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因何对“百团大战”先嘉奖后封杀

曹晋杰

1940年8月20日，彭德怀指挥八路军在华北敌后发动了震惊中外的百团大战。彭德怀最初作出的大破袭战役方案中，计划投入战斗的兵力并没有100个团。八路军总部于7月上旬开始准备，8月上旬乘青纱帐旺盛时进行大破袭战，原定兵力是22个团（晋察冀10个团、一二九师8个团、一二○师4个团），重点破袭正太路；其次破袭平汉路、同蒲路北段和白晋路（白圭至晋城的铁路，现已拆除），并拟于8月13日前后开始向敌据各交通线进攻。

任务分配是：太行山区是从娘子关起至太谷，从石家庄起至新乡；五台山区是从石家庄起至卢沟桥，娘子关至石家庄以及南口东西段；晋绥区是从太原以北到雁门关北；太岳区是白晋路全段；冀南区和冀中区是从石家庄至德州全段。后来，彭德怀估计，在战斗开始并且取得了一些胜利以后，日伪军会有相当部分必从我根据地内向外撤退，他又部署各军区和军分区应预先有准备，乘敌退出碉堡工事时，尽量消灭敌人，平毁碉堡及封锁沟、墙。各区接到此部署后，积极行动，提早准备和进入预定地域。当时是青纱帐旺盛时期，虽敌伪碉堡密布，还是未被敌人发觉。当敌伪仓皇撤退时，各根据地的武装力量乘机奋起追歼敌伪，加上原布置的22个团，共有104个团参战，故在发表战报时，名为“百团大战”。

（一）

百团大战打响的第三天，即8月22日，第十八集团军（即八路军）朱德总司令、彭德怀副总司令，即向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卫立煌发出电报，通报了百团大战发动的目的、兵力部署及已完全切断正太路交通的战况。27日，八路军总部又向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报告了百团大战的发动、兵力部署和初期战果，并提请“电各战区、各友军部队，抑制当前之敌，以利大战进展”。此后，随着战役的发展，八路军总部随时向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通报战况及战果。

第二战区、天水行营对百团大战极为关注，最先对百团大战作出反应的，是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卫立煌。他获悉百团大战发动的消息后，于26日、28日两次致电朱德，对八路军的军事行动加以赞扬：“查顽敌陆续增兵，企图扫荡华北，截断我西北国际交通，兄等抽调劲旅，事以迎头痛击，粉碎其阴谋毒计，至深佩慰。”“贵部发动百团大战，不惟予敌寇以致命打击，且予友军以精神上之鼓舞，我二十七军一部配合贵集团军于26日向当地顽敌袭击。”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获悉百团大战的消息后，根据敌方广播和情报对比，认为情况属实。8月29日，军令部向各战区通报百团大战情况。由于进行了这次破袭战役，迫使日军从华东、华中调回1个师团的兵力，加强了对我华北根据地之进攻，推迟了日军打通粤汉路和湘桂路的时间（约1个月时间），减轻了当时日军对国民党战场的压力,在客观上是起了援助蒋介石的作用的。武汉失守后，蒋介石开始了政策上的变化，将其重点逐渐转移到积极反共上。

1939年冬至1940年春，蒋介石发动了第一次大规模的反共高潮。这期间，国民党军队侵占了陕甘宁边区5县；阎锡山发动了“十二月事变”，进攻山西青年抗敌决死队；石友三、朱怀冰等部进攻太行区域的八路军。在彭德怀和一二九师师长刘伯承的指挥下，首先是冀鲁豫、冀南的八路军将石友三部打垮，继之是晋冀豫八路军打垮朱怀冰、鹿钟麟、张荫梧等部，鹿钟麟在林县被八路军三四四旅活捉，黄克诚将他放走了。到1940年2月，国民党顽固派掀起的第一次反共高潮被彻底打垮。于是，国民党顽固派一方面以“曲线救国论”指使他们的一些部队降日，组织伪军，秘密承认伪军合法化，继续与八路军对抗。

