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语言环境下“给力”的互文性翻译

曾景婷

（江苏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苏镇江 212003）

跨语言环境下“给力”的互文性翻译

曾景婷

（江苏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苏镇江 212003）

2010年是“给力”年，“给力”一词从诞生伊始便借助互联网得以广泛传播，成为2010年第一网络热词，但是该词是否统一英译成生造词“gelivable”仍值得商榷。任何语言的发展都脱离不了社会文化语境，从互文性角度对“给力”进行解读，有助于探讨在特定语境下如何英译。

给力；互文性；语境；翻译

随着科技与经济的迅速发展，全球社会的发展轨迹已由现代主义转向后现代主义，人类文化氛围和思维逻辑产生巨变，网络媒体造成巨大冲击力、晕眩力，成为审美主导潮流。互联网普及为现代人所见所闻和想见想闻提供了大量机会，这与现代人渴望行动、参与，追求新奇、刺激、轰动效应相合拍，由此催生了大量网络新词，富有鲜明的时代特色。如“打酱油”、“神马都是浮云”、“我爸是李刚”、“羡慕妒忌恨”、“给力”等等。其中“给力”一词自荣登2010年十大网络流行语榜首之后，至今仍频频出现在电视、网络、报纸和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含义也越来越丰富。近两年来，关于“给力”的解读已有一些研究成果，如杨蕙阳［1］、郭凤军［2］、韩璐［3］等人的研究论文，无疑都对“给力”的理解和表达有很大的帮助，但笔者发现大众对如何英译“给力”却关注甚少，只是笼统用生造词“gelivable”进行表达，甚至出现衍生而来的否定词“ungeliable”。这个词虽不是英语单词，却充分发挥网友的创造性，淋漓尽致地体现了中西合璧的造词逻辑。前缀“un-”在英语中表示否定，可翻译为“不”；后缀“-able”在英语中表示单词为形容词；而中间的“geli”却是直接音译自中文的“给力（geili）”。笔者的问题是：这样的翻译外国人能看懂吗？为此，本文将从互文性角度对“给力”依次进行解读并探讨如何英译。

一、“给力”的互文性解读

互文性概念是克里斯蒂娃（Kristeva）于1969年率先提出的。它既受到符号学理论的影响，也吸收心理分析及主体理论的精髓，指当前文本与先前文本的相互关系不再是结构主义者眼中静态、抽象、狭隘的概念，而是动态、多元、互文的意指过程［4］。她认为任何当前文本都以先前话语存在为条件。在此基础上，巴赫金（Bakhtin）发展了互文性概念，他认为，“我们的话语中……充斥着他人的言语。这些引文具有不同程度的‘异质感’，并且在作者的‘为我所用’方面、辨认难易方面以及与源语语篇偏离程度上都各有不同，它们有自己独特的表达方式和评论强调，而我们则对其进行同化、改写、重新定调以组织我们的语言。”［5］

根据互文性理论，任何一个文本都是在它以前的文本遗迹或记忆基础上产生的，或者是在对其他文本的吸收和转化中形成的。“给力”严格意义上讲古已有之，据《四库全书》记载，“给力”一词最早出现于明代成化丙戌年间，秀才罗伦的《一峰文集》卷七《吴孝子传》原文如是说：“宣德丁未佣里人孙住，给力其家……”很显然“给力”意为给人打短工或做佣人，“给力其家”就是到别人家去做佣人。

其后，嘉靖年间胡直的《衡庐精舍藏稿》中也使用了“给力”一词，据其卷八《送太守范君之任淮安序》中记载：“淮治左海儿右河……半为巨浸，民岁食或不能半菽，而况公租不可后，又况公租之外必给力以奉文武大吏。”这里的“给力”当理解为“卖力”，意思是洪水泛滥，淮安百姓除了要按时缴纳公租外，还要卖力劳作奉养当地的臣官士绅。

再往后清朝卞永誉著录《式古堂书画汇考》中卷二十七收录了明代文学家、史学家王世贞书写的一些札记，在《王凤洲与白川札》中也出现了“给力”一词，此篇为王世贞被贬后写给友人的，信中说他想要出关去大同，但是路途遥远恐“不能自达”，所以“求吾丈为给力出关，仍得导骑获至彼地……”此处“给力”显然应解读为“帮忙”［2］。

