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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韵镜》序例的几点思考

2012-04-13刘华江

关键词:韵书玉篇广韵

刘华江

(皖西学院 文化与传媒学院,安徽 六安237012)

关于《韵镜》序例的几点思考

刘华江

(皖西学院 文化与传媒学院,安徽 六安237012)

目前学界在对《韵镜》相关问题的看法上并未达到共识。张麟之为刊布《韵镜》撰写的序例,是当前可见《韵镜》研究的最早文献,而《韵镜》的源流及其与《七音略》的关系、对张麟之“实以《广韵》、《玉篇》之字”一语的认识,以及对所载三十六字母的认识则又是与《韵镜》序例相关的三个重要问题,重新对这三个问题加以思考,希望能引起学界的重视。

《韵镜》;序例;思考

《韵镜》是目前已发现中国最早的切韵图,它和《切韵》系韵书一起构成了中古汉语语音研究的基础,也是研究整个汉语史的重要材料。然《韵镜》的流传过程极为曲折。宋张麟之第三次刊刻后,该书在中国本土逐渐失传,目前所见的中国古代史料里未见著录。然而该书却在张麟之第三次刊刻后到宋理宗淳祐十二年前(1203-1252)的时间内传入日本。清末时期,出任驻日公使的黎庶昌,偕同杨守敬访求这本失传的古籍,得永禄本《韵镜》一种,刊入《古逸丛书》。然现传诸本《韵镜》皆不著撰人,各本《韵镜》中亦无其具体成书年代的记载或说明。在现有条件下,《韵镜》的作者尚不可考,其成书年代也尚难确定,所以,学界在对《韵镜》相关问题的看法上难以取得相对一致。目前所能接触到的最早资料是宋张麟之为刊布《韵镜》而作的序例,对此,鲁国尧已经指出:“张麟之为刊布《韵镜》而撰的《韵镜序例》,是唐宋切韵学史上的一篇重要文献,有颇高的学术价值。”[1]鲁国尧认为《韵镜》序例其义可申解之处甚多,并选取其中的四题进行了申解。本文就在前辈学者《韵镜》研究的基础上,尝试对《韵镜》张麟之序例所言及的相关问题进行解读与探讨。

一、关于《韵镜》的源流及其与《七音略》之关系

目前所见较为古老的韵图有二:一为《韵镜》,一为《七音略》。由于两者体例相似,所列之字亦大多相同,因此,研究《韵镜》的人往往不能不提及《七音略》,而研究《七音略》的人也往往必定涉及《韵镜》,两者具有相当密切的关系。

关于《韵镜》的源流,有学者将其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张麟之刊刻之前,第二阶段为张麟之刊刻之后到传入日本之前,第三阶段为《韵镜》传入日本之后[2]。关于第三个阶段,可以从日本保存的大量相关资料得到说明,然关于前两个阶段的流传情况,尚无相关文献可供考证。目前所见的唯一材料即为张麟之为刊布《韵镜》而作的序例。在1161至1203年间,张麟之曾三次刊刻《韵镜》,由此可以推知《韵镜》在当时流传得较为普遍,至少能说明张麟之对《韵镜》一书相当重视。从序例中还可以得知,张麟之是从友人处得知《韵镜》的,书名叫做《指微韵镜》,而其中的“微”字又是避宋圣祖名玄朗而改的字,故原名当为“指玄韵镜”。关于《七音略》,据郑樵《七音略》之“七音序”,其初始得到的韵图名为“七音韵鉴”。若联系张麟之“韵镜序作”下之注解,旧以翼祖讳敬,故为韵鉴,则郑樵所得之“七音韵鉴”原名当为“七音韵镜”。一为“指玄韵镜”,一为“七音韵镜”,两者皆当为某种“韵镜”,从名称上来看两者似乎有某种极为密切的关系。

