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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女性美审美标准的历史变迁

2012-04-29银进康

青年作家 2012年8期
关键词:美女时期美的

古希腊人认为:“世界上没有比人更美的形式,也没有谁比人更懂得美、更追求而不亵渎美。”莎士比亚曾热情地讴歌:“人是万物的灵长、宇宙的精华,是宇宙世界的主体。”歌德认为:“不断升华的自然界的最后创造物是美丽的人。”所以,人不仅是美的创造者、享受者,而且自身就是美的典范。人是上天最终极、最完美的造物,女人尤其如此。

女性美是自然美、内在美、性美、社会美、女性自我认同的美和男性所认可的美的统一。在审美活动中,女性美的审美价值是十分重要的。法国格里马洞里的旧石器时代“大腹、豪乳、巨臀”的圆雕裸女形象反映了原始人对女性美的崇拜。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女性美被现代人再次挖掘,法国雕塑家罗丹把女性美称之为“一种无与伦比的美”。俄国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认为:“女性这样的赏心悦目,适情顺性,人见人爱,令人销魂。”可见女性美具有和谐性、协调性、享乐性等特点,有一种让人轻松舒畅的审美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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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远古的母系氏族时期,女性以高大、健壮为美;生殖和生产能力,是当时评价美女的主要标准。传说,极乐国女首领之所以能当上首领,不是凭其美貌而是凭其年轻力壮。据说,她食量惊人,一餐至少要吃掉九只烤鹌鹑和五条野兔大腿。她翻山越岭行走如飞,擅长飞石打猎,还能举起巨石将大貔砸得头破血流。新石器时期女神的画像,展现的基本都是女性健壮结实的体魄。

先秦时期,《诗经》中就有关于女性美的描绘,这些描绘反映了从西周初年到春秋中叶人们对女性美的审美观念。《静女》表现了少女活脱、自由、浪漫的性格,《硕人》则描绘了一位面貌端庄、皮肤白嫩、方额弯眉、牙齿洁白、微笑时酒窝深深、美丽的眼睛左顾右盼、流露出无限风情的绝世美人的形象。

《楚辞》则以浪漫主义手法,反映了女巫、女乐、歌伎、舞女的美。《大招》中主要写了美女的形与神两个方面:形体上,屈原关注的是美女洁白的牙齿、柔曼的娥眉、红艳的嘴唇、红润的脸庞、细腻嫩白的皮肤、丰满婀娜的体态、亭亭玉立的身段等;神态上,屈原强调的是美女温顺善良的性格、优雅大方的仪容举止和谈吐。其中,不乏“娥眉曼只”“容则秀雅”“小腰秀颈”“丰肉微骨”之类的描述。

宋玉《神女赋》中的神女,也是一位绝世佳人。作者从神女的体态、容貌、表情等各个细部展开了详细的描述。神女既是罕见的丽人,又显得温柔可亲,被作者赋予了一种飘逸娴雅的气质。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则简洁地界定了中国古代美女的规范形象:“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这成为了后世评价美女时经常引用的标准。

先秦时期社会审美观念在女性身上的体现非常有趣地局限于上半身。先秦诗歌中表现的自然、健康的美,集中反映了中国古代女性审美的初步诉求,而这种诉求残存着人类蛮荒时期对女性生育的美好崇拜。在社会体系得到完善之前,中国人的伦理观和审美观是朦胧而支离破碎的,更多的束缚不是来自于人本身,而是来自于自然。这使得女性比男性拥有了更为广泛的活力与柔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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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汉时期是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度形成的时期。这一时期,文化、艺术、宗教、科技等高度发达,社会经济有了较大的发展,还开辟了举世闻名的丝绸之路。西汉儒学家董仲舒提出了“三纲五常”的伦理体系。儒学思想成为了占统治地位的社会意识。刘向的《列女传》中,从母仪、贤明、仁智、贞顺、节义和辩通等几个方面来要求和评价女性,强调女性的内在美。班昭在《女诫》中提出:“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又说:“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女以弱为美”的观念,在汉朝的影响力似乎并不大,但对后世的影响则是巨大的。

男耕女织在秦汉时期得到了集中体现。汉代乐府诗中出现了大量歌颂劳动女性美的作品,比较突出的是《陌上桑》中所描写的采桑女罗敷,“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刘向和班昭对女性的评价,更是突出了这个时期女性的崇高地位。从吟叹“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的虞姬,到《孔雀东南飞》里的刘兰芝,无不摈弃了那种深闺女性的审美传统。

而大名鼎鼎的汉代美女赵飞燕,传说“能作掌上舞”,则反映了当时轻盈飘逸的纤秀型审美倾向。

汉代对女性美的审美标准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重视女性的美德,二是重视修饰的美。从战国时期起,女性修饰自身的风气逐渐开始流行。一种方法是借粉黛、赤丹等来增添面部的美貌;另一种方法是束身,使身段苗条,以至后有“楚王好细腰,国人多饿死”的说法。至汉代,由于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女性修饰之风日盛并更加普及。“建安中,女子好为长裙,而上甚短”。“明德皇后美发,为四起大髻,尚有余,绕髻二匝”。女子高髻广袖长裙,已成为当时社会的时尚。汉末一首童谣道:“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大眉,四方眉半额。城中妇广袖,四方用匹帛。”说明当时的中下层妇女也竞相修饰。

