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秋白与武汉的三次人生机缘
2012-04-12张秋实许汉琴
张秋实,许汉琴
(1.中共湖北省委党校,湖北 武汉 430022;2.八七会议会址纪念馆,湖北 武汉 430017)
瞿秋白与武汉的三次人生机缘
张秋实1,许汉琴2
(1.中共湖北省委党校,湖北 武汉 430022;2.八七会议会址纪念馆,湖北 武汉 430017)
湖北武汉对瞿秋白的政治人生有着极重要的意义。瞿秋白一生虽然只活了36岁,但是在他短暂的人生中,却与湖北武汉有着三次不同寻常的机缘。这三次与武汉的机缘,使瞿秋白经历了由一个迷茫青年到中共中央领导人、由一般中共中央领导人到中共中央最高领导人的转变。特别是1927年3月,他第三次到武汉时,经历了从大革命失败到土地革命战争兴起的历史转折。作为中共中央最高领导人,他在武汉吹响了全党向国民党反动派开展武装反抗的历史号角,从武汉开启了全党也包括他个人对党领导的武装夺取政权的中国革命道路的探索。
瞿秋白;武汉;机缘
瞿秋白一生只活了36岁,但他短暂的人生却与武汉有三次机缘。他探求人生问题和社会问题起于武汉;他认识到党内存在右倾错误并反对陈独秀的右倾错误始于武汉;他成为中共中央最高领导人的起点在武汉。他率领全党开展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号角从武汉吹响,他对中国革命道路的探索从武汉开始。
第一次到武汉:迷茫青年试解人生问题和社会问题
瞿秋白第一次到武汉时,是在他母亲自杀、一家星散、东飘西零的家庭悲剧达到顶点的1916年。
1899年1月29日,瞿秋白诞生在江苏省常州市一个“世代读书,也世代做官”的士大夫家庭。他的叔祖父瞿廷韶官至湖北布政使,且与张之洞关系非同一般,靠着叔祖父(他祖父和父亲终生不得志)的势力和宦财,瞿秋白过了“好几年十足的少爷生活”。但是好景不长,1903年瞿廷韶在湖北任上病故,遗族分家。从此,瞿秋白和他的家庭经历了由典当度日到极不体面地住进瞿氏宗祠的艰涩生活。
1915年夏,瞿家已是债台高筑。在困顿中,瞿秋白不得不辍学,到无锡郊外杨氏小学当教师,以维持全家生计。这对瞿秋白的母亲金衡玉来说无疑是莫大的打击:儿子辍学使她指望秋白能接受良好教育、将来出人头地、撑持门庭的美梦彻底破灭。同时,蜂拥而至的债主言辞冷峻的催逼;势利的亲友故旧对她百般责难,甚至丈夫的无能也成了她的过错。金衡玉感到绝望,1916年正月初五,她支开瞿秋白,深夜在家吞火柴头自尽。瞿家从此“一家星散、东飘西零”:父亲瞿世玮远走济南,秋白和弟妹分赴杭州、武昌、北京,在亲戚家依人为生。
从养尊处优的少爷到寄人篱下的谋生者,瞿秋白亲身经历了“士的阶级”的破产。这一过程使他的心中堆积了无数个“为什么”,促使他较早地开始思索人生和社会。首先,为什么穷的问题,使他较早地意识到家庭悲剧与社会变化的联系,并且把家庭问题放在社会问题的大框架中进行思考。其次,大家族的破灭导致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紧张和变异,使“人与人的关系”成了他心中不断思考和探求的问题。
1916年12月,瞿秋白第一次来到武汉。当时他的堂兄瞿纯白在武汉,还有表兄周均量家在湖北黄陂。按照瞿秋白的记述,他投奔这两处亲戚,出于两个原因:一是解决吃饭问题,二是满足求知欲望。在湖北,秋白先是在堂兄瞿纯白的资助下,进武昌外国语专科学校学习英语,后到黄陂表兄周均量家住了一段时间。瞿秋白印象最深的是周家的藏书。周宅深处有一座小园,三间房屋两间藏书,一间是家塾。在这里,瞿秋白除了看书,就是与学富五车的表兄周均量切磋学问,品诗论画,谈经议政。因而,诗词的研究更深入一层,政治问题也渐入谈资,社会问题要由政治解决的观点通过表兄周均量开始进入他的脑海。
