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性格·命运——《呼啸山庄》男主人公希斯克利夫悲剧命运解析

王春晖

环境·性格·命运
——《呼啸山庄》男主人公希斯克利夫悲剧命运解析

王春晖

环境造就性格，性格决定命运。《呼啸山庄》男主人公希斯克利夫在18世纪英国资本主义畸形社会的成长环境中备受身心折磨和摧残，因而形成了极其偏执的性格特征，也正是这种偏执性格为其悲剧性的命运埋下了种子。

希斯克利夫；环境；性格；命运

一、引 言

《呼啸山庄》是英国19世纪著名诗人和小说家艾米莉·勃朗特（1818-1848）在短暂的文学生涯中创作的传世巨著。这部著作问世之初不仅没有得到当时文学界应有的赏识，反而被嘲弄为恐怖的、令人作呕的怪异小说。真金不怕火炼，半个世纪后，这部小说最终以它那骇世惊俗的男女情爱，质朴而不事雕琢的诗化语言，扑塑迷离的情节结构，以及融现实主义、浪漫主义、象征主义和超现实主义等为一体的创作风格而蜚声文坛。小说通过描述吉卜赛弃儿希斯克利夫和呼啸山庄小姐凯瑟琳之间的旷世奇恋，展现了希斯克利夫在18世纪英国资本主义畸形社会中人性的压抑和扭曲，因挚爱凯瑟琳的背叛对周围所有人展开疯狂的报复，在完成复仇计划后却走上了殉情不归路。故事塑造得最鲜明、最生动的人物形象就是男主人公希斯克利夫，一直以来人们对这一人物角色如何定位争论不休，有人认为他是“一个普通的奋斗者”，有人认为他是“浪漫主义的英雄”，有人认为他是“赤裸裸的虐待狂”［1］（29），但多数书评家认为他是“复仇的恶魔”，并对其偏执性格和疯狂行为横加指责。世人在谴责希斯克利夫种种恶劣行径、叹息其悲剧命运的同时，是否透过事情的表面现象看到了这样的本质：希斯克利夫的偏执性格是在资本主义畸形社会极其压抑的成长环境中形成的，也正是这种偏执性格决定了其悲剧性的命运。

二、环境、性格和命运

人总是生活在这样或那样的环境中，人的性格是在一定的生活环境中形成的，环境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人的性格特点，也就是说环境塑造性格。性格对一个人为人处世的基本态度和行为方式都有重大影响，面对同一件事，不同性格的人态度、行为都不同，进而导致命运不同，因而性格决定人的命运。因此，环境、性格和命运三者之间的关系紧密相连、环环相扣。

所谓性格，又称其为心理机能或广义上的心理，是指一个人在生活中形成的、对现实较为稳定的态度和行为方式所对应的较稳定心理特征的总和［2］（36）。人的性格复杂多样，有人谦虚，有人骄傲，有人勇敢，有人怯懦。性格究竟是如何形成的？人的性格是在社会生活环境中逐渐形成的。人的生活环境包括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自然环境对性格的形成有一定影响，但起决定作用的是社会环境。社会环境非常广泛，包括家庭、学校、工作单位、社会团体等。人和人在这些环境中结成一定的关系，影响着性格的形成。环境影响性格最典型的例子当属狼孩，由于自幼与狼生活在一起，狼孩从小就远离了人类生活环境的影响，导致他们无论在情绪、思维，还是行为方式等方面，都具备了狼的特征，即具备了所谓的“狼性”。“时势造英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也很好地说明了环境对性格形成所起的作用。性格的形成离不开生活环境，但是生活环境不能机械地决定人的性格。在同样的环境和教育影响下的儿童，可能形成不同的性格。这就是因为外部生活环境对性格的影响是通过人们的主观因素来实现的。环境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必要条件，这就决定了人的性格发展必然要受到环境的制约。性格发展也会受到遗传、教育因素的影响，但环境是性格发展形成的决定性因素。

