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伐初期英日在华关系(1926.12~1927.5)
2012-04-12王蓉霞
王蓉霞
(北京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100083)
一战结束后的华盛顿会议通过的 《九国公约》确定了美、英、法、日、意、中、比、荷、葡九国在华联盟关系。按国际关系理论大师、美国政治学家汉斯·摩根索(Hans J.Morgetlthau)的话来讲,“联盟能否起作用以及起作用多久,取决于该联盟的基本利益的力量是否超过有关国家的其他利益的力量”,“一个联盟要起作用——即协调联盟成员国的总政策和具体措施——这些成员国就必须不仅在总目标上,而且在政策和措施上取得一致。许多联盟始终是一堆废纸,就是因为没有达成这样的一致意见,而所以没有达成一致,是因为共同利益并未超出总目标而达到具体政策和措施”。[1]上述理论完全适用于北伐初期英日关系的发展演变过程。学界对此问题的研究更多着眼于某一单个国家在北伐中的政策。本文欲对英日两国在华关系发展演变做一梳理。
一、北伐初期英国发表 “圣诞节备忘录”和日本的反对——两国基本利益力量弱小
(一)英国发表 “圣诞节备忘录”
1926年11月,兵分三路的北伐军成功歼灭吴佩孚、孙传芳的主力部队,战线推进到了长江流域,中国各地反帝运动如火如荼展开。英国1925~1926年在中国遭到沉重打击,担心未来在华殖民权益将会 “被完全席卷一空”,认定“必须做一切我们能够做的,以与国民党保持友好关系”,[2]英国表示 “我们不能无限期地维持‘不平等条约’,我们的对华政策必须是修改条约的政策”。[3]为怀柔中国,英国也不顾所谓 “华盛顿精神”包含的列强联合行动的要求,率先发表“圣诞节备忘录”,声称 “这一次我们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个政策是我们的,它不是保守的英国不情愿地被开明的美国和日本推拉而制定的”。[2]
英国的这份备忘录名为 《英国对华政策备忘录》,于12月1日在内阁会议上获得批准,并于12月18日由英国参赞欧马利(Owen O'Malley)在北京公使团会议上宣读。12月26日,即圣诞节的第二天,英国将备忘录公布于众,所以又被称为 “圣诞节备忘录”。①“圣诞节备忘录”又被称为 “十二月备忘录”、“张伯伦备忘录”。这份备忘录的实际起草者是普拉特,他的草案经过数个星期的讨论、修改之后,最终于1926年11月26~27日在张伯伦、外交部常务次长威廉·蒂勒尔(William Tyrrell)、外交部副次官韦尔斯利召开的三人会议上被通过。备忘录的主要内容:1、承认 “广州有一强健国民政府”;2、表示愿意 “俟华人自己立有政府时,即行与之交涉”修改条约问题;3、提议准许中国征收华会附加税,附加税税收 “由中国官厅自行解决之”;4、主张各国放弃对微小事情提出抗议的政策。[4]“圣诞节备忘录”出台后,英国大松了一口气。
英国外交大臣张伯伦在给他妹妹的信中就透露了 “愉悦”的 “心情”,英国外交部则认为备忘录标志着远东洛迦诺时代的开始,说它 “第一次尝试着找到一项政策,代替了无目的且对现状放任自流的政策,而现状威胁着要将外国在华所有利益摧毁至尽”。[2]
(二)日本坚决反对英国备忘录
英国没有与别国磋商,抢先发表对华 “新”政策,招致了列强尤其是日本的不满。
在欧马利提出备忘录后的第三天 (12月20日),日本公使芳泽谦吉就明确表示反对英国的提议,强调说附加税问题必须由关税会议决定。24日,当公使团开会讨论英国备忘录时,外务省支持的日本公使伙同美国和法国提出了反对意见。[5]英国国内发表 “圣诞节备忘录”的同一天,日本外务次长通知英国驻日本大使约翰·蒂利(John Tilley)说,目前日本对华没有政策,“有时候没有政策就是最好的政策”。[6]
日本反对英国备忘录的原因主要在于关税,日本认为:1、由中国各地自行处理附加税税收,中国海关权利将会被剥夺,日本坚持由海关控制税收;2、无条件同意征收华会附加税,将使大部分税收流入北京,它会激怒国民政府;3、日本不接受给予中国关税自主的提议,只有中日之间签订互惠的、对日本有利的关税协定后,日本才会考虑这个问题;4、日本无意干涉中国内政,所以也不准备承认国民政府。[2,7]