瞿秋白这次在武汉住了三个月左右。初来武汉时,他是一迷茫痛苦青年,但是在表兄周均量和堂兄瞿纯白的帮助和开导下,他求解人生问题和社会问题的视野被大大拓宽,懂得了解决社会问题要通过政治途径这个道理,这对他不久后成为先进知识分子并接受马克思主义信仰具有重要意义。
第二次到武汉:参加1926年12月中共中央汉口特别会议
瞿秋白第二次到武汉是在北伐战争取得巨大胜利,工农群众运动和中国共产党的力量不断壮大,革命中心由珠江流域转到长江流域,但国共合作形势日益复杂、国民党内左右派斗争日趋激化的1926年12月。
随着北伐的胜利进军和人民革命高潮的掀起,一系列严重的矛盾问题摆在共产党人的面前,使中共领导人面临着严峻考验。当北伐在湖北、江西取得胜利后,整个国民革命运动却产生了两种相反的政治倾向:一边是民众运动发展日渐向左,一边是国民革命的军事政权恐惧民众运动的发展而日渐向右。这两种政治倾向日益发展的结果必然是统一战线破裂。
在北伐军相继攻下武昌、汉口、汉阳,武汉三镇革命重要地位凸显的情况下,1926年12月13日,中共中央在承载着中国国民革命全部理想的重镇赤都汉口召开特别会议,讨论北伐战争的形势、国共统一战线和湘鄂赣三省工农运动等问题。会议于12月18日结束,一共开了6天。
这时的瞿秋白已是中共中央委员,他随同陈独秀从上海到汉口参加了这次特别会议。参加会议的还有中共中央军事部汉口办事处主任及中央驻汉口特派员张国焘、中共湖南区执委会书记李维汉、中共中央农民运动委员会书记及中央农委驻汉口办事处主任毛泽东、中共湖北区执委会委员兼组织部主任项英、中共湖北区执委会兼汉口地方执委会委员负责工人运动的李立三等人。共产国际代表鲍罗廷、维经斯基也出席了会议。
这次会议的中心议题是根据北伐战争形势,制定党的主要斗争策略。会议主要由陈独秀作报告[1](P559-568)。他认为,当前政治形势发展的特点是联合战线有分裂的危险倾向,造成这一危险倾向的原因有四个方面:一是帝国主义的分离政策;二是在统一战线内部,军事势力有离民众而往右走之倾向;三是大小商人对工人运动恐慌;四是共产党内存在“左”稚病。在指出这些给统一战线造成分裂危险的因素后,陈独秀接着提出了七项挽救破裂危险的策略:(1)防止党外的右倾,同时反对党内的“左”倾;(2)督促国民党和国民政府实行“武力和民众结合”的口号,对内继续反封建势力的争斗,对外继续独立平等的争斗;(3)维持国民党首领势力之均衡;(4)扩大民主主义的宣传;(5)改善我们和国民党的关系,一切群众组织和运动,尽可能和国民党合作;(6)扶助左派,建立以汪精卫为领袖的文人派政府;(7)确定我们对于中小商人的政策。
这七项策略的重点就是要中共从各个方面帮助国民党左派,使之形成一个强大的政治力量,以同右派势力作斗争。但是又把与右派斗争的全部希望寄托在国民党左派身上。
汉口特别会议在通过的《政治报告议决案》中着重强调:共产党只有防止自己的“左”,才能搞好与国民党的关系,才能避免统一战线内“左”右倾距离日远的危险。这实际上是把党内的“左”倾看成是造成统一战线危机倾向的主要原因,而忽视党内存在的主要是右倾危险,以及掩盖了国民党新右派准备叛变革命这个统一战线中的根本危险。会议虽然提出目前农民运动要以“减租减息,武装自己,反抗土豪劣绅,反抗苛捐杂税”为迫切要求,但却反对解决农民的土地问题这一根本要求,反对建立农民政权,以换取革命统一战线不破裂。这次会议反映了陈独秀等人右倾错误的严重发展。
汉口特别会议结束后,瞿秋白回到上海,但汉口特别会议上陈独秀的报告和《政治报告议决案》却促使他思考诸多问题,瞿秋白感到有必要从根本上、从理论上阐述中国革命的一些基本问题,于是他在上海抱病写成了一篇代表当时党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水平的重要文献,也是奠定他作为中共党史上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的扛鼎之作——《中国革命中之争论问题》。针对汉口特别会议制定的“特别”政策,瞿秋白在这篇重要文稿中指出:“认为政府右倾,群众左倾,所以主张同时拉住些群众使之略略右倾,又推动些政府,使之略略左倾。没有下攻打右派之决心”,这是典型的右倾退让路线。维经斯基和鲍罗廷同意这条路线。党内的右倾错误在这次会议后得到更严重的发展,给国民革命造成重大损失。
