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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东亚共同体”构想的形成及发展前景

2012-04-12韩玉贵许增伟

黑龙江社会科学 2012年1期
关键词:东亚地区东亚共同体

韩玉贵,许增伟

(山东师范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济南250014)

日本“东亚共同体”构想的形成及发展前景

韩玉贵,许增伟

(山东师范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济南250014)

日本“东亚共同体”构想是原首相小泉纯一郎在访问新加坡期间明确提出的,此后的安倍晋三、麻生太郎、鸠山由纪夫、菅直人等多位首相在施政演说中都多次提及“东亚共同体”构想。日本“东亚共同体”构想从战略层面主要包括:通过扩大贸易投资,增进相互依存;稳定地区货币,提高日元利用率,强化日本的金融中心地位;在能源环境、政治安全、文化交流等领域建立规范的合作机制。通过东亚地区产业结构、日本政府角色、东亚文化合作、东亚地区安全结构几个层面对日本“东亚共同体”构想的前景进行系统分析,能够揭示其面临的挑战和战略意图及东亚一体化应坚持的原则。

日本;“东亚共同体”构想;地区一体化进程

2002年1月,小泉纯一郎首相在访问新加坡期间,明确提出了“东亚共同体”构想,这是日本政府首次正式提出“东亚共同体”构想。此后,日本的安倍晋三、麻生太郎、鸠山由纪夫、菅直人等多位首相在施政演说中都多次提及“东亚共同体”构想。2004年,日本成立了集产官学于一体的“东亚共同体评议会”(CEAC),由原首相中曾根康弘担任会长、日本国际论坛理事长伊藤宪一任议长。此评议会是目前日本国内关于“东亚共同体”研究最为权威的机构。在全球化和地区一体化迅速发展的今天,对日本的“东亚共同体”构想进行评析,揭示其面临的挑战及战略意图,是非常必要的。

一、日本“东亚共同体”构想的提出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日本的区域合作主要从经济领域着手。20世纪五六十年代,日本以“赔偿外交”和“经济外交”打开了东南亚市场,重新恢复同东南亚国家的关系。1977年,日本首相福田赳夫出访东南亚,提出“福田主义”三原则:不做军事大国、构筑友好信赖关系和对等合作。“福田主义的发表标志着日本的东南亚政策从经济扩大到政治、社会和文化领域,日本决心以和平国家的形象推动日本与东南亚地区的经济合作”[1]38,也标志着日本试图建立以自己为中心的地区新秩序。但由于20世纪70年代末苏联的扩张和美苏冷战局势的紧张,福田主义严重受挫。

1978年,大平正芳出任首相后,提出了以日美加澳新和东盟5国为主要成员的“环太平洋合作构想”,并成立专门研究会,开展调查研究,倡导太平洋沿岸所有国家以西太平洋沿岸国家为中心参与地区合作。继大平正芳后的日本历届新内阁也都非常重视“环太平洋外交战略”。

20世纪八九十年代,由于经济全球化和国际分工的不断深入发展,美国积极参与亚太合作,亚太经济合作组织(APEC)在保持经济增长、促进成员国间经济的相互依存、开放多边贸易体制、减少贸易壁垒和维护地区共同利益等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日本主导的“环太平洋合作构想”已被其取代。

2002年1月,小泉首相在访问新加坡期间发表题为《东亚中的日本与东盟》的演讲,明确提出了“东亚共同体”构想,呼吁建立“共同进步的东亚共同体”,这是日本政府首次正式提出“东亚共同体”构想。日本“东亚共同体”构想主要包括五个要点:其一,东亚共同体要以日本与东盟之间的合作为基础;其二,要发挥“10+3”框架作用;其三,要吸收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并使其成为东亚共同体的核心成员;其四,要让东亚共同体成为开放性组织,不应是排他性组织;其五,东亚共同体不仅是经济组织,还要开展地区安全合作,维护地区稳定。