为与英国相对抗,1927年1月18日,外相币原喜重郎在第52届议会上发表外交演说,阐明日本对华政策。币原认为中国时局 “在兵力上,在政策上,均已形成南北对峙之形势”,如何发展,“现尚未至可以断言之时期。此际我国民不可仅依据断片的或一方面的报告而妄动,须持谨慎冷静之态度”。在表明日本观望的基本态度后,币原开始向国民革命高唱 “同情与理解”之歌,称 “对中国国民的合理希望,日本以充分的同情和好意予以考虑”。[8]不过币原同时表示“决心努力竭尽合理之手段,彻底维护我正当且重要之权利与利益”。[9]
(三)两国基本利益力量弱小
英国 “圣诞节备忘录”和日本 “新政策”都是向中国示好的表示,但是两国之间却互有指责。英国提议遭到日本强硬否定后,愤恨地批评日本执行 “完全错误和自私的”政策。[7]这种反对和指责主要是因为两国在华共同利益的力量趋于弱小。
面对中国的民族解放力量,英日都担心会危及殖民权益,这是两国在华的基本和共同利益。但是因为两国在华的不同处境,它们眼中的基本利益呈现出不同的特点。对英国来讲,其基本利益的核心在于出让部分权益,换取从中国反英怒潮中的安全撤退,借此保护绝大部分在华权益。在对备忘录的讨论过程中,张伯伦就明确地说,我们 “不是在寻求胜利者要支持他,而是在寻求权宜之计,它将挽救在现在混乱状态中所有能被挽救的东西”。[2]备忘录在内阁通过后,首相斯坦利·鲍尔温(Stanley Baldwin)当即说了一番很有代表性的话,他说,“在任何可能的方针都面临困难和被反对的情况下,目前这个提议呈现出会产生有益结果的最大希望”。[7]
而日本的 “新政策”所阐释的基本利益则仅以维护日本在华权益为第一要务,对中国的利益,仅表毫无意义的 “同情和理解”。1月18日当议员在国会质问什么是日本 “正当”权益时,币原回答说,“若万一中国国民一部分人士所抱之希望,欲以威胁日本经济生存之方法,以求达自己之希望,则吾人无论如何,不能认为合理的”。[10]币原还认为,日本在中国根据不平等条约所享受的政治、经济权利,即所谓的 “条约权益”不能因为中国政治的变化而 “稍受限制或变更”。[4]
与日本咄咄逼人地表示在华经济利益不容“破坏”相比较,英国政策的侧重点则在于要做一定程度的撤退。英国宣布了 “圣诞节备忘录”之后几天,中国人民就掀起轰轰烈烈的收回汉口、九江英租界的运动,英国在顾虑重重中归还了汉口、九江租界。
二、汉口、九江租界事件后英日在“防卫”上海问题上的分歧
汉口、九江租界被英国判定是可以出让的“较次要”利益,归还汉口、九江租界是英国实施怀柔政策的一个具体体现,上海则非同寻常。
(一)英国出兵上海
汉口、九江事件后,英国驻华公使蓝普森(Miles Lampson)忧心忡忡,指出两地租界的丧失威胁到英国在上海、天津的地位,并影响在香港、新加坡以及印度的地位,从而使英国 “威望”蒙受无可挽救的损失。[2,7]极为关切上海国际租界未来命运的英国在华官员、商人,自1927年1月初至17日,纷纷催促政府向上海派兵。
驻上海的大多英国分公司给总公司发电报,要求他们催促英内阁尽早派出军队。中国委员会①中国委员会是1926年初在伦敦成立的,成员来自:英国工业同盟、中国协会、伦敦商会、曼彻斯特商会、船运会、英国亚洲石油公司、以及其他在中国拥有商业利益的财政金融组织,主席是洛德·索斯伯勒(Lord Southborough),该委员会成立目的是就中国问题代表工商界向政府提出建议。在上海的分会也呼吁说,政府应该公开宣布:必要时刻,将动用武力防止上海发生类似汉口的事件。[7]英国驻中国舰队总司令泰伟德(Reginald Tyrwhitt)发给海军部电报,要求务必立即派遣一师兵力 “防卫”上海。[11]上述建议得到蓝普森和上海总领事巴顿(Sidney Barton)的赞成。英国国内也有官员不断向政府施加压力。保守党议员J.C.C.戴维森(J.C.C.Davidson)在写给首相鲍尔温的密信中,将中国问题与保守党的声誉联系起来。他批评张伯伦洛迦诺式的外交和对中国问题的处理方式,使英国在华利益遭到苏俄的攻击,严重影响了保守党和政府的声誉。戴维森要求首相亲自插手解决中国问题。英国皇室也加入到批评的行列中。英国放弃汉口、九江租界时,他们采取默许的态度,但是在上海问题上,他们发出质问:“在英国拥有巨大利益的上海,采取相同的措施明智吗?”[7]种种的担心、质问与建议,都将汉口、九江事件看成山雨欲来之前的狂风。