第三次到武汉:批判陈独秀右倾错误,率领全党实现革命转折,开启探索武装夺取政权的中国革命新道路的斗争
瞿秋白第三次到武汉时,正是中国大革命因蒋介石汪精卫相继叛变而由轰轰烈烈走向失败、中国共产党由国共合作领导革命到独立进行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革命转折时期的1927年。
1927年3月,瞿秋白奉中央命令到汉口,与张国焘一起主持中央在汉工作。第三次到武汉的瞿秋白经历了由一般中央领导人到中共中央总负责人的变化,他既与陈独秀一起追随共产国际代表鲍罗廷犯过右倾错误,又对陈独秀的右倾错误进行过抗争,并在紧急关头主持召开中央紧急会议,率领全党实现革命转折。本处只记述他在此期间的几件大事。
1.支持毛泽东出版《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
到武汉没多久,瞿秋白很快就感觉到,处于革命高潮中的武汉,在轰轰烈烈的革命声浪中,实际上潜伏着很严重的危机。明里暗里的反动派,对正在席卷两湖地区的农民运动集中而猖狂地发射着攻击的毒箭。
为了回击国民党右派、党内右倾机会主义者和地主豪绅对以湖南为中心的蓬勃兴起的农民运动的污蔑,中共中央农委汉口办事处负责人毛泽东,于1927年初深入湖南农村进行实地考察,历时32天,走遍湘潭、湘乡、衡山、醴陵、长沙五县,掌握了大量农民运动的材料和信息。在此基础上,他写成了《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给中共中央。32天的考察调研使毛泽东在农民问题上心明眼亮。他在报告中指出:农民运动是“好得很”而不是什么“糟得很”,贫农是革命的“先锋”而不是“痞子”,农村根本不存在联合战线,因而农民协会也就根本不存在破坏联合战线的事实。他认为,党对农民运动的政策,应注意以“农运好得很”的事实,纠正政府、国民党、社会各界一致的“农运糟得很”的议论。
瞿秋白到武汉读到毛泽东的这份报告后,很是钦佩和赞同。但他注意到《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文稿在中共中央机关刊物《向导》上只刊发了一部分便停发。瞿秋白感到很奇怪,一问才知,是因为陈独秀、彭述之反对,不准连载下去。这使瞿秋白感到既气愤又不理解。在他看来,这样好的文章,这么重要而又及时的调研报告,这么有历史意义的文献却被禁登,实在是不可理喻。
瞿秋白认为,陈独秀、彭述之不敢连载这篇报告,是因为害怕,害怕这篇文章发出去,会进一步激起农民的“越轨”行动,以至破坏了国共合作。但是,这样的文章都不敢登,还革什么命?于是,他利用自己在汉口临时中央委员会分管宣传工作的机会和条件,吩咐秘书羊牧之与党在汉口创办的长江书局联系,准备出版单行本。4月,武汉长江书局为《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出版了单行本。为了大力宣传农民革命运动,瞿秋白计划要连续出版这方面的著作,所以将书名改为《湖南农民革命(一)》。这是计划出版的第一本。但由于局势很快发生了变化,以后各本的出版计划未能实现。这也是《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这篇历史文献出版的第一个单行本,它是在瞿秋白的直接促成下出版的。
针对敌人的污蔑和党内的责难,瞿秋白在百忙之中于4月11日深夜,专门为这本小册子写下了序言[2](P572-574)。他的序言写得热情洋溢,此处摘录几段如下:
中国农民要的是政权,是土地。因为他们要这些应得的东西,便说他们是“匪徒”。这种话是什么人说的话!这不但必定是反革命,甚至于不是人!
