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战地爱情的浪漫悲歌——评王嘉桢长篇小说《远去的战地浪漫》
2012-04-13许真
许 真
(海南师范大学体育学院,海南海口 571158)
一曲战地爱情的浪漫悲歌
——评王嘉桢长篇小说《远去的战地浪漫》
许 真
(海南师范大学体育学院,海南海口 571158)
《远去的战地浪漫》从女性视角出发,对战争中普通士兵、特别是女性士兵的情感世界、人生命运进行了细致的描绘,在战争与爱情的两极变奏中,对历史、战争、人性进行了深刻反思。
女性视角;战争;爱情;命运
《远去的战地浪漫》是近年出现的一部优秀的战争小说。与以往战争小说不同的是,这部小说没有集中于战争中宏大历史力量的展示,而对战争中普通士兵的情感世界、人生命运进行了相当细致的描绘。在战争与爱情的两极变奏中,对历史、战争、人性行了深刻的反思。
小说以主人公童思秋的亲身经历为线索,描写了童思秋和刘耕耘一对男女军人长达半个多世纪苦涩的爱情经历。1949年,童思秋还是一个中学生的时候,人民解放军打进了杭州城。因对背叛母亲导致母亲投河自杀的父亲一直不能原谅,加之解放战争后期革命热情的空前高涨,思秋毫不犹豫地做出了人生一个重大的决定——离家参军。思秋成为部队上一名文艺女兵,分配到柳耕耘的小组。由于性格的原因,他们互相为对方所吸引,并在激烈的战斗生活中,相互萌生了爱意。后来,他们一起到了朝鲜战场。虽然战争极为残酷,但是,青春的躁动是无法遏制的,他们的爱情还是伴随着生命的律动如期而至,尽管耕耘过于理性的逃避和来自组织的压力都对他们的恋情形成打击。最终,他们的爱情还是被政治运动扼杀了。战争结束后,留在朝鲜的耕耘因为父亲的历史问题和思秋的一首情诗被打成了右派,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对两人幸福形成了巨大威胁,于是毅然选择去北大荒并且断绝了与思秋的一切来往。大学毕业后的思秋成为一名报社编辑,并认识了在中国当工人的美军被俘飞行员戴维斯。在“文革”的患难中,思秋和戴维斯走到一起,后来在情势危急时不得已去了美国。晚年的归国之旅使思秋和耕耘这对初恋爱人在武夷山重逢。相逢是喜悦的,也是短暂的,耕耘查出患有癌症并且已经是晚期,不久就撒手人寰。思秋把耕耘葬在了武夷山上,耕耘要留在这里守望着自己创办的学院,更是要坚守着他们此志不渝的爱情,因为,他们的爱情是从这里开始的,并且曾留下过两人最美好的记忆。伴随两人的苦恋故事,小说还展现了包括童家三姐妹在内的诸多人物的不同命运,例如牺牲在朝鲜战场的思夏,高大伟岸的英雄师长穆子光,思春和司马雄的坎坷经历和白洁如、林玲、杨静、杨文高、谢可等志愿军文艺队员的生死故事。在历史与现实的交互叙述中,一曲战地爱情的浪漫悲歌,让人百感交集、唏嘘不已。
作者王嘉桢1951年初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后成为中国人民志愿军文工队员,16岁赴朝鲜,曾浴血奋战在抗美援朝的前线,经历过战争的洗礼与考验。作为一名女性作家,她看到了太多的战争悲剧,但她没有重蹈一般战争文学的旧路,而是从“女性视角”切入普通女兵的生活特别是她们的精神生活,以纤细、婉约、清新的笔触在金戈铁马的战争悲歌中糅入了些许浪漫的元素,呈现出一种独特的“战争目光”。在战争文学中,有一种观念根深蒂固:战争文学是属于男性的表演舞台,它是男性展示激情与力量的角逐场。因此,战争文学留给女性的空间不多。虽然一直以来战争文学不曾拒绝过女性的参与,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以配角和男性附属品的角色存在。新时期以来的革命战争小说在发展过程中也逐渐意识到女性之于战争的重要意义,女性从传统的配角中解放出来,不仅走进了战争舞台,并且正逐步成为战争舞台的主角。因为“在战争中,女人除了要与男人付出同样的代价,同样可以成为英雄外,她们还要比男人遭受更多的灾难和更多的痛苦。”[1]比如小说中思秋的二姐思夏,她是英雄师长穆子光的老婆,同时还是救护队的队员,在她怀有身孕的情况下,为了让丈夫专心打仗不分心,她隐瞒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在抢救伤员时,因为太过疲劳没有注意到自己也被流弹所伤,最终导致失血过多错过治疗时间,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也不肯让人通知她的丈夫。她成了英雄,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失去了生命、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孩子。女性军人因为性别身份决定了她们注定要比男性军人付出更多,不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付出的是只有她们才有的代价。当然,战争文学的女性视角不仅表现在女性主角的出现,更主要的还是因为有了女性的存在,再刚性的铁血军人和残酷的战争场面也会不自觉地染上一层柔软和浪漫的色彩,因为即使是在战争中,女性的世界也更多的是由情感构成的,这或许是女性对于战争有着特殊的意义。《远去的战争浪漫》的作者深谙此道,她不仅把女性推上战争舞台,而且大胆描写了身处残酷战争中的文艺女兵们的情感经历,包括她们对感情的态度、遇到挫折时的矛盾和对爱情的忠贞不渝,让人们感受到了特殊环境下的人性的美丽与壮观。小说中有一段文艺女兵私下里对婚姻和爱情的讨论:对国家来说,革命的事是大事;对她们个人来说,婚姻才真的是终身大事,跟不同的人结婚,一辈子就会有完全不同的命运。这个问题在以往的战争小说中是个雷区,甚至会被人批判世界观有问题,所以讨论的不多。但是对婚姻、爱情、美好生活的向往是她们作为女人的天性,作者在这一方面所作的努力对战争小说来说是一种突破。女性走进战争是新时期革命战争小说出现的新景观,它为当代革命战争小说增添了更多光彩,具有重要的文学史意义。
