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瑞涛作品
2012-04-29施瑞涛
施瑞涛,浙江衢州人,91后,现就读于温州大学。
1978年的冬天
在城郊,七十年代的棉花厂
哈尔滨苦涩的冬天格外寒冷
厂内繁忙的景象,伴着
旧苏联机器的声响
谁又能想到,一场大爆炸
将黄昏的屋顶掀开
火焰开始翻滚,无处可逃的年轻女工,
如花似玉的脸庞
被灼烧,好像那些未加工的白棉花
在机械里拉不回自己的身体
失散的棉絮在夜空中游荡
据说后来,厂里将她们集中收养
就在离城市不远的一栋大楼
每扇房门紧锁,里面经常传来凄怨的歌声
那里面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镜子
甚至玻璃,也用黑幕布换掉
从不敢熄灭的灯,照着她们变形的脸入眠
有时候她们也出去晒晒太阳
但从不相看,因为害怕
眼前的模样是自己的模样
有事情,更习惯隔着墙壁说话
这么多年过去,原本的她们
也应该结婚生子,甚至儿孙绕膝
一场大火,将她们的青春永远地留在那儿
如花似玉的容貌,转移给了别人
在另一个地方安度一生,老得缓慢
隐遁
在黑暗的东方,学习遁术
让晚风吹不进你生锈的身体
人群或者时代中,看不见你
作为空气的象征,你把自己的
内心遮蔽,奔跑在无边的梦境
像一个旁观者,不带色彩地看着
这个世界的哭泣和喜悦
你甚至可以想像,那些被时光吞噬的灵魂,
重新揭穿五月的预言
照亮那个水稻疯长的远方
你爱这个夜晚,以一种隐秘的方式
抵达下一个春天,背对着时代
想起浙西的那片田野
命运以寂静的名义,摘满了
熟透的果实,低处的土地花开两朵
往来的木车轻歌而过
更远处,天空到处都是夕阳
一辆火化车经过,你看见一个人
躺在里面,像你,又不像你
裸死在画廊深处的女人
裸死在画廊深处的女人
静静地躺在大理石上
身旁是梵高的向日葵
在暗灯下显得格外金黄
但依然保持原来的姿态
那个女人沿着时间的路标
在最里面的花瓣中找到自己
就好像梵高在一个春天里等她
想像着在通向教堂的小路上
相互证明各自的存在
一阵风吹来头发向远处晃动
她说的话没有人听见
就像一只站在草原尽头的羔羊
面对着周围的一万只狼
她需要一次自我的救赎
给世界造成一种假象
遗落的肉体正是痛苦的根源
灵魂寻找通向光明的出口
再生的微笑等待时间的检验
警察来了所有的灯光被打开
熙熙攘攘的人群散去
看画的人说她是艺术家
外面的人坚信她是一个疯子
姐姐
正如这个春天,风送来我的名字
在花园深处,你把那株紫薇
浇了一遍又一遍,像你湿润的往事
早上起床,你洗衣做饭,弯腰生活
淡蓝的头巾爬满了时间的皱纹
姐姐,外面的世界更加美丽
大门已经生锈,你拿着昨天的钥匙
姐姐的春天,春天的姐姐
又冷又脏的晚风吹进你的身体
又重又涩的时光打湿你的眼眶
被遗忘的守护者
面对秋天,奔跑总显得徒劳
比如你穿过一片树林
漫山遍野的果实熟透
但是没有一个属于你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悲伤
你的跳跃攀爬甚至是砍树
都不能阻挡自然的归宿
把自己暴露在虚无中
好像光着身子在跳舞
就这样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孤独得没有藏身的地方
阳光照进你的灵魂
来自黑暗处的抵御
这些你都无法左右
望着身后,人们匆匆忙忙
带着金子的光芒,满载而归
而你,是一个永远的守护者
在空旷的下午,无力地哭着
庸人
如同一只考拉
无所事事,看着
世界重复地转变
内心里的焦躁和恐惧
慢慢爬到脸上
孤独总是那么热闹
伸手也抓不住
易碎的往事
那些花开的春天
隔着一扇陈旧的窗户
在时间面前,只需
一阵风,一个词语
身体就会迅速干瘪
醒来的人
像夜雨一样静下来
二月,雨从暗处落下来,田野寂静
松鼠逃回屋里,叫醒那个昏睡的人
因为醉酒,或是更遥远的事情
在昨夜的梦中睡过了头,像一个婴儿
从半开的窗户中望着外面
默默抽烟,仿佛在回忆被遗忘的梦
终究一无所获,他起身,四处走动
缓缓地,雨还是不停地落下
那些长菱角的思想
几乎都悬在空中
私奔记
12月6日晴微风在图书馆
我正在和卡夫卡谈论美女
四点钟又要和梵高聊割耳朵的快感
我成了某个人
并且鲜红地活着
我爱这个下午
男青年开始变得成熟
要以一种隐秘的速度
抵达下一个没有柴火的冬天
背对着时代脱下腐臭的身体
带着灵魂私奔甚至
来不及给你点一颗烟
爸爸
我比春天早来一步
——致F
三月,转晴的上午
沿着口吻中的风景
来到这里,一路寻找
那些晚来的时光
被杭州拒之门外
我们对坐,像看一张照片
画面里升起的炊烟
更深处,白鹭掠过龙井
窗外那些低处的绿叶
和刚认识的蝴蝶捉迷藏
你微笑,春天从手心中开放
每一刻都是崭新的
在天空下,我要在西湖边
为你种下一大片阳光
看你奔跑,留下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