2003年12月,“日本—东盟特别首脑会议”在东京召开,日本正式公开提出与东盟建立东亚共同体。会后发表的《东京宣言》表明,双方将强化在政治、经济、安全等方面的合作,建立一个既保持亚洲传统和价值观又尊重国际通行规则和原则的共同体。日本国内媒体也纷纷对“东亚共同体”进行报道和评论。“东亚共同体战略的提出表明日本在区域合作中迈出关键性的步伐,反映了日本对东亚区域合作态度的重要变化”[1]246,也反映出日本试图在东亚区域合作中掌握主动权和主导权。

在2005年4月的万隆亚非首脑会议和2005年12月的马来西亚吉隆坡东亚峰会上,小泉首相及其政府高级官员都强调普遍价值在未来构建东亚共同体过程中的重要性,呼吁他国与日本一道传播法治、自由和民主等普遍的价值观。“日本此举之用意,是借‘民主和人权问题’牵制中国,争夺东亚合作的主导权”[2]。

与小泉时代相比,安倍政府更加重视“价值观外交”。2006年9月,安倍晋三在首次施政演说中指出,日本的外交要向“有主张的外交”转换,日本作为亚洲的民主国家,要与美国、澳大利亚、印度等持有同等价值观的国家开展战略对话,扩大自由社会的范围。在努力构筑日美澳印“民主国家联盟”的同时,日本也在积极构筑“自由与繁荣之弧”。

2007年9月25日,福田康夫当选为日本第91任首相,福田内阁成立后对安倍内阁以“价值观外交”为代表的“有主张的外交”加以修正,推行以合作为主的“积极的亚洲外交”,2008年日本的《外交青书2008》已不再提及“自由与繁荣之弧”。2007年 9月至年末,除访美之外,参加“10+3”首脑会议和访问中国是福田内阁最重要的外交活动。在出席“10+3”首脑会议期间,日本与东盟达成一揽子经济合作协议(EPA)。在对华关系上,福田内阁重视中日关系,强调加强两国在地区合作中的相互协调,共同为亚洲的和平与稳定作出贡献。2007年末,福田访华将中日关系推到一个新阶段。福田内阁的“积极的亚洲外交”是在对安倍的“价值观外交”及小泉外交的反思基础上形成的,代表了日本愿与中国和亚洲国家建立互利合作关系的意愿,推动了日本与亚洲的融合。

2008年9月24日,麻生太郎当选日本第92任首相。2009年6月30日,麻生首相出席日本国际问题研究所举办的论坛并发表外交政策演讲,在阐述外交构想时,麻生强调日美同盟的重要性,同时提出了建立“亚欧十字路”的构想,“建立从中亚经阿富汗到阿拉伯海的‘南北物流通道’和从中亚经高加索至欧洲的‘东西走廊’,即‘亚欧十字路’”。

2009年9月12日,民主党的鸠山由纪夫当选日本首相,终结了自民党的长期执政。鸠山由纪夫在大选获胜前曾在美国《纽约时报》上发表题为《日本的新道路》的文章,抨击了美国领导的全球化战略,并认为日本应当加强与亚洲邻国的关系,提议建立“东亚共同体”。在随后的一系列外交出访活动中,鸠山首相不断提及“东亚共同体”。在2009年10月份的第二次中日韩领导人会议中,“东亚共同体”被写入《中日韩合作十周年联合声明》,作为三国共同致力实现的长期目标。2009年10月26日,鸠山由纪夫在施政演说中用铿锵有力的言辞阐述了“东亚共同体”构想,“东亚共同体”构想是其梦寐以求的强烈的政治夙愿。在2010年3月19日的阁僚会议上,鸠山首相又作出如下指示:“为了实现这一构想(东亚共同体构想),我们能够配合展开的工作有以下几点:(1)促进经济合作;(2)对气候变化为首的环境问题采取地区性对策;(3)防灾协作及采取对应灾害措施等在保全生命方面的协作;(4)防范海盗、海上救援等创建‘友爱之海’的协作;(5)强化从人员交流开始的文化方面交流等工作。”2010年6月1日,内阁官房提出了《有关“东亚共同体”构想今后的工作》的报告,在鸠山政权下,“东亚共同体”构想政策初露端倪。