另一方面，蒋介石为了显示他仍在积极领导抗日，于9月4日发出嘉奖八路军百团大战致朱德和彭德怀电：“贵部窥此良机，断然出击，予敌甚大打击，特电嘉奖。除电饬其他各战区积极出击以策应贵部作战外，仍希速饬所部积极行动，勿予敌喘息机会，彻底断绝其交通为要。”对百团大战予以了肯定和嘉奖。与此同时，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按照蒋介石嘉奖令的要求，应八路军的请求，在华北采取了一些军事行动，策应配合百团大战。百团大战爆发后，卫立煌第二十七军一部向山西高平附近各据点之敌围攻，攻占据点多处。第五集团军向横关岭一带，第四集团军向夏县及张茅大道一带之敌进袭，破坏公路多段。第九十三军破坏队在临汾附近，炸毁敌南行火车并毙敌100多人。9月6日，卫立煌制定了全面的“配合百团大战的攻击部署”，部署针对“残据晋东、晋南一带之敌，自我朱集团（即八路军）发动百团大战，截断正太、平汉、同蒲各路交通后，纷纷北援”的情况，提出了“以规复晋城及晋东、豫北交通之目的”的各集团军具体攻击计划，并决定10日完成准备，11日发起攻击。

后来蒋介石还亲自下达了“以十八集团军（即八路军）百团大战为法则加强游击战的训令”，要求“各战区应以十八集团军此次在（正）太、同蒲、平汉各路之游击破坏动作为法则，拟定本年九（月）起至十二月止之持久计划，加强敌后游击战，专以铁路、公路、水路各交通线与兵站、仓库、飞机场等实施有计划，有组织之长期破坏，在此游击期间，其第一要义，务使敌军不能抽调其在各地区之部队，破坏其十月间秋季攻势，造成于我军有利形势。”

（二）

根据蒋介石的指示，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于9月19日制定了“策应百团大战之作战部署”，攻击部署如下：

“（一）卫副长官指挥南路军以一部攻牵曲（沃）高（平）公路暨白晋公路南段长治至晋城之敌，并断其交通，以主力向临汾以南同蒲路沿线之敌发动攻势，彻底破坏同蒲路交通，重点指向侯马、运城。

（二）彭毓斌军主力附魏纯美支队，积极袭击闻喜、万泉、猗氏、临晋之敌，协同南路军之作战。

（三）李文军第六十一师之补充团进出侯马一带，扩大游击，断敌交通。

（四）吕（吴）代总司令瑞英指挥南路军，以有力一部积极袭击河津、稷山、新绛、汾城、襄陵之敌，掩护补充团之侧背。

（五）赵总司令承绶指挥北路军，以主力一部积极攻牵当面之敌。

（六）攻击开始预定为本月有日（25日）。”

9月19日，蒋介石批准了阎锡山的部署，并通知朱德。

按照既定部署，在晋南、晋东南的卫立煌部于11日发起攻击。16日，“长治、高平之敌经我攻击，放弃小据点，坚守大据点，彻夜鸣枪，状极恐慌。我93A（军）（刘戡）各师仍分攻长治、高平及阳城各近郊，颇有斩获。”“27A（军）（范汉杰）各师迄十四日仍在晋城城郊与敌激战，毙敌二百余，获步枪、机枪三十余支。现在与由北向南增援之敌激战中。”

17日，“9A（军）（裴昌会）将晋城西南方附近公路破坏，现仍于栏车镇附近攻袭中。”

另外，据天水行营西安办公厅主任熊斌9月22日致蒋介石电云：“第二战区我晋南、晋东南部队为规复晋城，打通晋东南、豫北交通，并策应十八集团军之作战，遵奉钧委座电令，已于真日（11日）发动攻势。”战况为：“文日（12日）我二七军主力向晋城猛攻，于元日（13日）曾一度攻入城内。又于东日（16日），百官村（晋城东北）之敌被该军歼灭过半。”“第九军连日猛攻白晋公路沿线之敌，并以有力部队由天井关突越公路，向晋城以西、南袭攻中。”“长（治）高（平）之敌经我九三军猛攻窜入城内，并袭破太义镇（高平东北）敌粮弹车五十余辆。”“第十师于文夜已将阳城西南近郊外围据点攻占。”“十五军于文夜攻占西三涧后，刻正与敌在郇王（绛县东北）附近激战中。”“张茅沿线之敌被我第四集团军不断派队袭击破坏，并另以一部进出水头镇至运城间，企图截断同蒲路及威胁安运之敌飞机场。”这些军事上的配合行动，给八路军以极大的支援和鼓舞。

对于友军对百团大战军事上的配合、支持和勉励，八路军也给予极高的评价。彭德怀在谈到百团大战的伟大意义时说：“在我大后方，广大军民对这次百团大战的胜利更表示极大兴奋，各方友军先后来电慰勉，尤为可感。”国民政府军队对百团大战的策应配合是应该充分肯定的。

