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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地铁

2012-04-29李斐陈星曲

大武汉 2012年6期
关键词:号线武汉

李斐 陈星曲

隧道里,列车风驰电掣驶过,稍作停留,又奔向下一站。地铁的倩影如同初恋的惊鸿一瞥,烙印在武汉心里。即便有了高架上的孪生兄弟“轻轨”,武汉还是无法释怀“地铁梦”。还好,武汉不是柯景腾,无需百感交集,把初恋的美好交予他人手里。今年年底,很萌、很粉嫩的2号线即将穿行在武汉的胸膛,让那些年的追逐,激动继续。

京汉线外迁的机遇

“不要认为在地下的才是地铁,1号线也是地铁的一种方式,更准确的说法是轨道交通。轨道交通的建设模式有地下、地面和高架。”何继斌开门见山纠正概念,他是武汉市国土规划局交通市政处处长、教授级高工,也是武汉轨道交通规划的核心参与者和见证人。

上世纪80年代末,京汉线铁路拆除,城市中心区空出10公里土地。这片土地怎么用?京汉铁路旧线利用研究办公室成立,挂靠武汉市建委。3种声音争论着:铺马路跑汽车;修绿化带;建轻轨。起初,武汉市政府甚至考虑利用京汉线原有铁轨。不过,京汉线与干道、公路多是平交,如果以每2-5分钟一班车,会严重影响市内交通流。除非公路下穿,但如此,又牵扯出道路排水等诸多新问题。同时,修建1公里轨道交通,造价四五个亿,直到1993年,武汉每年城建资金才一两个亿。上海和广州修建地铁都动用国外政府贷款,可外方借贷条件之一要求采购本国设备。武汉面临两难:一是资金不足,二是国家对地铁设备国产化采购的要求,不达标,审批过不了。

铺马路变成最切实可行的方案。京汉线沿岸原是棚户区和仓库,货物乱堆,垃圾遍地,房屋有的盖瓦、有的搭油毡,铁轨和枕木间是拾荒者的天堂。大马路修通,改变了京汉线破烂的旧貌,中间提前留出空间给轻轨。1989年,高架建轻轨的方案首次提出,由循礼门开往傅家坡。为此,长江二桥预留了3个可拆卸钢架,方便轻轨从中间两股车道穿出,好像桥面开了天窗,请列车钻出来。

国内早期修建地铁主要考虑战备需要,比如北京,没有着眼交通疏解。当时,武汉只准备修一条线,但因两江三镇的格局,不得不从长计议过江交通,隧道和地铁合一建设的想法破茧而出,同步研究民生路和青岛路过江的可能性。民生路是汉江入口,河水冲刷严重,工程难度大。隧道、铁路合一需要15米超大盾构,技术条件不具备,且水下作业风险极大,合建方案落空。

一根线到一张网

按都市发展区,武汉1080万人的常住人口规模与北京(1600万)体量相当。2010年,北京轨道里程300公里,广州为237公里,上海高达410公里,武汉连广州的零头都未达到,仅29公里。没有奥运会、世博会、亚运会,辛亥革命百年纪念不过闪亮片刻,所以,与北京、上海、广州相比,武汉缺一个跨越的机会。

1993年,《武汉城市总体规划》第一次系统规划轨道网络,由单线到网络是质变,“单条轨道线不如公交,不能提供多样化选择”。两年后,武汉向国家报批的线路有6条,总长度132.5公里。国务院批复前,优化后的轨道线网达到7条。

对于地铁项目审批,国家发改委十分谨慎、严格。他们会考虑地方政府的GDP增速、财政收入,参考每年交通建设投入占财政支出比例,以及轨道交通建设占交通建设投入的比例。任何超出实际承受力的地铁梦都会被国家发改委一盆冷水浇醒。不过,各大城市都把宝押在地铁,因为它既能提升城市形象,为招商引资加分,又能撬动经济杠杆,疏解交通。武汉、南京、杭州、南宁、郑州都摆出紧追的姿态。

国务院81号文明确发展城市轨道交通的意向。不过,也设置了建设门槛:首要是客流支撑,轻轨高峰客流达到1万人次/小时,而地铁高峰断面流量2万人次/小时;其次是经济承受能力。标准人口规模300万以上,地方一般财政收入超过100亿元。彼时,武汉财政收入还未达到100亿。

轨道交通报批程序十分严格,而且单条地铁线都需审批。随着经济发展,大中城市对地铁需求上升,国务院提出建设规划的概念,可一次性报批5年建设项目。武汉轨道线网规划再次开始。法国赛思达、北京中城捷公司分别拿出方案,在此基础上形成,武汉将拥有12条轨道线,里程约540公里。