2010年6月4日,菅直人当选日本第94任首相。在其就职演说中,菅直人首相对2002年1月小泉首相提出的“东亚共同体”构想再次确认,并表示日本既是“面向太平洋的海洋国家”,同时也是“亚洲国家”。在外交方面,菅直人首相表示要加强与亚洲邻国的关系,继续推动“东亚共同体”构想的实施。2010年6月18日,阁僚会议决定了“新发展战略——让‘健康的日本’复活的方针”,设定了3个具体战略目标,即:截至2020年,构筑亚太自由贸易区(FTAAP)、配合亚洲发展推进国内改革和通过“亚洲所得倍增”扩大发展机会。

2011年9月2日,野田佳彦当选日本第95任首相。野田佳彦首相是在面临日本经济继续低迷、震后重建、外交混乱的局面下上台的。涉及“东亚共同体”构想问题,他在2011年10月日本《Voice》杂志撰文写道:在目前日本所处的这一非常时期,我们没有必要推进“东亚共同体”这样大的蓝图。野田佳彦的这一思想,一方面说明其刚上任,近期面临着复杂的任务,没有精力和时间考虑和规划“东亚共同体”这一宏观远景;另一方面说明野田重视日美同盟关系,在美国和亚洲之间他更偏向美国。但是,日本的外交走向不仅由领导人决定,在领导人频繁更迭的时候,日本的外务省和一些涉外的机构并没有变,日本基本的国家利益也没有变。所以,日本在这种频繁的更迭变化中也有不变的地方,那就是在维护日本安全、主权、经济环境这些方面基本上是不变的。海江田万里就曾表示,如他当选日本首相将继续推动“东亚共同体”构想的实施。

二、日本“东亚共同体”构想的主要内容

日本认为现代国际社会正处在三大变动中:其一,经济与社会结构的全球化;其二,军事力量的显著发展与强化;其三,中国经济的急速膨胀。任一变动对日本和亚洲各国来说既是机遇又是威胁。国家利益是外交的基石,基于上述国际形势的变动,日本认为其21世纪的国家利益是:其一,继续维护日本的和平与安全;其二,维护自由贸易制度;其三,拥护自由、民主、人权;其四,增进国家间学术、文化、教育交流。新世纪日本的经济利益集中于与其地理相邻并成为世界经济增长中心的东亚地区,日本积极倡导东亚地区合作构想,试图“把东亚地区构筑成为富裕、和平、繁荣、互相尊重文化传统、多元价值共存的地区空间”。

2005年8月,日本“东亚共同体评议会”在其所发表的政策报告书《东亚共同体构想的现状、背景和日本的国家战略》中,具体阐述了日本“东亚共同体”构想的组成内容,本文总结有如下几个方面。

1.通过扩大贸易投资,增进相互依存

东亚贸易和投资的迅速扩大伴随着两大结构的变化,一个是地区依存度的提高所带来的贸易国——地域构成的变化,另一个是以电子、电器产业为中心的机械产业的扩大所带来的商品——产业构成的变化。经济地区化有两大要因,一个是经济活动的活性增强,另一个是地区内各国所设立的优惠国待遇制度的不断变化。前者被称为“市场诱导型地区化”,后者被称为“制度诱导型地区化”。二战后,欧盟就立即实施了制度诱导型地区化措施,而北美的地区化则发轫于市场诱导型,然后逐步增强其制度诱导型特点。总体说来,东亚地区化在20世纪是市场诱导型,进入21世纪后将逐渐显现制度诱导型特点。