性格决定命运已成为世界各国学者达成的共识，古今中外无数实例也证明了这一观点的正确性。坚韧性格成就美国最伟大的总统林肯，刚柔并济性格成就德国铁娘子默克尔，刚愎性格引发项羽乌江自刎，懦弱性格导致南唐帝王李煜亡国之政。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曾经说过：一个人的性格就是他的命运。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更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人与人的性格不同，造就了人与人之间命运的迥然不同。每个人一生中都会遇到顺境和逆境，良好性格能让人不管是顺境还是逆境都能积极面对，并且不懈努力，最终取得成功。相反，不良性格往往会在关键时刻毁掉一个人的一生，进而造成悲剧性的结局。性格具有稳定性、独特性、复杂性、可变性等特征，人的性格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很形象地说明了性格的稳定性特征。性格决定了人的行为方式，行为方式则决定了人的一生。性格若是坚毅顽强，行动则会百折不挠，人生便会无往不胜；性格若是善良温和，行动则会彬彬有礼，人生便会高尚尊贵；性格若是软弱怯懦，行动则会优柔寡断，人生便会苟且偷安；性格若是孤傲倔强，行动则会刚愎自用，人生便会一败涂地。所以性格不仅影响一个人的生活状况、婚姻家庭，也会影响一个人的人际交往、事业发展，性格决定一个人的成败得失，决定一个人的前程命运。

三、希斯克利夫悲剧命运解析

《呼啸山庄》故事发生在18世纪后期到19世纪初期（1771-1802），这正是英国社会动荡的时代。工业革命在创造巨大财富、促进英国经济迅速发展的同时，也带来了血汗工厂遍地开花、工人阶级与资产阶级的矛盾激化、社会贫富分化加剧、犯罪率上升等一系列深重的社会问题。工业革命引起英国社会的全面变革，社会价值观念也随之发生巨变，贵族富豪踌躇满志，世俗等级观念泛滥，社会阶层界限分明，财富与地位成了评判人的准则。

1.压抑环境塑造偏执性格

希斯克利夫就出生在这样一个社会动荡的年代，小小年纪就沦为饱尝人间艰辛的街头弃儿，他风餐露宿，衣不弊体，食不果腹，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好心的呼啸山庄主人老欧肖在利物浦街头发现了这名无家可归的吉普赛弃儿，顿生怜悯之心收养了他，希斯克利夫原是老欧肖一个死在襁褓中的儿子的名字。来到呼啸山庄的希斯克利夫并没有时来运转，而是开始了新的磨难生活。欧肖夫人“恨不得把这个婊子养的野小鬼踢出门外去”，“两个孩子绝对不让他上床来跟他们一起睡觉，甚至在他们房里睡觉也不行”，仆人“便把他放在楼梯平台上，心里巴不得明天不知去向了”，父亲老欧肖对这个命运多舛的孩子的庇护让亨德莱把他视为“篡夺他父亲的爱心，侵占他特权的人”。几年后老欧肖的离世更让亨德莱变本加厉地欺压、凌辱希斯克利夫。“他把希斯克利夫从他们身边赶到了下人那儿去，不许他再去听副牧师的讲课，而非要叫他到户外去劳动不可，逼迫他像农庄上的其他的小伙子那样地干重活。”在这个冰冷的人世间，唯一能带给希斯克利夫温暖的是美丽善良的凯瑟琳，他们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并产生了真挚的爱情。童年时代的凯瑟琳“跟希斯克利夫好得不得了，我们给她想出了一个最重的惩罚，就是不许她跟他在一块儿。可是为了他，她比我们哪一个都受到更多的责骂”。成年后的凯瑟琳在灵魂深处爱着希斯克利夫，却在哥哥亨德莱和老林敦夫妇的纵恿下，受社会地位和阶层身份虚荣心的趋使，嫁给了文雅富有的画眉山庄继承人林敦。在她决定嫁给林敦后还对仆人纳莉说：“我对林敦的爱，就像挂在林子里的一簇簇树叶，时光会改变它，我知道，到了冬天，树叶片儿就要凋落了。我对希斯克利夫的爱，好比是脚下的永恒的岩石，从那里流出很少的、看得见的快乐的泉源，可是却必不可少。我就是希斯克利夫，他时时刻刻在我的心头”，凯瑟琳的爱如同黑夜里的一盏明灯，照亮了从小被剥夺人间温暖的希斯克利夫这个弃儿黑暗的心，也点燃了他对凯瑟琳生死不渝的爱情烈焰。凯瑟琳最终没能摆脱资产阶级门第婚姻观念的影响，背叛了最爱的人，也背叛了自己。