由此可见，“给力”一词在明清两代使用甚多。其源域为“打短工、做佣人”，后基于不同语境逐渐演化为“卖力劳作”、“费力帮忙”。之后逐渐淡出历史舞台，但这并不意味着意义主体的消亡。在网络普及的今天，传统传播主体的权威日渐瓦解，无数个体化的传播主体你方唱罢我登场。新的传播蕴含着比传统传播更为丰富而多向度的文化内涵。网络主体除了角色代码和纯文本之外，没有可视性身份特征，只能通过想像创造着自我身份。分散、多元、矛盾的主体去除了传统媒体单质化的负面效果，带来了网络传播自由、多元和开放的优势，使网络传播呈现自由主义、个人主义色彩。正是在网络这一大环境下，“给力”这一旧词悄然重返，以其多样化的词义引申在传播主体的推波助澜下焕发出勃勃生机。

二、“给力”的互文性英译

在翻译一些外来事物的词目时，或因目的语中无对等词汇，或因译者对所译对象尚不能完全把握，或因读者对这些新事物颇感陌生，人们往往采取音译法将其译出。古有玄奘译经由于“秘密、含多义、此无、顺古、生善”而“五不译”；今有“不折腾”音译成“buzheteng”，成为诠释零翻译的典型代表。诚然，零翻译策略有利于术语统一、国际交流和保持原汁原味的中国文化特色。但就“给力”一词的英译，笔者认为还是应该根据具体的互文语境具体翻译，而不能笼统用生造词gelivable和ungelivable一概而论。

哈蒂姆（Hatim）和梅森（Mason）将互文性应用到语言文化和翻译研究，指出文本与其他相关文本之间相互影响、相互联系，即文本之间有互相指涉、互相映射的性质。这种相互关系可以理解为原文的一部分进入当前文本之中，获得不同于原文本的新的意义，属文本间的一种“延异”（difference）和“播撒”，也就是文本之间的异质性和对话性［6］。

就翻译而言，“只有真正将各种互文语篇以一套力求合适的译文效果的语篇操作程序规则联系起来，才能避免停留在理论层面，解释意义传递的过程”［7］。为了健全这样的参照体系，哈蒂姆（Hatim）认为，互文性研究须建立在语篇与语境紧密联系的基础上，将所有语篇的互文潜势重新纳入符号学范围，将互文性分为语言互文性、文化互文性和媒体互文性三个方面。一方面，任何文体不是独立自足的，前文本具有重要意义，但文本之间的互动才至关重要。另一方面，交际意图是文本理解的先决条件。处理互文性最方便的手法是从词、短语、小句、句群直至语篇、体裁的基础上建立一个等级关系［8］。

（一）语言互文性

“给力”一词是动词“给”加上名词“力”形成动宾格。汉语语词的丰富内涵，达到了高度的情感认同，满足了交际群体的个性诉求。但对于翻译而言，意义建构却远非简单的词义相加。就这个词汇的词类和用法来看，可作名词、动词、形容词等等，参照具体互文语境可理解为“给予力量”、“有帮助”、“有作用”、“精彩”、“雷人”等等。网友创造出的对应新词“gelivable”的确能体现丰富的词性和语义，使翻译策略简单化，但表达过于单一，一定程度上也使翻译趋于贫乏和机械的简单化，非但不能表达该词的丰富内涵，反而加重了译语读者的理解障碍。下面笔者就从名词、动词、形容词三个方面分析“给力”英译。

1.动词

推动事情朝某方面深入发展，相当于“给予力量”（这个义项更接近古文献中的“帮忙”义）。

例1：中国航空产业基金“给力”中航工业

这是来源于2010年12月9日中国证券网的一则新闻的标题，解读其下新闻内容，得知是中国航空产业基金为旗下企业提供较好的资本来源渠道和桥梁，从而为企业做大做强奠定基础、积蓄力量。整则新闻上下文语境确定“给力”在此处做动词，意为提供资金支持，但作为新闻标题，英译则需转化为名词以迎合英语语言规范。整个标题可译为：

Financial support of industrial funds for A-viation Industry Corporation of China.