与其他地区相比,东亚地区自由贸易制度的发展略显落后,20世纪90年代末对自由贸易的关注迅速提升,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点:其一,世贸组织的多边贸易自由化发展缓慢,在世界各地区自由贸易迅速发展的情况下,东亚各国将自由贸易看做确保出口市场的有力手段;其二,为了防止亚洲金融危机的再次爆发,东亚各国意识到加强地区合作的重要性;其三,东亚各国将自由贸易作为扩大地区影响力的有效手段,尤其是中国和日本竞相开展与东亚各国建立自由贸易的竞争。自由贸易有利于深化地区内各国间的经济联系,提高彼此依存度,同时为扩大贸易和直接投资创造良好的经济环境。

2.稳定地区货币,提高日元利用率,强化日本的金融中心地位

地区货币的稳定是地区经济持续增长的重要保证,也是实现贸易投资、跨国资本自由流动的必要条件。跨国资本的自由流动必将与资本流入国的当地货币发生关系。目前,东亚地区以当地货币计价的债权市场尚不成熟,具体说来,应在“10+3”财政部长级会议的进程中积极推进亚洲债权市场的形成,促进以地区货币计价的债权投资额的增长。迄今为止,日本海外企业的资金调配一直以母公司为主,今后要建立企业在海外发行以当地货币计价的债券市场。

日本民间投资持续高速增长、金融机构不良债权的有效缩减,将促进金融机构中介职能的恢复和本国银行对外(尤其是对东亚地区)投资、融资的再次活跃。在东亚范围内,要促进外汇交易市场的发展,提高日元与亚洲货币的交易率,使日本银行在亚洲地区的外汇交易市场上占据关键地位。另外,通过日本银行在东亚地区以日元计价的融资及金融债券的发行,提高日元的利用率。在日系企业对亚洲投资迅速增长的今天,应提高日本银行在东亚地区的作用,使其在东亚范围内形成规范的交易网络,为日系企业、关联企业间的相互债权抵消提供便利。

作为推进东亚金融合作的大前提,日本的金融、资本市场的国际化是必要的,为此,要提高日本国内金融、资本市场的国际魅力指数,确保金融信息的公开性、透明性。2005年,日本政府开始实施在欧美发行国债战略,在亚洲也应该采取这种行动。另外,亚洲的FTA、EPA迅速发展,日本要通过贸易、投资、人员流动,加深与东亚的经济交流,提高日元的利用率,增强日本的金融中心地位。

3.在能源环境、政治安全、文化交流等领域建立规范的合作机制

东亚的政治、社会、文化合作始于合作的功能主义,必将促进地区认同及相互信赖感的养成,其行为主体不仅仅是政府,也包括国内社会的各个阶层。

第一,创设“东亚能源、环境合作机制”。东亚各国非可再生能源的消费伴随着经济发展迅速增加(以中国为首),对中东地区能源的依赖度不断提高。另外,煤炭、石油的使用造成了大气污染,温室效应显著。在实现能源环境一体化、推广环保教育等方面,地区合作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因此,应该创设“东亚能源、环境合作机制”。

第二,构筑“东亚海洋安全保障合作机制”。在东亚地区的共有海域,特别是马六甲海峡等海域,海盗事件不断增加,也存在海上恐怖袭击发生的可能性,在尊重各国领海主权的基础上,加强各国间的合作,做到海洋情报共享、海上突发事件共同应对。另外,2004年12月发生的苏门答腊岛的地震以及印度洋的海啸灾难,再加上2011年3月日本由9.0级地震引发的海啸,都使各国意识到加强在海洋安全保障方面合作的重要性。

第三,构筑“东亚传染病应对系统”。东亚地区经历了SARS、禽流感的考验,传染病可以超越国界对整个地区造成重大危害,进而对地区经济造成影响。传染性疾病是地区各国所面临的共同课题,需要各国的通力合作。东亚地区应该构建规范的“传染病应对系统”,以实现早期情报交换、药剂储备、医疗技术和专家人才的共享。

