉。
不用使劲,不用担心你怎么能下到第4个台阶……
醒来以后我想,上帝啊,这有多美妙……
我想:是的,你终于恢复自我了!
(作者:彼得·里昂哈德·布朗翻译:黄炳琦)
(栏目编辑:莫玉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