魏晋时期政治混乱,社会动荡,战乱频频。这个时期,人们的精神生活极度自由奔放,用寄情药、酒,行为放旷,毁弃礼法的方式来表现对现实政治的不满。女性在这个时期的价值更多的是被赏玩,就连表达审美意图的文学作品也似乎有这个倾向。《典论·论文》说:“诗赋欲丽。”《文赋》说:“诗缘情而绮靡。”从用浮华雕藻的形式寓轻艳情调的“宫体诗”,到曹植在《美女赋》中开篇就描写“美女妖且闲,采桑歧路间”,都从侧面烘托出魏晋时期流于妖媚艳丽的审美取向。这一时期,甚至还衍生出一些专门记载神异鬼怪故事的志怪小说,其中最著名的是两晋时期干宝的《搜神记》。这种妖媚艳丽的审美倾向,被貂蝉推向了巅峰。貂蝉不仅先后把媚眼往董卓、吕布和关羽身上乱抛,而且传说她在拜月时,月亮也被她妖媚的容颜所折服,躲到了云彩的后面,不敢与她争辉。所以,我们大概可以认为,魏晋时期对女性的美,推崇的是妖艳玄迷的审美取向。

从魏晋时期开始,女性之外在美开始具有了独立的价值,得到广泛的欣赏和珍视。荀粲曾说:“妇女德不足称,当以色为主。”在这种美、德各自独立的言论的鼓励下,女性开始自觉追求外在美。这一时期的女子,大多穿着广袖短襦、曳地长裙:腰部束以“抱腰”,并且用衣带来装饰。当时,还流行在头上插戴花钗和“步摇”,这样走起路来衣袂飘飘、环佩叮当,进一步强调了女性的温婉妩媚、婀娜多姿;在化妆方面,最盛行的是在额问点上一个红色或黄色的“花子”以作装饰。“花子”形状各异,以叶子或花朵形状为主。花木兰从军后回到家中,“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就是这种妆扮的体现。这一时期的女性温婉妩媚,婀娜多姿,崇尚个性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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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是中国封建社会的鼎盛时期之一,也是美女辈出、美女文化最为丰富的时期。唐代国力强盛,统治者采取开放国门的政策,国际间和国内各民族间的交往日益活跃。各民族文化的交融以及对外来文化的广泛吸收,使唐代形成了多元化的文化风格与雄健豪放的时代精神。在这一历史时代的特定文化氛围中,社会对女性美的审美标准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唐朝人崇尚的是一种健康、丰满和肥硕的女性形象。浓丽丰肥之态,是唐代上层妇女形象的特点。杨玉环则成了唐代美女的代表人物。受赵飞燕、潘玉奴等骨感型美女的影响,唐代以前相当长一段时期内,美女们走的都是病态美的路线。唐朝人摈弃了这种扭曲的审美观,开始崇尚雍容富态、健康自然之美,这可以被视为中国美女评价标准的重大突破。与唐代丰富多彩的美女文化交相辉映的,是唐代美女的千姿百态。杨玉环在形体上大概也不会比赵合德胖多少,否则她的身材不可能那么娴娜多姿,跳起《霓裳羽衣舞》来也不会那么轻盈飘逸,跳起胡旋舞也不会那般旋转如风。《旧唐书·后妃传》说杨玉环“太真姿质丰艳,善歌舞,通音律”。《开元天宝遗事》说她“素有肉体,至夏苦热,常有肺渴,每日含一玉鱼儿于口中”。《杨太真外传》说贵妃“有姐三人,皆丰硕修整,工于谑浪,巧会旨趣”。至于一代女皇武则天,

《资治通鉴》则说她是“方额广颐”、丰满健硕的女性。总之,种种情况皆反映出唐代丰腴肥硕、健康艳媚的女性美审美倾向。

宋朝建立后,为巩固皇权,削弱了武官的权力,鼓励功臣们“多积金帛田宅以遗子孙,歌儿舞女以终天年”。因西夏、辽、金等强敌屡屡犯境,这一时期的对外政策上多以妥协苟安为主。南宋王朝更是偏安江南,不思收复中原,朝野上下,始终被笼罩在一种萎靡不振、哀怨缠绵的气氛中。与此相对应的,是理学的繁荣。程朱理学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提出“存天理,灭人欲”的禁欲主义思想观念。他们主张寡妇不能再嫁,“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并且把“处女”的内容加进了贞操观念中,即女子在婚前必须保持童贞;其“内外各处,男女异群”“男女有别,远嫌避疑”的主张,强化了“男女授受不亲”的意识。男性日益限制和缩小女性的活动范围,以确保女性的贞操纯洁。这种社会氛围对宋代女性的成长产生了深刻影响,使得这一时期的女性美审美标准完全不同于盛唐时期。