第四,设立“东亚多国间文化合作、使节交流机制”。迄今为止,东亚的文化合作和交流主要以两国间的交流为主,今后则要在“东亚共同体”范围内开展多国间的文化合作和交流,过去日本与东盟多国间的文化合作和交流取得了显著成就(如1977年的“福田主义”、1987年的“竹下使节”、1997年的“桥本多国文化使节”)。文化、政治、经济同是信赖关系的支柱,对构筑“东亚共同体”的基础而言,设立“东亚多国间文化合作、使节交流”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第五,拓宽科学研究、教育交流渠道。为了推进东亚地区的相互理解、相互合作,在地区内建立大学、研究机构的交流合作机制,构筑研究、教育网络,实现学生、学者及科研单位的交流与互动,都是非常必要的。只有通过相互交流、共同研究,才能创造出容易被理解、带有共同意识、属于东亚全体的“共同历史”。

三、日本“东亚共同体”构想实现前景分析

关于日本“东亚共同体”构想实现前景问题,本文从东亚地区产业结构、日本政府角色、东亚文化合作、东亚地区安全结构四个层面进行系统分析。

1.东亚地区产业结构的转型与日本“东亚共同体”构想

东亚是国际区域产业转移的典型代表,东亚的崛起和发展离不开“雁行发展模式”。“雁行发展模式”源于“雁行发展形态论”,是赤松要于20世纪30年代所创立的,后来研究“东亚奇迹”的经济学者们借用该理论,来分析20世纪80年代以来东亚各经济体利用相同模式的国际分工和产业梯次转移依次实现经济起飞的过程。20世纪90年代以来,东亚地区内各经济体的发展呈现出不同的态势,作为“东亚雁阵头雁”的日本先后经历了“泡沫经济”、“失去的十年”,经济持续低迷。而作为“打乱雁阵的熊猫”的中国,其经济实现了平稳较快发展。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更引发人们对带来“东亚奇迹”的“雁行模式”进行深刻反思。

研究东亚国际经济合作的汪斌先生在综合考察东亚产业结构演化的地区内外环境的基础上,认为“随着东亚跨世纪的经济增长和产业结构的演化,东亚目前复合网络型国际分工将进一步深化发展,并向以水平分工为主导的方向推进”[3]。跨世纪的东亚产业结构演化模式是一种既合作又竞争的“双金字塔型模式”。“双金字塔型模式”中的中国大三角形结构包括中国大陆、香港和台湾地区,即大中华经济圈。“双金字塔型模式”中的日本大三角形结构包括日本、韩国和东盟,未来中日这两个拥有“齐全型产业结构”的“金字塔”之间将是既竞争又合作的关系。日本自1991年“泡沫经济”破灭后,经济陷入长达十年的低潮期,加上1997年金融危机的爆发,使得日本经济持续低迷,尽管日本政府也采取了各种名目的产业振兴计划,但收效甚微。2008年,由美国次贷危机所引发的全球金融危机给各国经济造成严重打击,中国政府通过强有力的救市措施,使得经济在短时期内得以恢复,并保持良好的发展势头。中国业已超越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而且已告别“made in China”进入“made with China”时代。种种迹象表明,在未来东亚产业结构的演化过程中,中国将是日本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2.政府角色与日本的“东亚共同体”构想

从总体来看,东亚经济地区化并不完全是一个“自然的”经济过程,除了跨国公司的推动作用外,各国政府也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国内市场经济离不开国家的宏观调控。在国际经济层面上,政府与企业也并非是相对立的两个主体,在很多方面它们是相互统一、相互促进的,政府不但可以通过政治、军事和外交手段为本国企业的发展提供良好的国际经济环境,而且还可以通过参与国际层次或地区层次的活动介入跨国公司与国际市场的互动关系中,发挥超越国民经济范畴的政府调节功能。

