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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省斋的往事

2012-04-29樊碧贞

青年作家 2012年6期
关键词:木门台阶母亲

出了大堂往南走,不过一百米,有一别院,名叫“退省斋”。这个地方,高格曾听大人们说起,只是,他一次也没进去过。

不是高格不想,是母亲不让。母亲的话管用,家里上上下下都听她的。这点,高格很清楚。前不久,高格刚要走近那个院子,就有一阵风过来。一看,已有人抢先挡在门前:“你别过去,当心被咬!”高格不从,那人也不多话,拦腰把他抱起,远远地放下;高格又跑,再被抱回去;最后,高格一跺脚:“我去告娘。”

高格走进大堂时,母亲正在收拾着一些老书。见高格进来,母亲停了手,招呼他过去。高格竹筒倒豆般地讲述刚才发生的事,他以为母亲会责怪抱他回来的人,可她没有。母亲的反应淡淡的,拉着他的手,说:“小格,是我不让的。你别怪他们。有些事,等你长大些,就会明白。”自那以后,高格就天天盼着长大。

日子水一样流淌着,转眼,高格又大了一岁。

附近与高格差不多大的孩子都去上学了,高格也吵着要去。母亲就是不松口,只对他说:“你太小,该是耍的年纪。”高格不乐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撅得老高。母亲不拉他,也不哄他,让他自己起来。为此,高格还赌气少吃了一顿饭。不过,毕竟是孩子,他很快就忘了这档子事。

那段时间,高格被花园里新置的花钵吸引了。其实,吸引他的是水里面养的那些花:刚出的嫩芽,尖尖的,带着一圈红晕,好看极了!这不,太阳一出来,映在水里,像一枚出了油的鸭蛋黄。高格看得高兴,拿着手指粗的棍子,搅起银光点点,弄得风生水起。耍累了,他坐在地上,仰头看退省斋:一扇窗户正在缓缓打开,阳光映照着玻璃,明晃晃的一片。高格使劲甩甩头,再看去,那窗关得严严的。这屋,大家说是空的,怎么有人开窗呢?是眼花了呀,还是小偷进去了?……高格一动不动,退省斋的影子越来越长,好像很快就要包围自己。进去!进去!这个念头,再次冒了出来。

于是,高格丢了棍子,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他歪着头从二指宽的门缝往里瞧:地上,四四方方的青石板;再往里,好像有台阶。他努力伸着脖子,头就碰到了木门上。木门“吱嘎”作响,一阵“汪汪汪”的叫声从院墙内挤出来……高格赶忙转身,一溜小跑折了回去,还不住回头张望。

“你看你!也不看路,小心撞到!”母亲出现在高格面前。

高格顾不上答话,冲她做了个鬼脸。

“就你顽皮……”母亲摇了摇头。

母亲并不知道高格在退省斋前看到的一切,她更在乎高格的健康和快乐。在高格眼里,刚看到的一切,是他的秘密。他想瞅机会进到里面去。

机会还真让高格逮着了。一个秋日午后,家里的人都睡了,高格躲在树下逗蚂蚁,就听到退省斋的木门“吱嘎”响。他抬头一看:一个人影闪过,进了那个院子。

高格的心怦怦直跳,仿佛有个声音在催促他:“进去,快进去!”他丢掉手中的蚂蚁,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那扇门,竟然只是虚掩着!

高格用力推开两扇大门。“吱嘎”“吱嘎”……大门叫唤着,向内敞开。高格失声道:“糟啦!”

他本想回身跑,又控不住眼睛。眼前的一切,让他目瞪口呆:一个瘦高个儿的男人歪靠在台阶上打盹儿,手边摊开一本发黄的书;男人的旁边,一条黑狗安静地趴着,发出均匀而甜美的鼾声,和男人的鼾声相配合,此起彼伏;男人的脸和狗的脸贴得很近,像一对亲密的爷儿俩。

不远处,几个人正忙着搬东西,其中有个背影,看起来是那样眼熟。高格仔细一看,分明是母亲。

高格没多想,就跑向了母亲。母亲看见他,惊讶地捂住了嘴。然后,两个人几乎同声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母亲很快镇定下来:“看来,有些事情藏也藏不住。来,进屋i娘慢慢跟你说。”说着,就引着高格进入房内。只见这几间房内收拾得与别处不同,分出了许多间隔来,一桶一桶,有贮书处,有设鼎处,还有安置笔砚处;房内有雕空玲珑木板,或“岁寒三友”,或山水人物,或翎毛花卉,一看便是大师手笔。

“好地方!娘,这是谁的想头?”

“还有谁?不就是你的爹爹!”母亲手指台阶,眼泪淌水似地下来,再发不出声音!

“娘,你别哭,你别哭……”

母子俩紧紧地抱在一起。

那一年,高格六岁。

后来,高格才知道,退省斋是高氏家族的书房,爹在这里有过辉煌。爹那句“读书多了,放屁都是香的”的“名言”,曾为高家人所津津乐道,只是,至高格起,再没有人提及。

许多年后,高格在他的小说里写到“退省斋”,只留下一句:“书要读,但不可全信,否则不可救矣!”

作者简介

樊碧贞,女,文学爱好者。文字散见于《天池小小说》《百花园》《新课程报·语文导刊》《红豆》《小说月刊》《山东文学》等报刊,有文被《小小说选刊》《智慧》《青年博览》《大河文摘》等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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