作动词的另外一个义项表示努力做事，由古义中的“特别卖力”引申而来，再引申为在某方面表现好，让人感到满意。

例2：国产纪录片的春天来了吗？纪录片如何“给力”国家文化软实力？

此例是《人民日报》（海外版）2010年12月3日的一则报道，讨论的是中国国产纪录片何去何从这一严肃话题，心之切、意之深溢于言表。通过上下文可以理解“给力”的潜台词是希望纪录片市场不再处于低迷状态，在全球化大背景下真正发挥国产纪录片在弘扬中华文化方面的主力军作用。此例句中的“给力”既有加油、努力之意，又含绝不能忽视的极具深意的潜台词，而“给力”承担了这一潜台词的功能，旨在引起读者强烈共鸣，并提出质疑，引发大众思考。鉴于此，笔者以为当翻成“contribute to”。

译：Is this the spring of the domestically produced Chinese documentary？How can a domestic documentary contribute to strengthening nation’s cultural soft power？

2.名词

例3：地方政府在保障房建设上的不“给力”使得他这样真正需要保障房的低收入家庭不能享受政策的优惠。

此处“不给力”，笔者本考虑用“inability”一词，表示“缺少能力”或“缺乏手段”（lack of power or means），但仔细一推敲，不难发现此处所指地方政府并不是本身缺乏执行上级政策的能力（例：the foreigner’s inability of speaking Chinese），而是暗指地方政府在保障房建设中缺乏积极性和实施力度，在各地的执行中并没有切实落实，众多的保障房被“腾挪”或被投机商控制，从而造成保障房建设“步履维艰”，老百姓得不到实惠。由此选取“failure”一词对地方政府进行针砭，关注民生，可谓一语中的。

译：The failure of local governments to construct affordable housing makes low－income families who greatly need affordable housings unable to enjoy favorable policies.

3.形容词

由动词引申而来，形容某事符合某人的预期甚至超过预期，使人感到满意和震撼，类似于“牛”、“很带劲”、“酷”、“棒”、“很精彩”、“很有意思”等等。

其一，表示某件事情的新颖程度。

例4：很雷人很给力，你知道盲人足球吗？

此处“给力”相当于感叹词的用法，传达说话者对发生事件的惊讶之情，并期望在读者群中引起同感。

译：Oh，my God！Have you heard that a blind man can play football？

其二，表示某种现象的超常表现。

例5：杭州下雪了！这个真给力！

译：It was really unbelievable that it snowed in Hangzhou.

其三，表示某种个人的超常行为。

例6：给力！“80后”大学生骑车去伦敦。

shocking/astonishing/breaking news表示令人震惊的消息，也就是网络语言常用的“猛料，劲爆消息，最新消息”等等。

译：Breaking news！A college student of Generation Y rode a bicycle to London.

（二）文化互文性

欧海根和艾诗沃尔茨（Minako O’Hagan ＆David Ashworth）在《全球数字化语境下以翻译为媒介的传播》一书中指出，互联网为媒介的全球化语境改变了人类的思维与生活方式，构建了全新的翻译环境（包括创造环境和接受环境），对以翻译为媒介的交际行为产生了深刻影响，使翻译的主体、客体、程序、模式、与社会生活的关系等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崭新内容［9］。当我们谈论到某个被社会视为禁忌的话题时，我们就必须选择一个恰当的交际方式来顺应社会规约，实现交际意图。

例7：泰国的芭堤雅全球闻名，是因为当地的色情产业。泰国政府的政策是“禁赌不禁黄”，色情业是合法的。在如此给力的政策推动下，芭提雅的旅游业迅速发展。

译：Pattaya beach is world－renowned for its local sex industry which is legal in Thailand in that the government’s policy is to forbid Casino，but not sex for money.Therefore，the tourism industry is greatly expanded with the promotion of such a strong and steady policy.

这是一档介绍泰国芭提雅旅游的广播节目。我们知道色情在中国属于敏感和禁忌类话题，与孔孟传统文化完全背道而驰，因此色情业属非法行业，政府不断有“扫黄”政策出台，然而色情业在泰国完全合法，甚至逐渐演变成为旅游业的重要支柱之一。任何一个社会文化语境中都有被视为符合常规、为大多数成员所遵循的行为准则和思维模式，必然受到本土社会规约的约束。选择一种语言即选择了一种社会规约，如果遵守这些规约，就能为社会所接受；反之，则遭受排斥［3］。电台主持既不能对泰国政府的政策妄加评判，又要按照中国的社会文化规约进行词汇选择。为了解决这组矛盾，电台主持用了“给力”一词，既表达出泰国政府对本土旅游业的扶持政策，同时又避免了与中国传统价值观产生不必要的正面冲突。而国际语境下则不存在这一文化规约，因此英译时译者可回归隐含之意，顺应全球多样化这一文化语境，实现交际意图。

（三）媒体互文性

请看下面两例：

例8：给力！房地产业毛利润高达55.72%。

Happily，gross profit in real estate bloats up to 55.72%.

