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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语言诗派与马克思主义诗学

2012-04-12尚婷

关键词:诗学资本主义诗人

作为当前国际诗坛上最具影响力的先锋诗群之一,美国语言诗派(the language poetry)的创作实践和诗学主张已为不少研究者所关注,在理论层面得到较为系统的阐述。但在谈及语言诗的诗学渊源时,论者大都偏重其与语言论诗学及解构主义诗学的关系,而对马克思主义诗学这一重要的艺术泉源未予足够重视。这在很大程度上遮蔽了语言诗所包蕴的意识形态诉求。

一、语言层面的左翼革命

语言诗派兴起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美国,是继黑山派、垮掉派、自白派之后又一具有国际影响的后现代诗派,时至今日仍保持着强劲的发展势头。其代表人物主要有查尔斯·伯恩斯坦、汉克·雷泽尔、詹姆斯·谢里、林·赫京尼恩等。受索绪尔开创的现代语言学说的影响,语言诗人极力强调语言之于个体的先验存在以及它的独立自足,认为诗歌的意义源自语言系统内部而非外部社会现实,诗人必须在语言牢笼内完成生命体验的获取和认知结构的建立,“我们所有的经验,包括‘感情的’经验,都是通过语言过滤,并加以建构”。[1]但是这并不能够说明诗人完全皈依了语言论诗学,甚至走上了形式主义道路。事实上,语言诗人在返归语言本体的同时,又疯狂摧毁了正统诗歌所倚赖的一切诗学律令,借语词破碎、语意断裂等手段阻截那些试图在文本中寻找诗人真身与价值中心的读者。语言诗的“恐怖行径”常常被评论家置放在解构主义的理论框架中去理解,认为其意在清除逻各斯中心主义对诗歌创作的影响,恢复语言符号在差异性联系中而非等级秩序中所拥有的丰富的表意功能。这一看法确有合理之处,但是依然不能据此将语言诗简单归入解构队列。因为语言诗的解构对象并非语言或诗歌本身,而是以严格语法规范为表征的僵化的资本主义制度,“诗歌从属于一个更大的对抗策略,它不能被当成以自身为目的”。[2]尽管语言诗人确如解构主义信徒一样致力于中心意义的消解、价值权威的放逐,制造了语言狂欢效果,但他们并没有止步于语词的追逐嬉戏,而是要趁众声喧哗的混乱局面彻底砸碎资产阶级的黄金枷锁,在语法规范的分崩离析中解放被资本主义压制的人性和个性。可以说,语言诗人所有的激进实验均是在反叛资本主义权力专制这一政治主题下展开的。

尽管语言诗人在理论宣言中经常引用马克思以及杰姆逊、阿尔都塞、马歇雷、弗洛姆等新马克思主义者的论述,以致有“马克思主义诗歌小组”之称谓;但在具体的创作实践中,却很少以激烈言辞直接抨击资本主义,反倒将更多精力投放在肢解主流诗歌的形式结构上来。这是因为语言诗人意识到资本主义的权力结构不单显现于诗歌的内容表层,而且在更深层次支配着诗歌的文法规则、审美标准。这些看似与意识形态毫无关联的形式因素为资本主义的寄生繁衍提供了极为重要、极为隐秘的温床。它使人们在所谓的纯粹审美中默然接受了资产阶级的政治理念,并将其视作真理性存在。事实上,诗歌形式并非绝缘于意识形态的独立审美,而是社会权力秩序的镜像。语言诗人肢解诗歌语法的目的,正是要唤起人们对藏匿于语言内层、渗透于社会无意识之中的资本主义话语的警觉。因此语言诗人在文本内展开的语言暴动实乃左翼革命的有机组成部分,只是他们的革命行动主要发生于诗歌的审美领域,而不直接显露于社会政治层面。他们以激烈的态度摧毁传统的诗歌表达方式,拒绝那些已被媒体、政客和商人操纵的陈词滥调,解构包蕴着资本主义权力结构的“标准语言”,努力寻求世界秩序的多元建构。如巴雷特·沃顿在诗作《“X”》的开头提醒读者:“在任何地方开始。警报。同心圆。”在诗人看来,世界原本空廓而自由,任何地方都可为其起始,但如今却遭既有秩序束缚,误将某一圆心视为世界的唯一中心与绝对真理,于是我们的生命便成为这一秩序(同心圆)的填充物,失去了独立认知、真切体验这个世界的能力。语言诗的功效就是“报警”,破除所谓的“圆心”神话,将人类从由资产阶级设定的“同心圆”中解救出来,重获体认世界、构建世界的能力。所以说,语言诗人并非不闻世事、蛰居语言牢笼的隐士,而是试图以艺术变革来完成政治反叛的意识形态破毁者,这批“看起来是躲在象牙之塔中的纯艺术家,和任何主义一样,一向是政治化的……大部分一直保持着一种对资本主义体制、对既成社会秩序反抗的姿态”。[3]