关于《韵镜》与《七音略》的关系,前辈学者已多有论述。罗常培认为二书“同出一源”[3]。他认为《七音略》与《韵镜》有七处不同,若从转次及废韵所寄情况来看,则《七音略》似古于《韵镜》;若从声类不标纽目及入声专承阳声韵来看,则《韵镜》又似古于《七音略》;二书皆于原型有所损益,不可强分先后。王力认为除序文与韵图次序以及个别的字以外,《七音略》和《韵镜》并没有什么不同。因此,王力认为这两部书其实只是一部书,原名叫做《七音韵鉴》[4]。王力认为只是一部书,原名叫做《七音韵鉴》,不够准确。因为张麟之云《韵镜》原名叫《指玄韵镜》,郑樵云《七音略》原名叫《七音韵鉴》。《指玄韵镜》是否就是《七音韵鉴》,尚难定论,不过,王力认为:“韵图是和尚们所作,其初名为《韵镜》或《韵鉴》,这书不止一种版本,杨倓所得的《切韵心鉴》、郑樵所得的《七音韵鉴》、张麟之所得的《指微韵镜》,都是其中的一种。”[5]他指出当时流传的《韵镜》版本不止一种,或曰“七音”,或曰“指微(玄)”等,正如同《韵镜》在后来流传过程中又有“磨光韵镜”、“校正韵镜”、“改订韵镜”等不同名称一样。这种看法是比较有见地的,也是比较符合古书传刻过程中稍易其名即号出书实际的。葛毅卿认为从《七音略》起各种韵图都用三十六字母标纽,但《韵镜》不用三十六字母,而用唇、舌、牙、齿、喉等字样标纽,因此《韵镜》当早于《七音略》[6]。黄典诚认为:“《韵镜》源出《指玄韵镜》,《七音略》源出《七音韵镜》。《指玄韵镜》与《七音韵镜》,当为一书之不同版本。或题‘指玄’,明其妙用;或署七音,显其‘声纽’,其实则一。惟其出于一源,故今《韵镜》与《七音略》,乃有极多相同之点。”[7]孔仲温则认为《韵镜》与《七音略》虽有同源的关系,但目前也仅能说《韵镜》与《七音略》在最早应是有一个共同原始的底本,后来因多历人手,各自有增删补益,所以内容、形式,小有差别,而这个差别恐怕不在张麟之刊《韵镜》、郑樵述《七音略》时才有,应该在《七音韵鉴》与《指微韵镜》的时代就发生了[8]。吴圣雄认为根据张麟之《韵镜》序与郑樵《七音略·七音序》的记载,可以推测当时流传的多种韵图,如《指微韵镜》、《七音韵鉴》、《切韵心鉴》,而且可能有两种以上不同的形式,因此张麟之用来作为底本的《指微韵镜》可能并不是最古的版本。他引罗常培举出的《宋史·艺文志》有释元冲的《五音韵镜》,明王圻《续文献通考》有宋崔敦诗的《韵鉴》及宋吴恭的《七音韵鉴》等,指出《指微韵镜》可能只不过是当时流传的各种韵图中的一种版本[9]。

要之,《韵镜》或其前身如《指玄韵镜》与《七音略》,或其前身如《七音韵镜》乃同出一源殆成定论。但需要指出的是,张麟之在其序例中曾提及“既而又得莆阳夫子郑公(樵)进卷,先朝中有七音序略”一语。鲁国尧指出“既而又得”四字十分重要,他由此断言郑樵生前与张麟之并无联系。郑樵去世大约三十年后,张麟之才拜读其乡前贤大作。张麟之在其序例中数次提及郑樵,意在表达对同乡前辈的崇奉之情,旨在表彰先贤而已[1]。以上与郑樵有关的内容都是张麟之第三次刊刻《韵镜》时所作,而在此前的识语中并未提及,可见鲁国尧的看法确实不污。由此亦可见,张麟之所刊之《韵镜》和郑樵所作之《七音略》是各有所得,相互之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传承关系。同时,还需追问的是,《指玄韵镜》与《七音韵镜》是否相同?如若不同,它们的前身又各是什么?进一步而言,《指玄韵镜》与《七音韵镜》的前身又是否相同?《韵镜》和《七音略》是否属于同辈?两者与它们的同一祖先的关系是父子关系,还是祖孙关系,还是更古远的关系?这些可能因文献不足而成为一个谜。笔者曾经指出,永禄本《韵镜》和元至治本《七音略》在第一正图里有33处不同,在第二正图里亦有46处不同[10]。可见,《韵镜》和《七音略》之间的差异还是比较明显的。正因为如此,当我们运用《韵镜》和《七音略》同时来说明某一语言现象时,态度需要谨慎。