1月10日~17日,英国政府针对中国问题组织了一次大辩论。10日,张伯伦和韦尔斯利(Victor Wellesley)召集陆、海、空三军代表会谈,要求他们提交一份新形势下对英租界,尤其是上海国际租界的 “防卫”计划。第二天,参谋长委员会报告了研究结果,他们认为至少需要一师兵力抵御国民军可能对国际租界的进攻。这个师应当是一支由日本为首的国际部队,英国出动1/3兵力。报告迅速地被交给次日的内阁会议进行讨论。与此同时,英外交部表示为了消除 “我们威望的基础将被动摇”的不利影响,为了防止“因上海灾难所造成的,在印度、阿富汗、波斯、甚至土耳其,在整个远东引起的我们地位的变化”,决计出兵,[2]尽管外交部认为大举出兵势必会招致不利后果,如引起中国的一致反对,与国民军发生冲突等等。
1月17日,英内阁会议通过决议,决定调一师陆军兵力前往上海,这支远征军由印度、地中海和英本土各派一旅组成,[7]加上辅助部队和海军陆战队,共约16,000人。[12]此举是英国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最大的一次海外用兵。英内阁还决定,即使不能获得美日的联手,也要独立承担 “防卫”任务。
(二)日本拒绝联合出兵
1926年1月,日本外相币原在第51届议会上发表演说,声明 “始终一贯”采取的对华政策“第一,绝对不干涉中国内政”;“第二,以一切正当手段维护我权利及利益”。[9]1927年年初,日本再次重申了这一主张,已表明它不会与英国采取合作行动。
早在1926年12月8日,当上海工部局总董费信淳(Stirling Fessenden)召集各国驻上海总领事,以及英、日、法、美、意海军高级官员召开会议,讨论必须再增加4000~5000援军“防卫”上海国际租界时,[13]日本以国民党内部存在分歧为理由,决定不出兵,与英国立即于12月15日向上海派遣援军的态度截然相反。
1927年初英国拟议派陆军进入上海后,迅即联系日本希望得到支持。在伦敦,张伯伦要求日本大使接受英国的提议。而在东京,英国大使蒂利自1月8日起每天拜访币原,表示希望日本配合,向上海派出一旅军队,[14]并担当主力。英国的建议得到日本商人的支持。1月8日,15名日本商界巨头在大阪召开会议,讨论汉口形势。会议明确支持英日合作,并通过在必要时刻采取断然行动的决议。在上海的日本商人也持这一主张。而日本军方也有人 “急于同英国参谋部举行会谈”。1月10日,日本参谋总部第二部部长松井石根与英国驻日本武官会谈,表示希望两国军方能够紧密协作应对一切紧急事件,特别是上海发生的紧急事件。[6,13]此外,日本在野党政友会部分人士在众议院鼓吹与英国联合干涉中国革命。[15]张伯伦因此很兴奋地认为可以得到日本的协作。
但是,日本外务省最终没有答应英国的要求。汉口、九江事件后,币原虽然也承认形势紧急,并安排了300海军登陆上海,另外还在佐世保集合1500名士兵准备开往上海。[13]但是,当17日英国内阁做出出兵决定的同一时刻,他却在第52届国会中重申 “不干涉中国内政”的对华政策,反对出兵。1月21日,币原以形势没有严重到必须出兵为由,正式拒绝与英国共同出兵的要求,也拒绝做出发生紧急情况时共同出兵的保证。[2]
日本拒绝与英国共同出兵的主要原因在于:1、对中国政治动向的掌握和了解。1927年1月初,币原心腹佐分利贞南(币原在1926年11月将他派往中国,与国民党要人进行会谈,以试探国民党进行革命的真正意图)将在中国与国民党人会谈的报告提交给币原,日本获悉国民党内部出现分裂迹象,“党内两派之轧轹,不但意见相左,实力也不一致,今后裂痕恐不免益显”。[16]币原遂坚决主张静观事态发展,企图拉拢国民党“稳健派”,分化革命,为日本在中国夺取更多利益寻找代言人。2、日本更加看重在华经济利益。此时,日本海外总投资的90%都在中国,占列强在华投资的一半左右。[17]“对华政策最急需的是尽可能多地增加对外贸易”更成为日本追求的近期目标。[14]如果日本出动陆军,则会激怒中国人民,不利于日本在华扩张,并将引起抵制日货运动。3、日本正与英国争夺中国市场。如韦尔斯利所言,“他们不愿为我们火中取栗,而是更想看到我们吃尽苦头”。[7]4、同英国相比,日本占有地利,军队最快24小时可到达中国,英国却需要五周时间,因此并不用着急出动军队。5、对英国事前没有与日本商量就发表 “圣诞节备忘录”,日本仍然耿耿于怀。[6]