二、诗歌商品化的深层危机

语言诗派有着鲜明的政治倾向,马克思主义学说是其最常操练的理论武器。不过,因为降生在20世纪70年代这一后现代思潮蔚然成风、艺术观念纷繁驳杂的时代语境,语言诗派没有固守一家之说,而是主动吸纳多方资源以升级自己的理论装备。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它将马克思主义的火炮加载在现代语言学和解构主义的装甲车上,既坚持了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立场,又克服了对审美意识形态的盲视,有力揭示了资本主义商品意识借诗歌语言对社会无意识领域的渗透与控制。

语言诗人首先接受了索绪尔的部分论断,即语言是自足独立的符号系统,意义生成于符号间的差异,能指与所指的关系建立在“约定俗成”基础之上。不过他们很快发现,在诗歌实践中“约定俗成”本所包含的“任意性”原则不断被模式化创作所破毁。人们更多时候将能指与所指既有的对应关系视为自然的、唯一的关联方式,在触及能指时往往在惯性支配下直接跳至早已链接好的所指,而不会认真感受能指本身所具有的物质性特性以及它在符号链条上以自由滑动方式所获得的全新意义;而所指的涵义也被一系列看似非常明晰的概念所填充,无须通过差异性比较来确定。由此,“约定俗成”不再是诸多偶然性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而是某些外在于语言系统的清规戒律的投射。当能指与所指之间存在的变量全都转化为常量时,一套严格稳固的语法规范就此建立。这种语法规范不仅规约着人们对语言的运用,一旦超越规则即被视为“非法”;而且强化着人类既有的思维方式,使其对世界的感知、体认必须依从这一语法规范所依据的逻辑规则。

对此现象,语言诗人保持了高度警惕。在他们看来,语言虽然先于个体而存在,且拥有相对独立的运行机制,但仍属于人类社会的产物,它的语法结构、修辞手法无一不是权力结构的具象显现,“生产艺术作品的物质历史几乎就刻写在作品的肌质和结构、句子的样式或叙事角度的作用、韵律的选择或修辞手法里”。[4]无论在哪一历史时段,语法规范的建立与修改都与意识形态斗争有着密切关联,政权主宰者往往通过语言秩序的强化来推行自己的意志、提升自己的地位,“不论什么组织,均首先使语言统一”[5]。不过,此前任何时期的语言秩序都不如现代工业文明时代这样严整有序。传统的意识形态统治者主要通过填充所指,即作品内容和主题来教化大众,其意图直露且易遭人拒斥;而资产阶级则将改造重心放在能指领域,力图将意识形态融入审美形式中去,使人们在放弃政治戒备的状态下束手就擒。可以说,前者着力攻克意识、理性高地,后者则着专注于占领非理性、潜意识王国。在前者统治下,人们尚可借自我的非理性梦境对现实社会提出质疑;而在后者统辖下,人们连做梦的权利也没了,因为生成梦境的无意识实质上已被资产阶级所控制。个体完全沦为资本主义制度的忠实奴仆,即使已被异化为拜物教信徒也毫不自知,毕竟“没有什么比对人的无意识结构的控制能够更为有效地实施意识形态的有力统治了”。[6]对于这一深藏于语言内层的意识形态专制,语言诗人借用马克思主义的商品理论、异化学说予以了严厉批判。