爱情是文学永恒的主题。爱情之于战争文学亦是如此。爱情之伟大就在于它跨越地域的阻隔,超越时空的限制,忽略身份的悬殊,只为了心灵的契合,一生的厮守。惊心动魄的战场上发生的爱情更显得弥足珍贵,特殊性与悲剧性是战地爱情的特有品质。首先是战地爱情的特殊性。爱情是人生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生命的律动,人性的本能。纯真的爱情无关乎身份、地位、年龄,它是生命意义的自然流露,也是人之本性的诚实表达。“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就是对爱情的完美诠释。一切都是因缘际会,战地浪漫中的爱情是战争提供了两个人相识的机缘,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遇到合适的人,所以两人相爱了。其次是战地爱情的悲剧性。战场是个毫无生命保障的地方,身临其境的人都会深刻地体会到时刻笼罩在死亡阴影中的恐惧,很可能前一时刻还在嬉笑玩闹和并肩作战的战友、亲人、爱人,在下一时刻就会永远离开人世。除了战争对生命安全的威胁,政治因素也是导致战地爱情悲剧的一个主要原因。在国家、民族的利益高于一切的情况下,革命意识形态已经成为衡量现实生活的革命伦理,它的价值是衡量所有行为的惟一标准。在革命战争环境下,爱情也必须要服从政治的需要。“人生若只如初见”,美丽的象山群岛见证了他们的爱情,然后又在炮火纷飞的朝鲜战场经历过生死考验,然而,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最终,爱情因战争而被摧毁。小说给了相爱的两人一次次机会,在组织谈话和社会舆论的压力下,两位爱情的主角面临痛苦的抉择,在耕耘即将放弃希望的同时又带来战争双方停战的消息,使他又有了追求爱情的动力和勇气,“文化大革命”的浪潮袭来,彻底葬送了两人常相厮守的梦想。思秋的大姐思春和司马雄好不容易经历过生离死别之后终于走到一起,政策的突然转向,使被俘归来的司马雄受到政治歧视,一生都在郁郁中度过甚至排斥爱人、孩子和家庭,只因自己不配得到所有人的爱。反观当代年轻人的爱情观,他们在对待爱情这一严肃的人生课题时,很多人不把它当一回事,游戏爱情和人世,或者干脆作为人生取乐的工具、手段。年轻人对待爱情的不纯正心态,与小说中所表现的至真、至性、至纯的爱情相比,高下立现,因此,小说对当下爱情观的启示是不言而喻的。
作者不仅以女性的视角切入战争,展示战争中爱情的独特与坚贞,而且,她还透过战争与爱情,深入探索了革命与爱情的冲突这一时代难题。不可否认,作为个体的人的正常追求在战争这个特殊环境里被压抑有其一定的合理性,但合理的并不一定是合情的,尤其是以其特殊的名义将这一压抑合理化,更是对人的不尊重。《远去的战争浪漫》的深刻之处就在于它写出了在正当的名义下对爱情的有意或无意的伤害。童思秋与柳耕耘一波三折的爱情经历过萌芽和发展后,是一轮轮希望与打击的循环往复。每当他们看到希望来临的时候,就会有人跳出来以组织、纪律、革命的名义与柳耕耘进行“谈话”,如是者再三,柳耕耘每每都要为保全自己和思秋在部队的前程压抑自己对思秋的感情,不敢有所表露。这种个人命运无法掌握与预测的无奈感和矛盾心理,让人不禁感慨系之。
一首战地浪漫悲曲,像童话般美好的爱情因战争而结缘,也因为战争无疾而终。爱情经过战争的洗礼,少了些激情,多了些无奈;少了些正面战场的生死离别,多了些战争背后面对现实问题的冷峻和挫败感。爱情的浪漫因素与战争相得益彰,思路在“历史与现实之间奔走”,历史与现实的交互叙述,表达出对战争历史的反思和美好人性的赞美,使战争文学增强了文学色彩和艺术感染力。然而,基于战争需要所制定的纪律和规定是战时的必要措施,结果无意间也对这对恋人的心灵造成了无可挽回的伤害,这给人们带来的艺术震撼力是不言而喻的,也进一步加深了人们对历史和战争的反思力度。
[1]胡清和.关于《朝鲜战争中的女人》答编辑问[M]//朝鲜战争中的女人.济南:黄河出版社,1992.
On Wang Jiazhen’s NovelBygone Romances on the Battlefield
XU Zhen
(School of Physical Education,Hainan Normal University,Haikou 571158,China)
In the novelBygone Romances on the Battlefield,the writer has carefully portrayed the emotions,life and fate of ordinary soldiers,esp.female soliders,in the war,thus having profoundly reflected on history,war and humanity in the bipolar variation of war and love.
the female perspective;war;love;fate
I206.7
A
1674-5310(2012)-04-0084-03
2012-02-21
许真(1983-),女,山东济南人,海南师范大学体育学院教师,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责任编辑:毕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