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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望未来无限期望多

2012-04-29王芳

经济 2012年7期
关键词:柏林墙西德东德

王芳

人物简介:

梅兆荣,1934年生,江苏崇明(今属上海市)人。北京外国语学院肄业。1953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赴民主德国莱比锡卡尔·马克思大学入日耳曼语言文学系学习。1956年后,历任驻民主德国大使馆随员,外交部苏联东欧司副处长,驻民主德国大使馆、联邦德国大使馆二等秘书,外交部西欧司处长、副司长、司长。1988年6月至1997年1月任中国驻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特命全权大使,八届全国政协委员。1997年至2003年任中国人民外交学会会长兼党组书记。2003年4月获韩国明知大学荣誉博士学位,2004年4月获德国联邦总统授予的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星级大十字勋章。先后被上海、北京、浙江、西安等地一些大学聘为顾问教授、兼职教授、客座教授、名誉教授,特聘(讲座)教授。并担任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世界发展研究所所长、中国国际战略学会副会长等。

40年前,中国与联邦德国正式建立外交关系。梅兆荣既参与了建交时的谈判,又是德国统一后的第一任大使,在外交战线上奋斗了半个世纪,当年的小伙子如今已是古稀之年。2012年6月18日,记者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在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世界发展研究所,见到了这位德高望重、功成身退的外交官。他神采奕奕,谈吐严谨又不失幽默。回忆过去的光辉岁月,大使脸上时常溢满笑容:“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望未来无限期望多。”以下文字由梅先生口述整理而成。

初学者:12点前不睡觉

从1953年我被派往德国算起,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甲子年,回忆当时赴德时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在东德的学习,可以说是我职业生涯的起点,也决定了我的人生轨迹。

我是新中国第一批派到东德学习语言文学的,当时一共派去了31位同学,其中有5人是学习德语的。之前我学习了三年英语。国家对派遣留学生非常重视,高教部在中南海怀仁堂开了欢送会。请周总理讲话给我们指示,总理希望我们学成回国,为国家服务。我们是怀着报效祖国的满腔豪情奔赴了德国。

德语语法是比较复杂的,当时东德请了富有经验的老师给我们授课,我们每人抱着两本德汉字典,一点一点啃。第一年是从德语字母开始打基础,第二年上大学本科。其实我们是以当时德国小学生的水平去学习大学的课程,其难度可想而知。开始时上课我们听不大懂,只好借德国同学的课堂笔记。东德方面给我们分配了辅导员,遇到困难可以随时请教。由于肩负着国家的使命,因此,我们学习热情高涨,都非常刻苦,晚上很少在12点前睡觉的。

1956年,因工作需要,我们5位学生中有3位被提前抽调出来。可以说,三年时间的学习为我们打下了比较坚实的语言基础。那段充实而紧张的学习经历丰富而难忘。

当翻译:领导言行受益终身

我先是被派到中国驻东德大使馆工作,主要是负责翻译、礼宾、外交文书这三项工作。1958年底我在国内休假时,东德总理格罗提渥访问中国,组织上交给我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给国家领导人当翻译。初出茅庐的我先是跟随周总理去机场迎接东德总理,第二天我为毛主席在中南海会见客人作翻译。以后我就成了中央领导的首席德语翻译,陪同过毛主席、周总理、彭德怀、董必武、习仲勋、乌兰夫、陆定一、彭真、伍修权等国家领导人。

在外交生涯中,我感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共同特点是,政治水平高,有丰富的斗争经验,谈话精辟,很有针对性。这些领导同志生活很简朴,对工作人员非常关心。这一切,都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他们的优秀品质使我受益终身。

1958年,国家副主席董必武应邀参加德国统一社会党第五次党代会。他告诉我说:“你看一本书,就要抓住书的要点和核心思想,其实厚厚一本书的内容,浓缩起来也不过一页半纸。”董老的音容笑貌,我至今仍记忆犹新。

1963年,在参加德国统一社会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上,伍修权同志身为中共中央代表团团长,面对对方拍桌子、嘘声一片的状况,他毫不畏惧、镇定自若,出色地进行了斗争。他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为我后来应对国际斗争树立了一个典范。

1966年,周总理出访罗马尼亚、阿尔巴尼亚、巴基斯坦等国,任务艰巨,但代表团成员一共才17人,真正轻车简从,据说周总理原先连医生都不想带,后来听到带医生不光是为他一个人服务,也是为了全团人的健康需要,总理才同意。当时,我们住在罗马尼亚总书记齐奥塞斯库腾出的官邸,工作人员在洗衣的时候发现,周总理有一件衬衣还打着补丁,这让我们十分感慨。周总理十分体贴译员,在谈话中会主动将中国的市斤换成国际通用的公斤或者吨,以省去翻译换算的麻烦。这些看似微小的细节,却是对我心灵的洗礼。

事实上,每一位领导人都有自己的精辟思想和特点。对于我这个才20多岁的年轻人来说,跟上他们的思想不容易,但是他们的言行是我的楷模,对我的思想水平、工作水平以及认识问题的能力都有着莫大的帮助。