资本主义社会是以资本为燃料,以工业和商业为发动机,以利润最大化为终点站而高速行进的列车。进入工业文明后,资本家利用手头的巨额财富大力发展现代工商业,极大地推动了资本主义生产力,物质财富暴增,企业主拥有了大量的富余产品以供交易。这些产品经由市场销售以商品形态完成了剩余价值的积累,为扩大再生产提供了充裕资金。从资本到商品再到资本,商品在此循环过程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唯有经过商品交易,那蕴藏于产品中的剩余价值、利润才能得到真正兑现,才能为资本主义社会提供恒久强劲的动力支持。因此资本主义社会实际是以一个以物而非人为中心的商品社会,一个存在严重异化危机的畸形社会。马克思主义对商品的经典阐述深刻启悟了语言诗人,他们敏锐发现,即使是向来以艺术精粹自居的诗歌在现代工业社会中也无法逃脱商品意识的侵蚀。

在传统的农业社会,诗歌享有极为崇高的艺术地位,它往往与高雅的文化趣味、显赫的社会地位相关联,是贵族雅士专享的奢侈品。但在进入现代工业阶段后,市民阶层、中产阶级这些从激增的社会财富中分得一杯羹的生产者也对诗歌产生了强烈欲求,希望借其提升自己的文化地位,以与他们不断增强的经济实力相适应。这一巨大的消费市场自然不会被以追逐利润为天职的资本家所忽视。只是,要让诗歌在保留贵族气质的同时又能够批量生产以满足市场需求,就必须在迎合消费者欲求的基础上为诗歌打造一套工艺考究的模具,为诗歌设定一系列严格具体且便于执行的技术规范和检验指标。唯有如此,诗歌才能在大工业生产中得到数量、质量的双重保证。当然,为了更好地推销诗歌产品,资本家会主动将其制定的诗歌规范公之于众,以作为读者的购物向导。如此,诗歌的创作、传播、阅读都完全依照商品的生产、销售、消费模式来完成。此时被推上流水线的诗歌已经失去观照世界、“为世界立法”的能力,那些自以为在独立创造的诗人很难意识到他所遵从的各种诗歌规范正是资本家早已设定好的模具,自己只是生产线上动作机械的操作员;那些自以为跻身贵族之列的读者,也不会承认其追逐的消费品不过是物美价廉的机械复制品而已。或许在此后的生产销售过程中,诗歌的类别会更加繁多、艺术造型更趋精致,但其商品属性却不会根本移易,因为这只是生产工艺的改进、产品模具的扩增,而不是要将诗歌从生产线上撤下。如今诗歌的商品化特征已显露在方方面面,特别是语言形式层面——语意清晰、逻辑严密、修辞繁复,每一首诗都失去了原初的形象与声音,每个元素都被改造、选择,最终制造成一个有着诗歌模样的东西。当人们在津津有味地咀嚼着诗歌的甘美果肉时,却在不知不觉中吞下了深藏其间的意识形态内核——商品意识。“在资本主义统治下,语言越来越被降低到‘交换’的地步,即仅仅起交换信息的工具作用,或者起交换和机械地吸收陈腐思想的工具作用,在以商品为主导的社会,语言本身难以避开此过程”[1],那些语法规范、审美形式、创作技巧、阅读方式实际上就是资产阶级借用商品原则串接起来的符号链条,那些原本自由飘荡、可以生发多重意义的能指与所指都被捆缚其上。如果个体将此链条作为衡定诗歌的标尺,那么他的创作或阅读行为是不具备任何个人性的,其效用只是迎合并强化了诗歌的商品属性。换句话说,如不以决绝的态度挣脱现存的诗歌秩序,斩断能指与所指业已经建立的稳固而单一的对应关系,那么个体将很难摆脱资产阶级向社会成员强行灌注的商品意识,很难借助诗歌在符号间的差异性联系中开掘全新意义,很难在全新的价值参照系下校验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虚妄与暴虐。这对一个社会、一个民族而言非常可怕,它意味着一个以商品来宰制人类的专制时代、异化时代的恒久存在。