例9：超给力！87岁老人每日捡垃圾充饥，两千退休金被儿媳掌控。

Can you believe it？An eight-seven year old woman has to pick up trash to satisfy her hunger each day，just because her two-thousand Yuan pension per month is being stolen by her daughter-in-law.

这两例分别来自新浪网和华商网。作为媒体语言，网络传播具有谁也无法占主导地位的去中心化结构，观点获得注目的途径发生了转折。以往引人注意可以依靠权威，而在网上想提高关注率，很重要的一点是信息本身的力量绝对吸引眼球——可以是观点独特、个性鲜明，甚至另类、怪异，也可以是阐述深刻、逻辑性强。此处“给力”一词的使用体现出强烈的去中心化意识，是当代以人为本创新民主化进程的真实写照，“具有强烈的人文指向”［10］。“给力”一词的丰富内涵在读者理解中折射出多重镜像，正如巴特指出，文化内涵和认知体系构成互文语境，而译者的任务则是去伪存真，在译语读者中重塑原貌。网络热词“给力”具有很雷人、很牛的含义，但在感情色彩上兼有褒义和贬义两种。此处明显是反话正说，突出了讽刺意味，是一种游戏调侃和反讽，网友深度的社会责任感都通过“给力”一词渗透出来，表达人们对不合理和不合法现象的吃惊、无奈、不满，甚至愤慨、斥责。强烈的否定和批判籍此网络热词体现得淋漓尽致，从而激发人们的道德意识，使得人与人之间关系更加和善，社会更加安定公平。这两个例子笔者分别用英语里常用的反语形式“happily”和问句形式引发读者深思，中英文有异曲同工之处，在读者的期待视野中做到效果最大化［11］。

后现代知识最为推崇的是“创造力”。具有这种丰富想象的创造力，就具有了将分离的知识系统组合并迅速清晰表达的可能。随着电脑霸权的形成，现代科学中的特殊逻辑应运而生，知识者过去由心灵和智慧的传统获取知识的方法已经式微，如今的知识者以一种超然“外在化”和“符号化”的方式淡漠于操作伦理之外。互联网普及和网络语言日益成熟彰显着这一典型后现代特征。“给力”具有时代性、新颖性的特点，符合人们求新、求奇及省力的语言表达心理，然而翻译应是个复杂过程，并不存在固定的同一意义，而应将社会文化概念纳入社会语篇实践中，在互文性参照体系中正确翻译网络语言，切忌生拉硬套。脱离了网络环境的网络词汇是不合规范的，只有正确对待网络词汇合理翻译，才能使其更好地为民所用，促进本地化语言和全球化语境的共生与共荣。

［1］ 杨蕙阳.从顺应论视角看“给力”的零翻译现象［J］.中国对外贸易，2011（2）：150.

［2］ 郭凤军.旧词新用说“给力”［J］.高等函授学报（哲社版），2011（1）：67.

［3］ 韩璐.从顺应论角度探讨网络新词“给力”在媒体中的广泛使用［J］.文学界，2010（12）：151.

［4］ KRISTEVA J.Desire in language［M］.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77：69.

［5］ BAKHTIN M.Speech Genres and Other Late Essays，（ed.）［C］.Emerson and M.Holquist（trans.）V.McGee，Austin：University of Texas Press，1986：89.

［6］ HATIM B and MASON I.Discourse and the translator［M］.London and NewYork：Longman，1990：129.

［7］ 谢天振.当代国外翻译理论导读［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8：64.

［8］ HATIM B and MASON I.Discourse and the translator［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1：131-132.

［9］ O’HAGAN M ＆ASHWORTH D.Translationmediated communication in a digital world［M］.Cle-vedon：Multilin gual Matters，2002：101.

［10］ 李振.网络化：现代性的聚合与解构［M］//鲍宗豪.网络与当代社会文化.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1：63.

［11］ 曾景婷.“锦瑟”英译中的诠释多元走向［J］.河南理工大学学报，2009（2）：59.

Analysis on Meaning and Translation of“geili”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ntertextuality

ZENG Jingt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Jiangsu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Zhenjiang Jiangsu 212003，China）

Geili is the most popular internet slang in 2010which has been widely spread on the Internet since it appeared.However，it needs further investigation to translate it into“gelivable”in all cases，because there is not any language that can go beyond the social and cultural context.Therefore，it is feasible to analyze both meaning and translation strategy of“geili”based on theory of Intertextuality.

geili；Intertextuality；context；translation

H317

A

1673－0453（2012）01－0045－05

2011-11-30

曾景婷（1979－）女，江西抚州人，江苏科技大学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翻译学、英语教学法研究。

喻世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