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对外汉语教学的“一样”类比较句肯否形式的不对称研究

单 威，金清子，杜宏权，刘 宇

(1.哈尔滨工程大学国际合作教育学院，哈尔滨150001;2.吉林农业科技学院外语学院，吉林吉林132101)

基于对外汉语教学的“一样”类比较句肯否形式的不对称研究

单 威1，金清子2，杜宏权1，刘 宇1

(1.哈尔滨工程大学国际合作教育学院，哈尔滨150001;2.吉林农业科技学院外语学院，吉林吉林132101)

“一样”与“不一样”类比较句在比较点的构成及出现情况、前面能出现的修饰性词语、语义类型等方面是不完全对称的。“一样”后面的比较点可以由多种类型的词语充当，而“不一样”后只能出现表示积极义的单音节度量形容词;由于“一样”与“不一样”的语义差别，它们前面能出现的修饰性词语也有很大不同;“一样”句可以表示比较，也可以表示比喻，“不一样”句只能表示比较。不了解二者的不对称性，是留学生出现偏误的主要原因。

一样;不一样;不对称;偏误

“一样”类比较句是典型的现代汉语平比句式，“一样”句是由介词“跟、和、同、与”引入比较客体Y，与比较主体X进行比较，主要表达两种事物或性质在某一方面的相同或近似。其基本格式是“X跟Y一样(W)”。其否定式是“X跟Y不一样(W)”，平比的否定形式即为差比，该格式表示两种事物或性质在某一方面不相同或不相似。“一样”、“不一样”是比较结果，W是比较点。

“一样/不一样”类比较句看似简单，但留学生在学习这类比较句时常常出错，其中几种典型的偏误如:

A.哈尔滨跟北京不一样冷。

B.他的衣服颜色跟我的很一样。

上述偏误，主要是由于学习者没有注意到肯定式与否定式的不对称性导致的。留学生学习汉语的过程中，在语感尚未建立或建立得不太好的时候，常运用模拟套用的方法，在学习了肯定式的规则后，向否定式推导，或者由否定式的用法向肯定式推导。这是一种由过渡概括导致的类推性偏误。

肯定与否定是语法中非常重要的范畴，虽然从逻辑上讲二者是对称的，但自然语言中的肯定与否定是不完全对称的。沈家煊、石毓智等学者都对肯定与否定的对称与不对称性进行了深入、系统的研究。因此我们对“一样”类比较句肯否形式的不对称进行挖掘是尤为必要的，也可以为对外汉语教学提供借鉴与启发。

通过研究，我们发现“一样”类比较句的肯否形式在以下几方面是不完全对称的:

一、比较点构成及出现情况的不对称

“跟……一样”类比较句中，“一样”后面的比较点W可以由多种词语或结构充当，W可以出现，也可以不出现。而“不一样”类比较句中，“不一样”后的W一般不出现，即使出现，也只有极少数的有特定要求的词语才可以充当。

“一样”句中，比较点W可以由形容词性词语充当，如(本文例句大部分取自北京大学汉语语言学研究中心的CCL语料库，为节省篇幅不再标明具体出处，只标注CCL):

(1)亚历山大跟他的妹妹一样高，宽肩膀，粗脖子，秃脑袋，一嘴假牙。(CCL)

(2)我记得，那时候我跟你现在一样聪明。(CCL)

(3)手续办得跟上次一样顺利和快捷，然而我没来得及登上那架飞机。(CCL)

例(1)中的比较点“高”是表示积极义的度量形容词，例(2)中的比较点“聪明”是双音节的性质形容词，例(3)中的“顺利和快捷”是由形容词构成的并列短语。

“一样”句中的比较点W也可以由多种类型的动词性词语充当，如:

(4)她跟我一样哭得眼睛都肿了。

(5)“该有多好?伙计，你可别以为我跟别人一样喜欢戴高帽子，故意奉承咱几句!”(CCL)

(6)我跟你们佣兵一样是天涯沦落人，同伴之间的意识是很强的。(CCL)

例(4)中的“哭得眼睛都肿了”是由动作动词“哭”构成的动补短语。例(5)中的“喜欢戴高帽子”是由心理动词“喜欢”构成的动宾短语。“一样”后也可以出现“是、有、叫、成为”等关系动词，如例(6)中的“是天涯沦落人”是由“是”构成的动宾短语。