当时，大后方的新闻媒体大量报道了八路军百团大战的胜利消息。8月26日这一天，国民党的中央社就从洛阳发出百团大战胜利的3条电文：

“（一）我军（即八路军，下同）强袭娘子关，23日晨攻入城内，将敌大部消灭，克娘子关；

（二）正太路两侧我军于17日井陉娘子关段及井陉以北各据点行果敢强袭，至21日克乏驴岭、地都（井陉西）等据点，歼敌数百，所有隧道、铁路、桥梁建筑等，悉被我军破坏。另部并攻克井陉北贾庄、王舍等地，克复井陉煤矿。21日午，乘势猛攻寿阳西南卢家庄之敌，连克碉堡四座；

（三）我军某部连日进攻正太路各据点，克复阳泉以西之桑掌村、翁炉沟，毙敌甚众，并获机枪、步枪三十余挺（支），另一部攻击燕子沟（阳泉西），将附近铁路桥全部破坏……现正太路交通已中断。”

上述电文，除个别时间不准，如，战役发起时间应为20日，克娘子关应为21日晨，其它战况均与八路军最初几日战果相吻合。在以后的日子里，大后方报刊继续纷纷报道百团大战胜利消息并给以极高评价，在大后方人民群众中引起强烈反响。

（三）

百团大战戳穿了国民党顽固派在第一次反共高潮时制造的许多谣言，主要是“八路军游而不击”、“专打友军，不打日军”的谎言。

八路军自1940年8月20日发动百团大战以来，共进行大小战斗1824次，攻夺敌人据点293座；毙伤日军12645人，毙伤伪军5153人；俘虏日军281人，俘虏伪军1407人；伪军反正1845人，日军投诚7人；缴获步枪5437支、手枪281支、轻机关枪179挺、重机关枪45挺、山炮16门、重炮3门；破坏铁路948里，破坏公路3044里。在这次战役中，一度收复四五十个县城，最后得到巩固的县城有26个以上；正太路、平汉路1个多月后才通车。从这一点来说，给日伪的震动是很大的。日军华北司令部对此役名之曰“挖心战”，以后每年此日，作为“挖心战纪念日”。

此役给了国民党顽固派一次沉重打击，特别是八路军在打了反摩擦战役之后，紧接着打了抗日的百团大战，表示八路军是为了抗日才反摩擦的。百团大战的胜利，有力地戳穿了国民党制造的所谓八路军“游而不击”的谣言。

经过百团大战，八路军得到发展壮大，使蒋介石想让八路军坚持敌后游击战，在同武器精良的强大日伪军作战中不断消耗有生力量，进而消亡的“美梦”破灭。武汉沦陷后，日军停止正面进攻，将兵力重点转移到华北，对八路军的敌后抗日根据地不断进行“扫荡”。日伪军依靠几条交通线，不断向我根据地扩张占领区，增多据点。同时，日军采用多面政策，除军事进攻外，还有政治诱降、经济封锁、文化欺骗。日军推行所谓“治安强化”政策，对解放区进行扫荡，在游击区实行“大检举”，在敌占区实行“保甲制度”，调查户口，扩组伪军，以镇压抗日力量。伪军、伪政府组织扩大，敌占区扩大，我抗日根据地愈见缩小，部队给养供应困难。

从1940年3月前后至7月，华北抗日根据地大片地区迅速变为游击区，只剩下两个县城，即太行山的平顺和晋西北的偏关。日军又封锁与隔绝我各抗日根据地之联系，特别对晋东南实行其“囚笼政策”，以铁路为柱，公路为链，碉堡为锁，辅以封锁沟、墙，对我根据地军民实行网状压缩包围的形势日趋严重。敌伪依靠据点到处抢掠，实行“三光”政策，人民受到了严重的摧残，有少数地区的群众在敌人的严厉威逼下，甚至有动摇投敌者。经过百团大战，相当严重地破坏了日伪军的交通运输，消灭了相当多的日伪军和日伪政权，摧毁了日伪军在我根据地内数以百计的碉堡，收复了几十座县城，缴获了大量物资，是抗日战争中缴获最多的一次。