英国只好于24日宣布单独向上海派遣三个旅的部队。
三、南京事件后英日在 “防卫”华北问题上貌合神离
北伐军很快占领上海、南京,下一个目标指向郑州、徐州和北京,英国深感还得必须与其他国家联合才能维护在华权益,日本仍然被当作第一个首选对象。
(一)英国希望日本 “防卫”华北
南京事件发生后,英国驻日大使蒂利和驻华公使蓝普森,分别与日本外相及驻华公使频繁接触,要求日本维护列强在华北的利益。
1927年3月28日,南京事件发生四天后,蒂利在与日本外相会谈时,说明英国不会 “保护”除上海公共租界以外的其他租界,比如天津租界,所以一旦这些地区发生紧急情况,希望日本承担 “保护”任务。蒂利还进一步要求日本承担整个华北的军事 “防卫”任务。[13]蓝普森也认为,英国已经承担了 “防卫”上海的主要任务,以后应该是其他国家,尤其是日本去承担责任。[11]英国外交部支持他们的主张,30日,外交部指示蓝普森,要求他说服日本公使芳泽,催促日本立即采取措施 “保护天津的外国利益”。4月1日,又指示蒂利向日本外相强调,南京事件“只是共产党活动的第一阶段,不久,会像摧毁英国在华地位一样,共产党将致力反击所有其他的外国人”。“对英日两国政府来说,紧密合作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13]接到外交部指示的蒂利15日向日本施加压力说,目前形势危急,如果不能获得国际合作 “防卫”京津地区,英国将不得不撤走公使馆和领事馆以及军队,但是这将会造成 “非常严重的情势”。[6]
然而,日本的反应却 “怀疑而冷淡”,币原外相没有明确答复英国的要求。[11]4月16日,日本外务省和陆军省召开关于中国形势的讨论会,会议一致认为日本对华北,特别是山东的 “防卫”要极其谨慎小心。[13]可是,若槻内阁于次日突然垮台,20日,以田中义一为首的强硬派组织起新一届内阁。日本政局的变化使英国以为有希望获得日本的合作。因为蓝普森一直认为币原外交阻碍了英日合作,币原外交遭到失败,英国就获得了改善处境的机会。蒂利也同意这一观点,认为与田中打交道更可能实现英日合作。[6]因此,英国继续积极要求日本 “防卫”华北地区。
5月3日,蒂利与田中举行第一次正式会谈,重申英国想与日本在中国问题上进行合作。田中立即表示赞同,并提及说,英日同盟虽然已经不存在,但是同盟精神仍然存在,准备尽力维护这一精神,使之 “保持效力”。不过,田中也表达了一种认识,即华北形势不是十分危急,因此对 “防卫”京津地区并不特别积极。[6]尽管如此,英国外交部还是欣喜万分,认为田中的态度表明他同意与英国合作。5月5日,田中在国会答复对华政策质询时,又强调 “在今天的对华政策中,与各大国合作尤为重要”。[6]于是,英国外交部迅速做出反应,5月11日指示蒂利与田中讨论进一步合作的问题。接到指示后,蒂利立即于13日再一次面见田中,表明英国希望就中国形势与日本交换意见,这一次,田中表面上又毫不犹豫地表现出同意合作的倾向。但是,在谈到制定具体合作计划,比如采取何种政策满足中国的民族愿望,以及如何 “防卫”现存利益问题时,田中并没有明确答复。他仅仅表示愿意就个别问题进行讨论。[6]此外,5月23日,田中又指示芳泽不要与其他公使讨论联合 “防卫”问题,并且说,如果华北发生紧急事态,日本也会从“满洲”派遣增援部队,但是,没有必要向其他国家做出任何承诺。[18]
田中这种微妙的态度,是日本强硬派势力逐渐强大和中国政局向有利于日本的方向发展的产物。5月12日,田中会见了蒋介石派来谋求日本支持的代表。对于北伐军的进程问题,田中在会谈中明确要求国民军在徐州停止前进。田中的想法是:以同意蒋介石统一关内地区为条件,换取他承认张作霖统治东三省,从而维护日本在“满蒙”的 “特殊利益”。[19]