悲惨的弃儿出身、屈辱的寄养经历、挚爱的背叛，种种残酷现实使希斯克利夫长期倍受身心折磨和摧残。人性在强大压力下是得不到正常发展的，压抑环境造就了希斯克利夫暴戾、冷酷、孤僻、自私、痴情的偏执型性格。根据马斯洛的需要层次论，人的需要可以分为五类：生理需要、安全需要、爱的需要、尊重的需要、自我实现的需要［3］。生理需要是人最基本的需要，但人还有对安全、爱、尊重和自我实现更高层次的需要。被收养的希斯克利夫的生理需要得到了满足，于是他便有了安全、爱、尊重和自我实现的需要，亨德莱的百般欺凌无疑是对他的安全、爱和尊严需要的肆意践踏，但他从老欧肖和凯瑟琳的爱护中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弥补。欧肖先生的离世、文明社会林敦的出现和凯瑟琳的背叛使他这份来之不易的满足感瞬间消失怠尽，偏执性格的他于是走上了疯狂复仇之路。无论对于新婚妻子还是情人女儿，他都肆无忌惮地进行肉体和精神上的折磨，发泄着内心积压已久的满腔仇恨。无穷的恨让他疯狂复仇以寻求片刻快感和慰藉，疯狂的爱让他最终选择自绝于世以获得永久的归宿和宁静。

2.偏执性格决定悲剧命运

偏执型性格是一种以猜疑和固执为典型特征的不良性格，主观固执、狂妄自大、敏感多疑、心胸狭隘、报复心强是这种性格类型的主要表现。希斯克利夫的偏执性格集中表现在对凯瑟琳歇斯底里的爱和对拆开他和凯瑟琳所有人咬牙切齿的恨这两个极端。一方面，他爱凯瑟琳，为了能与凯瑟琳地位相当，他狠心离开爱人去他乡孤独奋斗三年；他可以连续几晚通宵达旦地守候在凯瑟琳的窗前；他可以成天不吃不喝地呆在房间里呼唤心上人的名字，为她祈祷祝福；他甚至疯狂地用双手去刨死去多年的情人的坟墓，只因为强烈的想念缠绕得他夜不能寐；他甚至贿赂教堂司事，在他死后将凯瑟琳丈夫林敦的尸首从凯瑟琳身边挖出来；他也可以声泪俱下地哀求凯瑟琳的鬼魂，只为能与心爱的人的灵魂相聚片刻。另一方面，凯瑟琳的背叛使希斯克利夫长期积压的仇恨犹如火山般迸发，他恨林敦，恨他对自己身份和地位的歧视，恨他拆散了自己和心上人，他更恨亨德莱，恨他多年的欺压凌辱，恨他剥夺了自己受教育的权利，恨他拆散了自己和心上人。在愤而出走三年后，发迹回来的希斯克利夫开始了疯狂的报复：骗取林敦妹妹伊莎蓓拉的爱情，婚后对她百般虐待让她生不如死；怂恿亨德莱酗酒、赌博，侵吞其呼啸山庄家产，奴役其儿子哈里顿；强迫小凯瑟琳嫁给奄奄一息的小林敦，以达到将画眉田庄居为己有的目的。疯狂复仇的希斯克利夫在残酷折磨别人的同时也在折磨自己，他从折磨中寻求复仇的快慰，从折磨中感受痛苦的欢乐。他直言不讳地说：“我不懂得怜悯！我不懂得怜悯！虫子越是扭动，我越是恨不得挤出它们的肠子来!这就好比是一次出牙，我精神上越是感到痛，我越是使劲地磨。”［1］（184）