在对日伪军大规模破袭战中，八路军不但发展壮大，还取得了一部分攻坚战的经验，便利了以后八路军在敌后开展的敌后武工队的活动，如大规模的地道战、地雷战、麻雀战等多种多样的战法，各种各样的武器都加以利用了，武装编组也是多种多样，如普通民兵、基干民兵；村乡有小组，区有区干队，县有独立团、营或支队。在百团大战后，发展了武装工作队（武工队），它是党、政、军、民统一的组织形式，他们的一般政策水平比较高，善于分析具体情况；他们对每一个斗争对象非常灵活机动，处处为人民利益着想，把合法斗争与非法斗争结合得特别巧妙；工作队在华北伪军、伪组织中的瓦解工作也迅速开展，大片解放区的恢复，改变了老百姓分别向敌伪顽和抗日民主政府交捐纳税两面负担的局面，减轻了人民的痛苦。八路军在华北的敌后抗日根据地，不仅没有缩小，还大大扩大和巩固了。这与蒋介石的“攘外必先安内”的既定政策是背道而驰的，因而也是蒋介石最不能容忍的。

（四）

尤值一提的是，当百团大战的胜利消息不断传到海外后，海外广大爱国华侨欢欣鼓舞，纷纷来电来函致敬，并捐款捐物，直接指名要赠予共产党领导的英勇抗日的八路军。以陈嘉庚为主席，庄西言、李清泉为副主席的“南洋华侨筹赈祖国难民总会”，先后致函朱德、彭德怀，称“公率三军，捍卫北疆，捷报频传，侨众欣慰”。先汇来国币1万元，给八路军将士买雨具，接着又汇来国币1万元，给八路军将士买医药用品，后来还汇来10万元，给陕甘宁边区发展毛纺织厂、晋察冀边区建织布厂，生产军用布和毛巾。李清泉夫人颜敕领导的菲律宾华侨妇女慰劳分会，先后募捐1100万菲币，多数汇给了八路军。蒋介石的委员长侍从室第三处曾致函行政院秘书长，诬指“侨居菲律宾各地店员，受共党鼓励，组织救亡协会，与抗敌后援会为难，并自行募集款项，径汇陕北八路军和华中新四军；又妇女慰劳会菲律宾分会（指颜敕的分会），将应寄总会的慰劳金汇交八路军，紊乱募捐之系统，请取消店员救亡协会之组织，并令妇女慰劳会菲律宾分会将一切捐款汇寄总会。”国民政府侨务委员会也上报行政院，称“擅将捐款交八路军、新四军一案”，“本会已密电马尼拉领事馆制止”。

正因为百团大战提高了中共在抗战中的地位，扩大了八路军在人民心目中的影响，打乱了国民党顽固派妄图借日军之手消灭八路军的如意算盘，国民党顽固派在华北发动第一次反共高潮后，积极反共的嘴脸也越来越暴露，蒋介石对百团大战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9月27日，蒋介石下令晋南、晋西部队立即停止攻击，这样，第二战区全面出击的计划未及全面实施即停止了。10月20日，蒋介石下令国民党中宣部：“查近来报上常有记载‘百团大战字样，如19日《新华日报》所载晋西通讯即载此事，此项名词及有关新闻，以后应绝对禁止登载。”战场上，国民政府军队虽对百团大战有所策应配合，但从地域上看，只有晋南中条山一带的友军做了出击，其它地区只是虚幌一枪，并无动作。仅就华北而言，当百团大战第二阶段开始后，八路军为扩大战果，令一一五师及山东纵队同时破击津浦线、胶济线及陇海路东段，但山东省国民政府军队还在制造摩擦，致使一一五师及山东纵队受到牵制，影响了作战计划。除山东外，驻守五原的傅作义部也毫无动作，致使其当面日军调回晋察冀地区参加对八路军的反击作战。不过，在国民政府军队大规模出击配合停止后，一些零星的配合也还是存在的，如11月中旬，卫立煌部刘戡军马师对日军刚刚修筑的长治经布村、张店镇通向高平的公路进行袭攻。

百团大战结束后的1941年1月29日，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还向军委会抄送了1份百团大战后华北敌情的情报，其中谈到了遭八路军打击后“敌人之势确较以往为虚弱”，及日军扫荡“烧杀无遗，较往昔残酷更甚”。实践证明，彭德怀发动的百团大战，既给日伪军以沉重打击，也极大鼓舞了沦陷区和大后方人民坚持抗战必胜的信心和决心，蒋介石妄图“封杀”只能是自欺欺人的一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