从图2(b)中的4幅图像可以看出:对于室内环境拍摄的油菜3种类型叶片图像和户外堪环境拍摄的叶片图像,本文方法不仅可以把主叶脉和部分侧叶脉提取出来,还可将叶面上的污点和虫咬痕迹同时分离出来(图2(b)第3幅图像圈出部分)。
农民要这些政权和土地,他们也要动手,一动手自然便要侵犯神圣的绅士先生和私有财产。他们实在“无分可过”。他们要不过分,便只有死,只有受剥削。
中国农民都要动手了,湖南不过是开始罢了。
中国革命家都要代表三万万九千万农民说话做事,到前线去奋斗,毛泽东不过是个开始罢了。中国的革命者个个都应当读一读毛泽东这本书,和读彭湃的《海丰农民运动》一样。
由此可见,在当时中共中央领导人中,瞿秋白是彭湃、毛泽东从事农民运动的最坚定的支持者。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瞿秋白也很重视农民问题,对农民问题在中国革命中的重要地位有深刻认识。
2.主持中共中央联席会议
随着国民革命的中心北移武汉,1927年3月以后,中共中央委员们陆续集中于武汉三镇,共产国际代表鲍罗廷、维经斯基、罗易、多里奥等人也相继到达武汉。但是直到4月20日以前,陈独秀和中共中央机关尚未正式迁到汉口。
为了使中共在汉口有一个过渡性的领导机构,4月4日,共产国际代表团(罗易、多里奥、维经斯基三人组成)召集中共中央委员会在汉委员、中共湖北省委委员以及共产主义青年团代表在汉口召开联席会议。瞿秋白同到汉的中央委员们一起出席了这次会议,并被推为会议主席。会议决定:取消中共中央汉口临时委员会;成立中共中央联席会议常务委员会,选举瞿秋白、谭平山、张国焘为常务委员,负责领导联席会议的日常工作等。此后瞿秋白在中共中央机关正式迁汉前,与谭平山和张国焘轮流组织和主持联席会议,处理中央在汉的各种事务,如讨论和决定召开五大问题,安排各种报告和决议案的起草工作,决定对蒋介石的策略等。直到4月20日,陈独秀到武汉主持召开中共中央执行委员会中央局会议,中央联席会议使命结束。
3.在中共五大上散发小册子批评陈独秀、彭述之
1927年4月27日至5月9日,党的第五次代表大会在武汉召开,这是在蒋介石发动反革命叛变的半个月后召开的。在严重的危机面前,五大应好好总结和检讨过去的工作,讨论革命的发展前途,确定党在当前的任务。但是陈独秀在长达6个小时的冗长报告中,“没有作任何批评”,也缺乏一种除旧布新、振奋前进的决心和信心。作为共产国际代表团的首席代表罗易,希望大会就陈独秀的报告展开辩论。因此,陈独秀报告后,罗易代表共产国际执委会代表团作了一个类似副报告的辩论发言。罗易在报告中批判了党以前所犯的错误,阐述了共产国际的提纲,对联席会议预先讨论过的所有问题逐点阐明共产国际的方针和观点。接着大会围绕党过去犯的错误和党最近的任务问题进行了很好的讨论,对中央委员会的政策进行了批评。在所有的代表中,有一个人从理论上系统地批判了陈独秀和彭述之的错误,他就是瞿秋白。
瞿秋白在这本小册子里,矛头直指陈独秀、彭述之的右倾错误,表达了中国共产党人坚持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意愿。他在小册子的序言中写道:
我提出五个根本问题来讨论:(一)中国是否革命——还是从辛亥至“五卅”一直只是军阀强盗混战?借此问题说明中国的经济及各阶级的状况。(二)中国是谁革谁的命——是无产阶级单独革帝国主义、买办阶级的命,还是各种被压迫阶级联合起来革他们的命?借此问题说明中国现时的治者阶级是谁。(三)国民革命的联合战线里谁应当是革命之领袖阶级?并说明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互争革命之领袖权的意义。(四)无产阶级应如何去争此革命中之领袖权?并说明共产党对于国民党之态度。(五)中国共产党过去是否争过革命之领袖权?这就是审查过去策略的正确及错误[2](P434-435)。
