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引路人
2012-04-29刘成学
刘成学
1966年秋天,小学刚毕业的我被录取到贵州省六枝特区矿务局中学(现在的六盘水市第二中学)师范班。父亲送我去报到时,一个戴眼镜的男教师自我介绍说他叫罗懿群,是我的班主任,他要父亲放心,说孩子到了学校就是老师的事,父亲就千叮万嘱地回去了。当时,我们住的是新盖的油毛毡房,刚平整过的地面潮湿阴冷,松木板搭建的通铺吱嘎作响。由于我们都是刚离家的娘边崽,睡着后,许多人往往把被子蹬到地上,第二天起床提起被子一看,湿漉漉的,还以为尿床了。为了照顾我们,罗懿群先生便搬来和我们住。
我们这个师范班共有52人。除了我是农村户口外,其他同学全是矿工子弟或城镇居民,他们的粮食户口迁移手续都很好办,唯有我的一时难以办好,耽误了全班同学办理集体入户手续的进程。为此,罗懿群先生就和后勤主任专程去我的家乡帮我解决粮户迁移难题。
那是初冬的一个傍晚,落日的余辉懒洋洋地洒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上,他们忍饥挨饿,边走边问步行80多里山路后,终于找到了我家。因后勤主任的老家距离我家只有30多里,向父亲了解情况后,他便打着手电筒回去了,罗懿群先生则在我家住下来。当时,我是睡在堂屋天楼的炕笆(用青藤绑扎竹子铺成的“楼板”)上,须借助移动的木楼梯上到二楼,再用背架(背柴草用的工具)靠着中柱才能弯腰爬到我的“床”边去。这对个子矮小的我来说不成问题。一爬上去,仰面躺下,就能看见瓦缝中的点点星光;也可弓腰侧卧,聆听风过瓦面的歌唱。但对于身材高大的罗懿群先生来说就困难了。爬那背架时,无论他怎样弯腰都不行,最后只好手脚蜷曲才勉强爬到我的“床”边斜身躺下。但他丝毫不介意,而是兴致勃勃地和我聊到半夜鸡叫,说了很多让我终生受用的道理。比如当时他知道我很喜欢玩弹弓,虽不是百发百中,却也是十拿九稳。他就教导我首先不要误伤人,最好是连鸟鹊都不要射杀,因为它们住在房前屋后的竹树丛中,每天与人和睦相处,为什么要伤害它们呢?现在想起来,那就是我受到的最早的环保教育了。后来,当我回到那个遥远的小山村,眼见稀疏的竹林中连一只斑鸠都找不到,就更加佩服罗懿群先生的远见卓识了。
我的粮户迁移手续办好后,上级教育行政部门就要我们去远离学校40多里的羊场山上开荒学大寨。从学校到目的地,要翻几座大山,过几条小河。早上出发时,罗懿群先生特意在我的对襟衣服口袋里装上两个大馒头。由于背着背包步行,才到半路,我就累得走不动了。他就叫团支部书记和班长轮换着给我背背包,要我扛着从家中带来的薅刀跟着他们走。渴了,就着路边清冽冽的山泉喝几口。饿了,拿出衣袋里的大馒头就啃。到羊场村后,我和4个比较小的男生被安排住在一个富裕农民家里。为了安全,罗懿群先生就和我们住在一起。白天,他带领我们上山开荒种地;晚上,则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给我们口传文化知识。
羊场山距离乌江上游的三岔河不远,一个星期天,罗懿群先生带我们11个同学去河边玩。大家都没有坐过船,纷纷要求他带我们去坐一次。他便付给船工1元钱,要船工把我们送到对岸去玩一会再接回来。看着漩涡相连,波浪翻滚,我哆嗦着不敢上船去。罗懿群先生就对我说,女生们都上船了,难道你一个男子汉还不如她们勇敢吗?在女生们的哄笑声中,我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船舱。可能是因为那次“到中流击水”的缘故,至今我虽然仍然不会游泳,但却敢独驾一叶扁舟横渡波飞浪卷的三岔河,在没有救生器具的情况下漂流汹涌澎湃的北盘江。就是到了北海,在涠洲岛海面上乘坐机帆船海钓三四个小时,同去的当地友人已吐得一塌糊涂,晕得不辨男女,我仍然神清气爽,如履平地,以致自己都惊奇不已:是不是那次去三岔河,罗懿群先生激发了我较好的心理素质呢?
后来,罗懿群先生调进贵州民族学院从事仡佬族民间文学研究与教学工作,在他的鼓励和支持下,几年之间,我就在报刊上发表了20多万字的民间文学作品,并且加入了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来到北海后,每当在工作中遇到困难时,罗懿群先生的教诲总会在我的耳边响起……
(责编秦越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