“一样”句中的比较点W也可以由其他类型的词语充当，如:

(7)砖房跟你那山洞一样冬暖夏凉。(CCL)

(8)我跟他一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例(7)中的“冬暖夏凉”是由主谓短语构成的并列短语，例(8)中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是熟语性词语。

此外，“一样”后的比较点也可以不出现，这种类型的“一样”类比较句在语料中所占的比例非常大。如:

(9)跟上海一样，纽约的东西还特别贵。(CCL)

(10)思嘉小姐倒是平静了，跟平常一样。(CCL)

虽然“一样”后的比较点未出现，但是上下文语境常包含了比较点，并不影响语义理解。另外，如果“一样”前出现副词，如“完全”、“差不多”等，“一样”后一般不出现比较点。

我们再来考察一下“不一样”类比较句的情况。“不一样”后一般不出现比较点，例如:

(11)她跟你不一样，脾气坏。(CCL)

(12)因为我对您起过誓，我爱您跟别人爱您不一样。(CCL)

例(11)和(12)中，“不一样”后都没有出现表示比较点的词语，而且也很难加上任何词语。但在“不一样”句前面或后面常常会加上其他小句加以说明，使比较结果更加明晰化。

我们再来看两个例子:

传染性喉气管炎在禽类疾病中较难治愈，如果用10%的鱼腥草进行拌料喂食成年鸡，对该病的防治和治疗效果很好，防治率高达88%，治愈率高达83%，在对喂食过鱼腥草的鸡进行白细胞检测时发现其能有效提高白细胞的数量，这说明鱼腥草能有效治疗动物传染性喉气管炎。

(13)这双皮鞋跟那双不一样大。(杨继洲《汉语教程》第二册上)

(14)我跟他不一样高。

例(13)和(14)中“不一样”后出现了比较点，“大”、“高”都是表示积极义的单音节度量形容词。我们在CCL语料库中提取了513例“跟……不一样”的句子，“不一样”后出现比较点的仅有1例，原因在于能出现在“不一样”后的词语非常有限，动词性词语不能出现，形容词性词语也极为有限。

郭熙曾指出“不一样”后面只能出现表示积极义的单音节度量形容词，他列举了11个形容词，分别是“多、高、长、厚、宽、大、重、深、粗、远、稠”［1］。郑巧裴在考察中还补充了一个形容词“硬”［2］。积极义与消极义的度量形容词是不对称的，前者是无标记项，后者是有标记项。积极义的度量形容词，可以指称整个量级上的各个量，例如“长”可以指称整个长度量级上的所有量，也就是说积极义的度量形容词的语义能够覆盖相对的消极意义的度量形容词。“这条河跟那条河不一样长”句中的“长”指的是“长度”，句子的意思为“两条河的长度不一样”。

度量形容词的数量非常少，大约有30多个，其中能够放“不一样”后的积极义度量形容词也就十几个。因此“不一样”后出现比较点的例句极少。而对外汉语教学中，如果教师或教材不能讲清“不一样”后能出现的词语特点，留学生就容易根据肯定式推导造出“哈尔滨跟北京不一样冷”这类句子，这种偏误在留学生习得“不一样”句的偏误中所占比例最大。

二、“一样”、“不一样”前面能够出现的副词类修饰语的不对称

通过考察语料，我们发现能出现在“一样”、“不一样”前的副词类修饰性词语有很大不同，例如:

(15)对他来说，麦酒就跟水是差不多一样的。(CCL)

“一样”前面可以出现“差不多、几乎、完全、都”等表示估量、范围意义的副词。但是一般不出现程度副词。

我们再来考察一下“不一样”前可以出现的修饰性词语，例如:

(17)这个女人实在跟别的女人有点不一样，也许还不止一点而已。(CCL)

(18)他伯父的生活境况跟他们显然大不一样。(CCL)

(19)我老觉得他们两人有点奇怪，跟别人很不一样。(CCL)

“不一样”前可以出现“有点儿、很、大、太”等程度副词，也可以出现“都、完全”等词语，但是不可以出现“差不多、几乎”等副词。

在这两类比较句中，“一样”与“不一样”的前面之所以能出现很多不同的修饰性词语，主要与“一样”、“不一样”语义上的差别有关。“一样”虽然是形容词，但它表示两者相同，既然相同就并不体现程度差别，因此前面一般不能出现程度副词。而“不一样”正好相反，“不一样”可以分为各种程度的“不一样”，因此前面能出现部分程度副词。