日本的“东亚共同体”构想是由小泉纯一郎首相在任时正式提出的,此后的鸠山由纪夫、菅直人等首相也声称要推进“东亚共同体”构想的建设,但成果并不显著。甚至野田佳彦上台表示没有必要提出“东亚共同体”这一构想。究其原因,首先,日美同盟关系一直存在,日本的东亚战略脱离不了美国的影响,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要服务于美国的东亚战略,这也意味着日本的“东亚共同体”构想不可能是日本独自的构想,其中必须要考虑到美国因素,这样一来,日本政府的“东亚共同体”实践就受到一定的约束。其次,自小泉纯一郎首相卸任后,日本首相更换频繁,日本政府尚未形成完整的、系统的、正式的日本“东亚共同体”战略,日本政府尚未建立推进“东亚共同体”构想的官方机制,其战略、战术缺乏连续性。再次,日本学界基本认同东盟是东亚合作的核心和主力,“10+3”合作机制也认同东盟的主导地位,这也就充分说明在东亚合作的进程中,东盟拥有更强的话语权,日本政府的明智之举是积极投身于东亚一体化的进程中,为东亚一体化进程承担相应的义务、作出相应的贡献,切忌喧宾夺主。

3.日本在东亚文化合作中所面临的挑战

2004年12月,在日本“东亚共同体评议会”第六回合会议上,时任日本外务省文化宣传交流部长的近藤诚一针对东亚范围内的文化合作及日本的自身认识作了详细的报告。近藤诚一认为:首先,形成东亚共同体的热情和氛围正在逐步提升,虽然文化交流所带来的影响也能单独论述,但将文化与其他方面割裂开来单独对待是不恰当的,在各种政治、经济决策的背后,也有其广义的、深层次的文化背景,而且,在国际范围内,民主思潮的扩散与市民意识的提高对决策的影响力也在不断提高,所以,在讨论东亚共同体时,从上述多个角度去理解文化、意识、价值观是非常必要的。其次,今后东亚各国如何看待邻国?如果在中国和韩国做国民舆论调查,那么讨厌日本的人肯定占绝大多数,尽管讨厌日本,但仍然还要依靠日本,韩国的调查结果就证明了这一点。东盟本来就很喜欢日本、很尊敬日本,所以东盟也会期待日本来领导东亚的发展。再次,日本人对自身的认识问题。日本人到底是不是亚洲或东亚的一员?根据某项调查结果显示,对日本来说,最亲密的国家依次是美国和英国,日本人仍然还有欧美志向,是不是脱亚入欧暂且不论,总之欧美志向非常强烈。

纵观近藤诚一的上述观点,我们不难发现在东亚文化合作的进程中,日本的“东亚共同体”构想将面临诸多挑战。首先,地区主义的发展承认多样性,多样性也是东亚地区的客观现实,而日本政府在“东亚共同体”构想的实践过程中,不时地推出“民主价值国家联盟”、“自由与繁荣之弧”等形形色色的价值观外交手段,这与东亚的现实不符,必将受到来自东亚其他国家的拒斥。其次,日本确实深刻认识到文化合作的重要性,更确切地说是认识到增强自身文化影响力或者说软实力的重要性,为此日本推出了“30万留学生计划”(该计划并不是单纯应对日本的“少子化问题”)。与此相对,中国也推出了创建孔子学院和世界一流大学计划,同时还在美国纽约时报广场的大屏幕上播放国家形象宣传片。再次,共通的地区身份认同对地区合作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日本一方面标榜自己要主导东亚合作,一方面谎称尊重东盟在东亚合作进程中的主体地位,而实际上日本人却仍然拥有强烈的欧美志向,我们不可否认日本已在实际行动上“重返亚洲”,但在思想意识上却仍是一个“另类”。最后,从“文明冲突论”的角度来讲,日本文明和中华文明都是东亚的文明,日本在构筑“东亚共同体”构想的进程中,若要以日本文明主导,则必将会受到来自中华文明的反击。纵观两个文明,无论是在广度、深度以及在东亚地区的影响力上,中华文明都具有日本文明所无可比拟的优势。