印度有句谚语：“播种性格，收获命运。”希斯克利夫的偏执性格最终决定了他摆脱不了悲剧性的命运。希斯克利夫的一生都是苦难的，畸形的社会环境、弃儿出身、寄人篱下的屈辱成长经历的成长环境塑造了他偏执的性格，种种磨难对他的心灵造成了致命伤害，致使他产生了强烈的复仇心理［4］。偏执性格使他从最初的受害者摇身变为丧心病狂的加害者，强烈的爱与恨使他的心如置滚油锅里熬煎，始终得不到片刻安宁，也让所有人对他敬而远之，他只能在孤寂冷清的个人世界里苟延残喘。小凯瑟琳对压迫她的希斯克利夫挖苦道：“你真苦恼呀，不是吗？孤零零的，像个鬼似的，而且也像魔鬼那样妒忌别人。谁也不爱你——你死了，谁也不会来哭你。我可不愿意做你呀。”［1］（340）一次次处心积虑的复仇行为成为希斯克利夫获得强烈快感的唯一途径，但在达到所有的复仇目的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并未获得真正的快乐和幸福，为了能和凯瑟琳灵魂早日会合他不吃不喝不睡直到死去……

希斯克利夫是一个被财富和地位主宰一切的资本主义社会扭曲的灵魂，他的悲剧命运是当时社会摧残的结果。希斯克利夫的悲剧命运警示着人们：人与环境是相互依存的，当环境与人相对立的时候，人的个性就会发生变化，随之，命运也将为之改变。这是希斯克利夫悲剧产生的真正原因，也是这部小说所显示出的广泛的现实意义。

四、结 论

环境造就性格，性格决定命运。压抑的成长环境塑造了希斯克利夫的偏执性格，偏执性格决定了其悲剧性的命运。希斯克利夫出生在18世纪英国资本主义最底层社会，是英国社会青少年弱势群体中的一员，他的悲剧命运是资本主义畸形社会环境压抑的产物。希斯克利夫的悲剧命运是否能给我们现代人一些启迪呢？青少年是祖国的希望和未来，青少年的健康成长关系到祖国的发展和民族的命运。青少年期是性格形成的关键时期，是人生发展的重要阶段。在当今社会依然存在着贫困家庭、单亲家庭、留守家庭的孩子和孤儿等缺少关爱和教育的青少年弱势群体，他们的生活环境令人担忧，他们的性格发展是否健康？他们的命运何去何从？我们是否应给予这一社会特殊群体更多的人文关怀呢？青少年期的希斯克利夫受尽了歧视、侮辱和虐待，因而其性格得不到健康发展。希斯克利夫的悲剧命运告诫我们：共同关注、改善青少年弱势群体的成长环境，培养青少年弱势群体的健康性格是我们全社会共同的责任和义务。只有为青少年弱势群体的健康成长营造良好的社会环境，才能培养他们健康的性格，才能构建文明和谐的社会。

［1］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方 平译）［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

［2］荣格.荣格的性格哲学［M］.呼和浩特：内蒙古文化出版社，2008.

［3］冯玉娟.畸形恶态中显现凡人面目——《呼啸山庄》中的希斯克利夫解读［J］.外国文学，2008，（7）：130-132.

［4］杏 红.人性悲剧还是社会悲剧——论希斯克利夫复仇悲剧产生的根源［J］.电影评介，2007，（12）：97.

（责任编校：文 心）

The Environment·Character·Destiny——An Analysis of the Tragic Destiny of the Hero Heathcliff in Wuthering Heights

WANG Chun-hui

The environment shapes character,and character determines destiny.The hero Heathcliff in Wuthering Heights was subjected to torture and abuse both physically and mentally in his growing environment of the distorted British capitalist society in 18th century，which led to the formation of his bigoted character，and his bigoted character sowed the seeds of his tragic fate.

Heathcliff；the environment；character；destiny

王春晖，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外语系讲师（湖南 娄底 417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