留学生因为未能注意到“一样”与“不一样”的语义差别，因此常造出“他的衣服颜色跟我的很一样”这类句子，因此教师在讲解时要特别强调，还要加大练习力度。

三、语义类型的不对称性

“一样”句的语义类型大致可以概括为两类:表示比较，表示比喻。我们上文所举用例主要是表示比较的，下面来看几例表示比喻的用例:

(20)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小时候我可跟豆芽儿菜一样。(CCL)

(21)打架对于我来说，就跟过年吃饺子一样美。(CCL)

表示比喻的“一样”句中X跟Y不属于同一语义范畴，但二者具有某种相似点，这是比喻的基础。如例(20)中的“我”跟“豆芽儿菜”在“瘦小”这一点上相似，例(21)中的“打架”跟“过年吃饺子”两种行为在“心里美”这一点上相似。这类句子都不是真正的比较，刘焱称为“虚比”［3］。

但“不一样”句一般只表示比较，在我们搜集的语料中几乎没发现“不一样”句表示比喻的情况。如果我们在例(20)、(21)中的“一样”前加上“不”，我们发现不管“不一样”后面出没出现比较点，该句都不成立。朱德熙先生曾对这个问题作出明确的解释，“比喻的立脚点只能是同，不能是异。换言之，打比喻的时候，只能说某事物跟什么‘一样’，不能说它跟什么‘不一样’。”［4］因此“不一样”句一般不表示比喻。

四、小结

沈家煊先生曾指出:“在通常情况下，在肯定/否定这对范畴中，肯定是无标记项，否定是有标记项。”［5］因此否定句总要受到这样或那样的限制，在数量上也少于肯定句。通过以上的分析，我们发现“一样”类与“不一样”类比较句在比较点的构成及出现情况、前面能出现的修饰性词语与语义类型上都存在着不对称现象。因此我们在对外汉语教学中，教师、教材必须讲清二者的不对称性，使学生了解二者的区别，这样才能避免学生出现由肯定推导否定、由否定推导肯定而导致的偏误。

［1］郭熙.论“‘—样’十形容词”［G］∥邵敬敏.语法研究与语法应用.北京: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94.

［2］郑巧斐.“一样”与“不一样”比较句的不对称［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对外汉语教学与研究版，2006，(11).

［3］刘焱.现代汉语比较范畴的语义认知基础［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4.

［4］朱德熙.说“跟……一样”［J］.汉语学习，1982，(1):3.

［5］沈家煊.不对称和标记论［M］.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1999:46.

Abstract:The“yiyang”sentence and“bu yiyang”sentence are not always symmetric in comparative point or in the acceptance of adverbial modifiers or in the semantic types.“Yiyang”can be followed by many kinds of words，while“bu yiyang”can be followed only by the positive monosyllabic measure adjectives.Because of the semantic differences between“yiyang”and“bu yiyang”，their adverbial pre-modifiers are also quite different.“Yiyang”sentence can express comparison and metaphor，while“bu yiyang”can express only comparison.Having no understanding of the asymmetry is the main reason for the overseas students'errors.

Key words:yiyang;bu yiyang;asymmetry;error

The Study on the Asymmetry between the Comparison Sentences“Yiyang”and“Bu yiyang”Based on the Teaching Chinese as a Foreign Language

SHAN Wei1，JIN Qing-zi2，DU Hong-quan1，LIU Yu1

(1.College of International Cooperative Education，Harbin Engineering University，Harbin 150001，China; 2.Foreign Languages Department，Jilin Agricultural Science and Technology College，Jilin 132101，China)

H195.1

A

1001－7836(2012)09－0141－03

10.3969/j.issn.1001－7836.2012.09.056

2012－03－12

获黑龙江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认知与功能框架下的汉语比较句研究”(12514061)，“黑龙江方言语境下的对外汉语教学策略研究”(12524043)资助

单威(1981－)，女，黑龙江海伦人，讲师，吉林大学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专业2010级博士研究生，从事现代汉语语法及对外汉语教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