可见,《中国革命中之争论问题》实际上系统地论述了中国革命的任务、性质、前途、动力、领导权、统一战线等根本问题,并通过回顾和研究过去党的政策和策略,对陈独秀、彭述之的右倾错误提出批评。他虽然只是点了彭述之的名,但是文稿的内容告诉我们他在批评一条错误路线。他说:我们党有病,病的名词叫做彭述之主义,他的实质是从我们实际工作和策略,零零碎碎汇合起来,不自觉的形成一个隐隐约约的系统,可以说并非彭述之一人的独创。如果再不明白的公开的揭发出来,群众和革命要抛弃我们了[2](P536-537)。
当时无论是彭述之还是陈独秀,都是瞿秋白的顶头上司。正因为如此,他在文稿中写道:斩首是中国皇帝的东方文化,是中国的家常便饭。但是我要做一个布尔塞维克,我将服从真正列宁主义的纪律,我可不怕皇帝制度的斩首。我敢说:中国共产党内有派别,有机会主义[2](P528)。在中共党史上,党的领导人公开出版点名批评仍然在位的中共中央主要负责人,并且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这可以说是唯一的一次。当然这与共产国际驻华代表对他的信任和支持这一背景分不开。
4.紧急关头主持召开紧急会议
党的五大召开前后,武汉地区的形势急剧恶化,武汉国民政府的反动军官夏斗寅、许克祥等相继发动反革命武装叛乱,到6月中下旬,以汪精卫为首的武汉国民党中央和国民政府也迅速走向反动。6月底共产国际发来训令,下决心调整陈独秀和鲍罗廷。其内容是批判右倾机会主义错误,改组中共中央。7月12日,以张国焘为首的中共中央新五人常委(张国焘、张太雷、李维汉、李立三、周恩来)临危受命,开始了从此时到八七会议召开的紧急过渡。7月15日,汪精卫等控制的武汉国民党中央召开“分共”会议,与共产党彻底决裂。随后,汪精卫集团对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实行大逮捕、大屠杀。至此,由国共合作发动、共产党参与领导的大革命宣告失败。在紧急关头,共产国际决定召回鲍罗廷,派来新代表罗明纳兹。经鲍罗廷推荐,瞿秋白成为罗明纳兹的重要助手和政治搭档。
29岁的罗明纳兹是少共国际出身,不懂中国情形,素以左倾著称。大革命失败后,他奉联共(布)中央和共产国际的指令来到中国。针对罗明纳兹对中国党和中国革命所面临的实际问题知之不多的情况,瞿秋白尽其所能地向罗明纳兹详细介绍了中国的一些具体情况,如:中共中央对大革命失败的责任、要不要公开批判陈独秀、确立政治上的新路线与维持组织上中央威信等等方面的问题存在着认识上的分歧,还有如何尽快制订和落实中共中央的新路线,召开紧急会议,发动南昌起义,以及面临的其它尖锐斗争问题。经过瞿秋白介绍,罗明纳兹对中国情况多了一些了解。
立即召开中共中央紧急会议,是罗明纳兹来华后的首要任务。既不会汉语又看不懂中文的罗明纳兹,在瞿秋白等的大力协助下,依据共产国际的决议精神和指示,在很短的时间内,基本上统一了当时党内高层的思想认识,“使中央经过一个散乱的状态”后,思想初步达到了统一,形成了共识。8月3日,中共中央临时常务委员会召开扩大会议,此时瞿秋白已被增补为临时常委,出席了会议。会议就召开中央紧急会议的具体议程作出决定。会后,瞿秋白被安排担任起草和翻译中央紧急会议的文件、草案等一系列重要工作。在筹备和召开紧急会议的过程中,他事实上已成为罗明纳兹的重要助手。
8月7日,中共中央紧急会议(八七会议)在汉口鄱阳街139号召开,瞿秋白与李维汉共同主持会议。
第一项议程是罗明纳兹作报告,瞿秋白任翻译。罗明纳兹首先指出召开中央紧急会议的重要性和迫切性,以及这次会议所要解决的问题。接着,罗明纳兹就《告全党党员书》的内容进行了发言,主要讲了阶级斗争和国民革命、工人问题、农民问题、对国民党的关系问题以及对共产国际的关系问题等。在整个报告中,罗明纳兹讲一段,瞿秋白翻译一段。几乎用完了上午的全部时间。下午代表们就罗明纳兹的报告展开讨论。代表们一致表示拥护国际新代表的报告及国际决议,揭发和批评了党中央的机会主义错误,同意改组中央领导机构,同时对前任鲍、罗、维等共产国际代表的错误进行了批评。各位代表发言以后,罗明纳兹作总结。随后,瞿秋白在会上宣读《告全党党员书》,代表们原则上一致通过,并决定由瞿秋白、李维汉、苏兆征三人组织委员会负责对其文字进行修改,定稿后发布。