自宋代开始,盛唐时期的健康之美让位于阴柔之美;开阔豁达的心胸被代之以哀婉幽怨的柔肠;体态丰满、仪容典雅的丰硕之美,让位于孱弱纤细的清癯之美。女性病态美日渐成为女性美的模式。在宋代,娇小瘦弱的女子被视为美人,身材高大的女子则常常遭到讥讪。有一次,苏轼到一富豪家饮酒。主人有一舞伎,容貌尚可,但身材高大。主人向苏轼要求为该舞伎做诗。苏轼戏作:“舞袖翩跹,影摇千尺龙蛇动;歌喉宛转,声撼半天风雨寒。”窘得那舞伎满脸羞红、怏怏离去。

北宋初年,缠足尚没有流行起来,缠足妇女多为宫廷或富贵人家的家妓。南宋时期,缠足开始在南方流行并普及。

描写闺房之乐、歌伎和舞女的艳词,在宋词中占相当大的比重,它全面地反映了上层士大夫和文人对女性的审美观念。宋词中的美女形象都是娇小瘦弱、杨柳细腰、慵懒无力、哀怨愁闲的。这,大概就是宋代文士欣赏的女性美态。当时女性的心灵和外貌,都染上时代病态的忧郁症。梁启超说:“近代文学家写女性,大半以多愁多病为美人模范……以病态为美,起于南朝,适足于证明女学界的病态。唐、宋以后的作家都汲其流,说到美人便离不了病,真是文学界的一件耻辱。”病态美,起于齐梁宫体诗,于宋代尤烈。它从一个侧面反映了齐梁、两宋积弱不振、偏安苟且、淫靡浮浪的时代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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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时期是中国封建社会的晚期。社会分工扩大:家庭手工业从传统的农业经济中分离出来,并获得长足的发展。在这个基础上,产生了资本主义的萌芽和与传统的儒家学说相对立的民主进步的启蒙思潮。因此,明清时期对女性美的审美标准,呈现出错综复杂的矛盾现象。

明代以来,人们开始注重女性形体的完整美。明代才女叶小鸾著有《艳体连珠》,分别吟咏妇女的发、腰、足和全身——这些也是当时士大夫们最爱欣赏的女性形体美的部位。在当时评价女性美,头、腰、足三者皆美,则整体形象就是美的。黑而长的秀发、柔软纤细的腰身、纤细窄小的脚,就构成了明代标准的瘦美人。

明清时期,特别是晚清时期,以女子小脚为美的畸形女性美观念已充斥于全社会。小脚,成为了当时男性眼中标准美人的主要条件,甚至是唯一条件。女子脚的大小直接影响到她的婚姻、夫妻关系、家庭关系乃至邻里关系。大脚女子无论长得多漂亮,也要遭到人们的嘲笑——“一个大脚嫂,抬来抬去没人要。”“脸儿倒还俏,大脚太可笑。”“大脚婆,没人要她做老婆。”新婚之日,新娘子下轿后脚的大小和美丑成为了亲友们品评、判断新娘美丑的唯一标准。洞房之夜,当新郎发现新娘的脚大时,有的泪眼汪汪,泣不成声;有的离家出走,逃之夭夭;有的干脆逼令新妇缠足。小脚媳妇常常受到公婆的夸奖、丈夫的爱恋、亲友的赞美和同伴的羡慕;而大脚女人却会受到公婆的冷遇、虐待,遭到丈夫的嫌厌和亲友的讥笑。

从流传于各地的有关小脚的民谣中,可以看出当时以小脚为美的普遍心态,如“小红鞋儿二寸八,上头绣着喇叭花。等我到了家,告诉我爹妈,就是典了房子出了地,也要娶来她。”

后来,清代龚自珍开始提倡妇女天足,认为天足女子美,从女性美观念上否定缠足。从龚自珍的诗句中,我们可以看到自然、健康、潇洒、大方的新型女性的形象。一种新型女性美的观念正在萌生。

鸦片战争以后,随着西方殖民主义势力的侵入,男女平等观念传入中国。这种观念,与中国固有的同情妇女的思想相融合,逐渐形成了兴女学、不缠足的思想。从此,在与旧道德、旧美女观的不断斗争中,新的女性道德美、形体美观念形成并发展起来。

纵观古今,女性美一直是不可或缺、不容置疑的客观存在。随着社会的发展,中国古代女性美审美标准也在不断变化。不同的历史时代有不同的女性美审美标准。中国古代女性美审美标准的变化,也是中国古代社会生活变化的缩影。

作者简介

银进康,男,毕业于重庆师范大学中文系,现任四川省泸州职业技术学院语言文字研究所所长、人文社科系副教授,曾在《当代文坛》《四川戏剧》等刊发表多篇学术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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