中德建交:暗号接头参与谈判

上世纪70年代初,美国尼克松政府打开了通向中国的大门。中国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得到恢复,中国地位日益提高。1969年10月,西德大选后,社会民主党和自由民主党联合组成了勃兰特—谢尔政府,开始推行同苏联和解、同东德接近、同东欧国家改善关系的“新东方政策”。当时西德的经济迅猛发展,因而也想通过扩展国际关系,抢占中国市场。加之中苏关系恶化,西德反对党积极主张与中国建立关系,携手遏制苏联的扩张威胁;另一方面,我们与美国的关系已经打开局面,在东边,与日本建立外交关系,在西方与西德建立外交关系也就提上了日程。

1972年8月18日,建交谈判开始。当时中方的谈判代表是王殊,他是新华社驻波恩的首席记者,对西德比较了解,与西德外交部也有联系。我作为唯一的外交官被派到波恩,并带着一个机要员和一个报务员,作为王殊的主要助手,去西德参加谈判。

我从东柏林去西柏林,还有一个充满戏剧性的小故事。西德方面派了一个人来接我,但我们互不相识,对于怎么碰面我们商定了个接头暗号。我们各执一份当日的《每日镜报》。到了西柏林机场,我就看到一个小老头,戴着礼帽,拄着一个文明棍,拿着一份《每日镜报》,嗯,就是他了,这样我们像地下工作者一样接上了头。飞到科隆后,又转到波恩的新华社分社。收发报设备也运过去了,我们的报务员很能干,为了架天线,他去商店买了两根竹竿竖起来,到晚上就与北京取得了联系。第二天开始谈判工作。在西方国家保密很困难,但这次保密做得很好。

谈判结束以后,谢尔外长和姬鹏飞外长就在1972年10月11日,在北京签署了中德建交公报。

德国统一:一张纸条带来的巨变

1961年柏林墙始建时,我在驻东德大使馆工作。1989年柏林墙被打开缺口时,我正好在西德任大使。一个戏剧性的“偶然”事件导致东德民众冲破了柏林墙。当时,柏林墙的通道,德国百姓未经批准是不允许通过的。1989年11月9日下午,东德统一社会党大柏林市委书记沙博夫斯基,他也是中央政治局委员,举行了一个记者招待会,快结束前,他念了一个条子说,柏林墙准备要开放,这是东德党中央的决定。有人马上问,什么时候开始?他似乎对这个问题并无准备,愣了一下,稀里糊涂就说:“现在就开始吧。”因为是实况转播,东德的百姓一听到,马上就成群地冲到柏林墙的出口要求通过,站岗的边防军没有得到指示,坚决不放行。群众就说,都广播了,你听!一听广播确实是这么说的,谁都知道那是国家广播电台,它代表官方的声音,守军没办法,只好放行了。

东德当时的第一把手,直到晚上9点多才得到报告,可见当时的领导层也是乱套了。柏林墙打开了之后就收不拢了,后来才渐渐拆除的。推倒柏林墙是德国走向统一的重要一步。

1990年10月3日,德国宣布统一。背后有着复杂的过程,可以说,德国统一所需的所有条件同时存在,这既有必然性也有偶然性。

谈外交:独立思考谦虚谨慎

我16岁时在上海读高中二年级,1950年底,响应“保家卫国”的号召,参加军事干部学校,是准备将来当军事干部的,但后来进入了外交队伍,成了“文化的解放军”。身份变了,但是“保家卫国”的使命未变。外交的使命就是维护国家主权、领土完整,以及安全,为国家的和平发展营造一个有利的国际环境。

目前,中国的外交面临着很复杂但是也很有希望的国际环境,“机遇与挑战并存”,半个多世纪的外交实践,联系现实的国际国内形势,使我对今后外交应当坚持的原因产生了几点感悟:第一,要坚持和平发展道路和和平共处五项基本原则,坚持相互尊重、平等互利、求同存异、不干涉内政、互利共赢的原则;第二,要坚持独立自主的原则,站在中国的立场上,对错综复杂、风云变幻的现象进行独立的思考,作出符合客观实际的分析判断,在此基础上确定我们的政策策略;第三,加强中国的软实力,近些年来,我国的经济发展不错,但在国际上的软实力还比较弱,话语权和影响力不足,舆论导向不掌握在我们手上。要学会用对方易于接受的语言和方式,善于向外介绍我国国情,争取国际上更多的理解、同情和合作支持。光有军事和外汇力量是不够的,还要有征服人心的力量;第四,统筹国内国际两个大局,这两方面相辅相成不能分开。中国国家大,部门多,要加强部门间的协调,对外协调一致,切忌各自为政,造成工作被动。相对于西方国家来说,我国还不够发达,任务繁杂,又处于国际的风口浪尖上,更需要上下左右加强统一;第五,我们的官员、媒体和人民应保持谦虚谨慎的态度。我国在很多方面虽然发展很快,但还不是一个真正的强国,振兴国家民族任重道远,要切实把我国实力做实、做强,稳步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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