(二)日本出兵山东与英国的反应
但是,中国的北伐并不是依照田中的愿望行事的。5月下旬,北伐军眼看将要进入山东地区,如果战争进一步发展,将逼近东三省地区。这时,田中内阁已不可能对北伐保持克制态度,决定使用武力阻止北伐军前进。
就在田中向芳泽发出不要与其他国家讨论共同 “防卫”华北指示的第二天 (5月24日),陆相白川义则要求内阁认真采取措施保护在山东的侨民。[13]军方的出兵建议得到田中的认可,他主张从 “满洲”派兵进入华北。[18]27日,田中内阁决定从关东军中抽调2,000兵力派往青岛。第二天,田中正式下达出兵命令,声称采取此军事行动 “纯粹是为了自卫和侨民安全的紧急措施”,并且宣称这 “决不意味对中国及其人民有任何不友好意图,也无意干涉南北军队的任何战略计划及军事行动”。[6]
日本出兵山东的行动令英国外交大臣张伯伦狂喜,他说 “知道日本正向华北出兵,并且对防卫京津表现出极大的兴趣非常重要”。[13]这是因为,1、保护了英国的侨民。英国曾决定在北伐军进入华北出现 “紧急情况”下,从京津地区撤出侨民及领事馆。[11]日本出兵山东的消息传到伦敦后,伦敦推测京津地区发生类似山东的紧急情况时,日本很可能也会派兵,于是立即取消撤侨计划。2、英国认为,日本出兵华北是日本 “新政府决心执行强硬路线”,与英国双重外交中的武力政策吻合。武力政策可更好地确保殖民权益,所以频频向日本示好。5月31日,日本出兵后三天,张伯伦令驻日使馆参赞C.F.J.多默(C.F.J.Dormer)转告田中,说“非常感谢田中 与英国官员谈话时坦率、友好的态度”。[13]6月2日,张伯伦会见日本驻英大使,又向他表达了对田中 “坦率、友好态度”的 “感谢”,并说 “目前,我们应该明智追求的是:充分地交流意见,并形成一致的政策”。[6]
英国所说的一致政策就是希望双方进行 “富有成效的合作”。为表达 “诚意”,①有些学者认为英国出兵华北有牵制日军行动的因素。参见小山弘健、浅田光辉,前引书,第256页。徐蓝:《英国与中日战争,1931-1941》,北京师范学院出版社1991年版,第22页。英国在6月间紧随日本,从上海调谴了一营士兵派往天津,并将北京的驻军兵力增加了一倍。[11~20]
不过,英日之间在北伐初期的合作从没有真正实现过。英国国内对采取何种方式与日本合作进行讨论时,外交部部分官员认为 “我们都期望从中国为自己获取利益,但我们的利益完全不相同”,所以 “任何时候,都不能期望日本非常诚心诚意的合作”。[6]外交部认为需谨慎行事,但是英国 “慎重”联合的提议也没有得到日本的赞同。日本驻华代理公使崛义贵在与蓝普森讨论中国问题之后,6月25日向田中提议,不依靠英国而自己单独解决在华问题,英日联合不会有利于日本,而只会激化中国的反日情绪。而且田中本人对与英国进行具体合作的兴趣也不大。[13]田中内阁最终拒绝了英国要求采取联合行动的提议。
四、结语
20世纪20年代,英日两国在华基本利益已经发生变化,从共同瓜分中国殖民权益变为各自维护或扩张在华权益。1926~1931年间,英国外交部一再强调说英国 “没有领土野心,也没有扩张的愿望”,其外交政策的目标为:1、“寻求并保持和平”;2、“维持现状”;3、“保护和发展英国在国外的利益”。[21]这样,面对中国民族解放运动的怒潮,英国在以武力为后盾的前提下,表示可以放弃某些次要利益,期望以此换取所希望的 “维持现状”。日本的情况则如詹姆斯·B.克劳利(James B.Crowley)在其书中所言,“通过在亚洲的霸权地位来确认国家安全和经济繁荣成为日本帝国政府的一个信条,以至于在太平洋战争结束以前它无法折衷”。[22]因此,尽管中国的民族解放运动一浪高过一浪,日本却也丝毫不放松扩张的步伐。两国在华的未来总体目标已发生较大分化。北伐初期,英国尚未摆脱中国革命重点打击的处境时,日本没有伸出援手,两国在华关系表现为会谈上的合作,行动上的各行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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