4.东亚地区安全结构中的日本“东亚共同体”构想

冷战时期,东亚的地区安全结构受制于两极体系,以意识形态为基础的冷战一方面将地区性冲突国际化,另一方面又约束着冲突的范围与强度,超级大国与地区安全之间形成了一种相互依存关系,这是冷战时期全球所有地区安全结构的共同特点。冷战的终结标志着世界格局由两极走向多极,东亚的地区安全结构也发生巨大变动。美国学者哈里·哈丁就认为东亚地区正从两极体系走向“多极”体系。走出冷战阴影后,东亚地区安全问题的解决不再取决于东西方对抗局势的变化,但影响地区安全的因素(如安全困境、经济安全问题、跨国犯罪问题等)变得更加复杂,地区安全结构并非已经稳定和牢固。

安全保障领域的合作不同于经济领域,日本学界对安全保障领域的合作大都持悲观态度,原因主要是:其一,东亚地区各国还不具备民主、自由、法制、人权等共通价值观,而共通价值观是构筑安全保障合作的基础;其二,东亚地区各国缺乏相互信任,即“安全两难”;其三,东亚地区还存有冷战的阴影,分裂国家的领土问题尚未得到有效解决[4]。

针对日本学界的上述分析,我们可以看出:首先,日本学界对东亚地区安全结构的构筑并未跳出旧地区主义的藩篱,仍然强调共通价值,这并不是说日本没有意识到东亚合作的多样性,而恰恰表明日本仍企图推广其自身价值观、构筑“价值观联盟”,更确切地说是妄图主导东亚地区的一体化进程,这是日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一相情愿行为。其次,冷战结束后,特别是进入21世纪以来,中国的和平崛起对日本的“东亚共同体”构想构成巨大冲击,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安全困境”或“安全两难”是一个古老的国际政治博弈范式,在东亚地区体现得尤为明显。由于日美同盟、和平宪法等因素,日本的军备受到限制,所以每当邻国迅速崛起时,日本总是寝食难安、痛心疾首,并信口开河指责他国战略意图或军费不透明。而相互猜疑、互不信任恰是构筑安全合作的绊脚石。再次,日俄北方四岛问题、中日钓鱼岛问题及朝韩问题都是构筑东亚安全合作过程中所不可逃避的问题,而这几个问题都与日本有着直接关系,这些历史遗留问题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得到有效解决,所以东亚的安全合作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促成的。最后,地区安全结构是一种结构和框架,是谁为谁提供安全保障,而当前日本的军事安全保障则主要是由美国来提供,即使有朝一日东亚地区安全结构正式建立,日本也会处在最底层的“结点”。

日本的“东亚共同体”构想是日本推进国家战略转型、谋求东亚合作主导权、提升自身国际竞争力的一种尝试。当今和平与发展是时代主题,各国的外交政策和外交实践应本着增进互信、维护和平、共同发展的原则,消除相互间的猜疑和顾虑,摆脱两难困境。因此,日本的“东亚共同体”构想,不应只站在日本自身的立场上思考问题,更重要的是要正视东亚地区多样性这一客观现实,秉承开放性、包容性原则,尊重东亚合作中东盟的主导地位,正确对待中国的和平崛起,与其他东亚国家一道共同推进东亚的一体化进程。

[1]郭定平.东亚共同体建设的理论与实践[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

[2]黄大慧.冷战后日本的“价值观外交”与中国[J].现代国际关系,2007,(9).

[3]耿协峰.新地区主义与亚太地区结构变动[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106.

D7

A

1007-4937(2012)01-0106-06

2011-10-07

韩玉贵(1954-),男,山东武城人,教授,博士生导师,从事国际政治与东北亚国际关系研究;许增伟(1986-),男,山东沂水人,硕士研究生,从事东北亚国际关系研究。

〔责任编辑:杨大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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