二、对张麟之“实以《广韵》、《玉篇》之字”一语的认识

《韵镜》作为一种韵图,其依据的当为韵书,这已是学界共识。因此,学界对于张麟之《韵镜》实以《玉篇》之字的说法多有怀疑和否定。李新魁认为“实以《广韵》、《玉篇》之字”当从泛指来理解,《玉篇》为字书之一种,其制作体例与韵图所据之韵书迥然不同,《韵镜》与《玉篇》未必有什么亲密的因缘关系,故实以《玉篇》之字不能作《韵镜》据《玉篇》列字来理解[11]。杨军亦指出张氏所言“实以《广韵》、《玉篇》之字”极易引起误会,不宜按字面理解[12]。《广韵》虽为韵书,但认为《韵镜》乃据《广韵》列字亦为可疑。张麟之明其得自友人的为《指微韵镜》,“微”字又为避宋圣祖名讳,原名当为《指玄韵镜》,则其成书必在宋代之前,当不能实以成书于宋的《广韵》,可见张麟之所说的矛盾之处。细读张麟之序例,可发现其中多有“往昔相传”、“然又无所据”、“竟莫知源于谁”、“是知此书其用也博,其来也远,不可得指名其人”等语,可见张麟之所言亦多有揣测之语,不见得准确可靠。韵书和韵图都是历经层累的产物,从现存的隋陆法言的切韵残卷S.2071等,唐王仁昫刊谬补缺切韵、孙愐《唐韵》等,五代刻本韵书P.2014等,以及宋《广韵》可知,所收韵字尤其是小韵首字同者十之八九。自宋《广韵》、《集韵》刊行以后,其前韵书逐渐湮没无闻,其后很长时间内世人所见之韵书只有《广韵》、《集韵》之类。清陈澧作《切韵考》实即为《广韵考》殆为其证。张麟之等当时所见之韵书殆亦如此。故赵荫棠指出《韵镜》的韵次除以“蒸”“登”殿后外,余皆与《广韵》相同,张麟之所言“实以《广韵》、《玉篇》之字”大概即指此[13]。由此,我们不能依张氏“实以《广韵》、《玉篇》之字”之语就认为《韵镜》是据《广韵》、《玉篇》列字的。

三、对所载“三十六字母”的认识

现存各本《韵镜》的序例里皆载有“三十六字母”,有学者据此认为《韵镜》的产生以三十六字母为条件,笔者以为还有待商榷,因为这牵涉到对《韵镜》所据韵书及其成书年代的判断。三十六字母是宋代的东西,如果《韵镜》的产生以三十六字母为条件,则《韵镜》必不会成书于宋代之前。笔者不认同《韵镜》的产生以三十六字母为条件的观点,理由有三:其一,张麟之在《韵镜》序例中就明确说道:“因撰字母括要图,复解数例,以为沿流求源之端。”可见,三十六字母并不是《韵镜》本身就有的,而是张麟之刊刻《韵镜》时所添加进去的。其二,虽然现存各本《韵镜》的序例里皆载有三十六字母,但现存各本《韵镜》的正图里并没有像《七音略》那样列有三十六字母,而只有七音、清浊等名称。七音等发音部位加以清浊之发音发法的限定,就能确定具体的声纽,未必要标以三十六字母的名称。也许正因为在《韵镜》正图里不像《七音略》那样标有三十六字母,后人在解读时才有意为之,由此亦可见三十六字母未必是《韵镜》所原有的。其三,对三十六字母是否为《韵镜》所原有的认识,我们还当把《韵镜》置于更广阔的背景之下去考察。《韵镜》是历经层累的产物,后人改动、增删的地方甚多,如目前所见最早的《韵镜》写本,元德三年本《韵镜》残卷序例里有关于“平”“他”字、反切闻书、内外转的论述、平声韵的韵目、罗文反样、神珙图等内容,而据考证这些内容又肯定不是《韵镜》一书所原有的。在较晚版本的《韵镜》前甚至有日本之五十音图等,这些内容更不可能是《韵镜》本身所有的。要之,现存各本《韵镜》的序例里虽载有“三十六字母”,但未必是《韵镜》所原有的,也有可能就是《韵镜》在传抄刻写过程中所产生的层累成分。

综上,张麟之的序例中包含着与《韵镜》有关的大量信息,应当引起《韵镜》研究者的重视。作为一种尝试,文章选取与《韵镜》序例有关的三个方面的问题进行了思考,并尝试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以求指正于方家。

[1]鲁国尧.张麟之《韵鉴序例》申解四题[J].语文研究,2005(4).

[2]刘华江.《韵镜》考论[D].长沙: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2010:17-18.

[3]罗常培.通志七音略研究[M].北京:中华书局,1987:521.

[4]王力.汉语音韵[M].北京:中华书局,2003:92.

[5]王力.中国语言学史[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1:85-86.

[6]葛毅卿.隋唐音研究[M].南京: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53.

[7]黄典诚.《切韵》图表化(上)[J].华侨大学学报,1986(1).

[8]孔仲温.论《韵镜》序例的“题下注”“归纳助纽字”及其相关问题[J].声韵论丛,1994(1).

[9]吴圣雄.张麟之《韵镜》所反映的宋代音韵现象[J].声韵论丛,1999(8).

[10]刘华江.也谈《韵镜》的“开合”[J].阜阳师范学院学报,2010(1).

[11]李新魁.韵镜校证[M].北京:中华书局,1982:117-118.

[12]杨军.韵镜校笺[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7:7.

[13]赵荫棠.等韵源流[M].上海:商务印书馆,1957:66.

[责任编辑 海 林]

H113.6

A

1000-2359(2012)01-0222-03

刘华江(1977—),男,安徽六安人,博士,皖西学院文化与传媒学院讲师,主要从事汉语音韵学研究。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11YJC740064);安徽省高校优秀青年人才基金项目(2011SQRW138ZD)

2011-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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