会议第二项议程是瞿秋白代表中央常委作党的新任务的报告。瞿秋白在报告中指出,过去党的领导机关犯了错误,现在党不能再以退让手段来争得民权,而是要以革命方法来争得民权。他在报告中还指出,土地革命已进到最高点,要以我们的军队来发展土地革命。农民要求暴动,各地还有许多的武装,有这极好的机会,这极多的力量,我们必须要点燃这爆发的火线,造成土地革命,在此种情形之下,我们的策略是独立的工农阶级斗争[3](P1-4)。
瞿秋白在报告结束后,接着提出将《最近职工运动议决案》、《最近农民斗争议决案》和《党的组织议决案》交会议讨论通过。在讨论这三个议决案时,每一个文件都是先由瞿秋白宣读草案全文,接着大家发表意见,最后由瞿秋白作结论或由罗明纳兹答复问题。会议决定,三个议决案的文字修改权交临时中央政治局,待改定后再召开会议讨论通过,然后发布各地。
会议第三项议程是选举中共中央临时政治局。在罗明纳兹亲自提名下,会议最后选举苏兆征、向忠发、瞿秋白、罗亦农等9人为临时中央政治局正式委员,邓中夏、周恩来、毛泽东等7人为政治局候补委员。8月9日,由瞿秋白主持,召开临时中央政治局第一次会议,他与李维汉、苏兆征一起被选为临时中央政治局常委。作为三人常委之一,瞿秋白由于得到罗明纳兹的支持而成为主持中央工作的新的主要领导人。依照惯例,这一新的人事安排很快由共产国际认可并生效。
八七会议是中国革命处于危急关头召开的紧急会议。会议坚决、果断地结束了党中央在此之前奉行的妥协和退让政策,确立了土地革命同武装斗争相结合的总方针。会议解决了许多紧迫而关键的方向性问题,是由大革命时期进到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的历史性伟大转折,成为中国革命的拐点。
5.为中国革命斗争开辟新路径
在历史转折关头,瞿秋白以其党内最高领导人的特殊身份,在寻找中国革命道路的斗争实践及其思想理论的形成过程中,进行了可贵的前期探索。这种探索正是在武汉期间开始的。
大革命失败后,中国向何处去,革命道路怎么走,是亟待解决的问题。现在每一个稍有政治常识的人都知道,中国民主革命应走以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城市的道路。然而在1927年,它却是全党为之困惑和需要探索的艰巨问题。八七会议虽然确定了武装斗争和土地革命相结合的前进方向,但是通过何种途径将它们结合起来并不清楚。党所遇到的最大困难是,在历史上“无论中外都找不到农村包围城市的经验”。“共产国际的一切文献,一讲到无产阶级政党的领导,就是同工人运动联系在一起”[4](P178)。
因此,八七会议以后,在以瞿秋白为首的临时中央政治局领导下,全国各地尤其是湘鄂赣粤四省爆发的大小暴动和武装起义几乎都以“攻城”为目标。可见整个斗争受“城市中心”观念影响。但攻城的武装斗争接连失利,而被赶到乡村、山区和湖区的革命力量需要正确的指导,客观的革命形势迫使党的主要领导人瞿秋白必须努力地去寻找正确的革命道路。在这种情况下,瞿秋白通过论文和临时中央政治局的文件,提出了以暴动发展游击战争、组织工农革命军和防止暴动专意攻城而忽略了乡村中土地革命工作的策略,实际上已经蕴含着暴动不要急于攻城的思想。他在《武装暴动的问题》一文中,分析为什么这时中国革命不能急于攻城而“只能创造出一种特殊的斗争策略,便是游击战争”。因为,中国的特殊条件,即经济上、政治上的分散、落后以及帝国主义列强的操纵,使中国统治阶级内部经常处于“分裂冲突”之中,而没有组织成全国家中央集权政府的能力。因此,革命不能有夺取“首都”,一击而中的发展形势[3](P156)。