第一轮地铁审批,沈阳是40多公里,成都和杭州是60多公里,武汉为72公里。第二轮新增地铁审批时,它们的规模都没有超过第一轮,而武汉却达到215公里,超出一个身位的优势。超常规的发展速度使得预测总落后于现实。2006年,武汉编制新一轮城市规划,无论人口、经济发展速度,还是城市用地规模都发生巨变。比如,预计2020年GDP将达到6600亿元,而事实上,去年已达到6500亿元。“1+6”主城加新城的城市格局,也必须依托轨道引导。

地铁线由三镇向外辐射,加上3条快线构成“女”字型,串起江夏、蔡甸、东西湖、沌口。其后,地铁加密和延伸进入时间表。1号线两端扩展至汉口北,配合商品市场和汉正街搬迁,另一端抵达柏泉,催化东西湖地区由农业基地向食品加工转型;6号线连接国际博览中心和东西湖片。何继斌相信:“一座新城一条轨道线,再与主城现有的7条线对接。带动新区居住和产业倍增,紧密新城与主城的联系。”当2号线建成,它的常青花园站东北侧就有直达孝感的城际线。咸宁、黄冈、黄石与武汉的城际线将有大半在2012年后通车,而且所有大型客运站都有相应地铁口与之对接。

“八宝粥”里修地铁

选好起点、终点,找准人多的地方,串起来就是一条地铁线。这是理解地铁布局最通俗的说法,但只有亲历者和参与者才了解其中艰难。首先,线网形态讨论就引发了激烈争论,环形派和网格放射派各有拥趸。从现实来看,选择环形和网格放射的城市比例大致为三七开。武汉城市布局也不像北京,需要用环形绕过故宫、天安门广场。环形意味着2次过汉水和长江,水下30公里不能设站,而网格辐射只需增加换乘。网格放射渐成共识。

其次是近期线的选择。城市发展有规律可循,但不排除不确定性和多种选择。当时,对地铁2号线进不进王家墩争议极大。有人希望地铁2号线和王家墩建设同步。现实证明,当初不进是对的,王家墩仍是工地。相应的弥补措施是把3号线和7号线引起来,配合CBD。所以,一条线折衷的办法是选择60%的成熟区,40%的近期发展重点。

设计图背后有大量调查和数据支撑。为了研究居民出行,何继斌和团队动员上千人做入户调查,37.5万户的调查问卷把两张办公长桌堆满。武汉地铁集团的工程师也说:“每一条线的设计图纸就能装满几节火车车皮。”

时间表从图纸进行到工地,困难仍旧没有结束。因为软土,上海被比为“在海绵上修地铁”;反观武汉的地质条件,只能用“在八宝粥里修地铁”形容。以2号线为例,卓刀泉、虎泉有暗河,一挖见水。如果没有及时识别出,盾构机挖着掉进河里,消失不见,南京出现过这种情况;洪山则有需要爆破的花岗岩,虽然修隧道常用爆破,但在市中心就能猛力炸崩,每天只能推进0.5米;范湖片地下有机物腐化形成沼气,开工当天冒出火苗,地铁集团不得不立即应对:沿线打孔,重新补勘,修改设计,更换盾构机,所有用电改为防爆,下井操作禁止带手机、打火机和任何易燃易爆物品,加大送风量,稀释沼气,所有人随身带有瓦斯监测仪,一旦超标,马上停止作业。地下情况如此复杂,即便前期勘探也不能察明所有,“只有挖下去才知道”,这句话变成工程人员的口头禅。

修建地铁有固定节奏,越江段需要38个月,站点需要24个月,影响整条地铁工期的关键因素却是开工时间。地铁施工在地下,但需要地表操作面。空出整段路面,截断路面交通,地下水管、煤气、通讯光缆都得让道,一根管线没解决,地铁就无法开工。

虽然人人都盼望地铁通到家门口,却不愿地铁工地在跟前。汉阳区人大代表建言:希望4号线二期早点通到汉阳。但听说地铁需要在家门口打47米的风井,就不吭声了。5年前,武汉地铁集团与地铁沿线企业、单位协商设置出站口,多数反应冷淡,有的担心出站口会占用自家的门前面积。只有少数如协和医院,主动请地铁出站口到门前。■

(感谢武汉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叶青、明伟华,武汉地铁集团颜波、梁汉桥、邵文对本文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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