瞿秋白根据中国政治斗争发展的不平衡状况,开始从理论上质疑“城市中心”观念,认为中国革命不会像俄国十月革命那样,通过一次“首都”的武装起义,“一击而中”夺取全国政权,中国武装夺取政权的道路离不开乡村工作。这种理论上的探索对寻找中国革命道路的实践必然产生积极的导向作用。
与此同时,瞿秋白在指导各地武装起义的实践中提出并不断丰富了“农民割据”的思想。海陆丰起义胜利后,党内有人把它称为“割据”。当时瞿秋白是反对用这个名词的,认为只能说是建立革命区域。但是,随着土地革命斗争的深入,瞿秋白逐步接受了这个既生动又形象的说法。此后党的文件、决议比较频繁地使用“割据”一词,并且关于“割据”的思想也越来越深入、细致和具体。其一,明确割据局面的建立必须具有一定的条件,即以暴动创造割据,在敌人统治“薄弱”、力量“空虚”和矛盾较多的地方,在两省或几省交界地区,在“农运发达”或有革命影响及群众武装的区域,创造和发展割据局面。其二,明确指出“游击战争必须进于革命地域之建立”,而“革命地域的建立和扩大”是“农民割据”的前景。其三,他通过中央给河南省委的指示信,提出中心城市是“敌人政权的所在”,其周围农村必须“切实造成各区农民割据的局面”,以便“威胁与包围”中心城市的思想。显然,中央这一武装夺取政权的斗争策略包含着某种农村割据包围中心城市的设想。
这时,瞿秋白虽然没有直接提出武装夺取政权要走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然而他的探索确实沿着这个方向前进了一大步。瞿秋白在党中央的地位和身份,他的思想和主张对于全党逐步走上开展游击战争,建立农村革命根据地的“探路”工作,对于毛泽东代表全党最终寻找到以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革命道路具有开拓性的贡献,是我党关于创造农村根据地思想史上的重要开篇。这个开篇之作的起点正是武汉。
[1]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2册[Z].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9.
[2]瞿秋白文集(政治理论编):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3]瞿秋白文集(政治理论编):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4]周恩来选集:上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
张秋实(1960-),女,湖北罗田人,中共湖北省委党校教授,主要研究中共党史及党史人物;许汉琴(1962-),女,湖北武汉人,八七会议会址纪念馆馆长、副研究员,研究方向为中共党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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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671-7155(2012)02-0070-06
10.3969/j.issn.1671-7155.2012.02.013
2011-12-25
2010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中国青年》周刊研究(1923-1927)”(项目编号:10BDJ006)的阶段性成果。
(责任编辑 何正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