三、消解意义的真实意图

语言诗人清醒意识到,资本主义正是借诗歌规范的不断完善来强化其对社会无意识的严密监控,于是他们“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同样以语法规范的破毁来攻击资本主义的社会政治结构。只是他们在摧毁这些既定准则之时似乎并没有推出相应的建设方案,这也是语言诗一度为人所诟病的重要原由。其实,语言诗人之所以“重破不重立”并非因为缺乏建构诗学宫殿的艺术才华,而是他们对任何确定不移的方案都持有高度警惕。在他们的理解中,任一秩序或规范都会程度不同地限制符号在语言链条上的自由滑动,影响诗歌丰富意义的生成,使个体被动接受秩序的规驯。因此,语言诗人借用语词破碎、语意跳跃、文类混杂等手法努力切断能指与所指间的固定关联,使诗歌跳出资产阶级铸就的生产模具,彻底挣脱技术规范的约束,“在语言诗作中,每个句子都以独立的意义单位来挑战资本主义形式的商品化。通过积极的参与意义的生产,语言诗人提出阅读过程中的社会融入,而这也是许多作家认为所有艺术最容易忽视的。通过意义的消解,读者打破了拜物主义,并且把语言作为社会政治运动。”[7]在他们笔下,诗歌不再是可供直接消费的商品,而是有待加工的半成品甚至是原材料。在此隔绝商品意识的新型文本内,读者可以自由地为符号创建新的联系、开掘新的意义,而不为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幻境所牵引。在语言诗人看来,诗人的使命并不是在文本终结处建造一座宫殿,而是铺设一条通往宫殿的道路。读者可以借用诗人运送来的建筑材料即文本中的语言符号自行创建理想宫殿。如此一来,即使面对同一文本,不同读者甚至同一读者在不同情境下都可创造出大量状貌迥异的宫殿,构筑起气势宏伟、姿态万千、层出不穷的建筑群。此时读者不再是慵懒而被动的消费者,而是主动积极、不断接受挑战不断超越自我的建筑师,“我们从来不可能一劳永逸地在文本里,从所有不同的一串串思想和意象中找到一个结论”。[1]

但是,在具体的阅读实践中,语言诗却遭到不少读者的指责,他们并不喜欢这种让人殚精竭虑而不知所云的诗篇。不过让人惊异的是,对读者的批评,语言诗人没作任何妥协;相反,他们认为读者的抱怨恰恰说明资本主义对民众思维的严重钳制,使人们陶然于廉价的物欲享受而全然丧失了基本的批判能力和创造能力,“我们发现语言诗令人生厌或纯粹是‘胡扯’,那是因为我们懒惰,习惯于让文本为我们‘造’意义和连贯性,而不是我们为自己‘造’意义。”[1]语言诗人的此番辩白也正契合了新马克主义者马尔库塞的观点,即资本主义无限地刺激本不属于人本性的物质欲望,以至人在无限追逐商品过程中逐渐沦为了物质的附庸而畸形化,“由于人们的批判的、否定的、超越性的和创造性的内心向度的丧失,人们似乎根本不会提出或想到要提出什么抗议”,这个社会成了单一向度的社会,生活于其中的人也变成了单一向度的人。[8]正因如此,语言诗人始终坚持自己的反叛立场,绝不允许诗歌成为用货币来填充的消费品。他们要驱除寄生在诗歌体内的商品价值,还原诗歌本应具有的物质的使用价值,恢复诗歌与个体的血肉联系,让那些曾经被商品意识压制的反叛天性再度浮现,还原人性的丰富与真实。如果说在资本主义社会,“人们把社会承认的那些陈腐的思想视为真正、现实的、健全的思想,那些不符合这些陈词滥调的思想却被当做是无意识被拒斥在意识之外”[9],那么现在语言诗所做的就是要通过秩序的混乱将那被社会主流意识压制的无意识释放出来,让社会成员摆脱资本主义的思想蒙蔽,在反思与批判的基础上积极寻找更符合人性健全发展的语言环境和社会制度。

作为同时接受语言论诗学、解构主义诗学、马克思主义诗学三支异质诗学理论影响的先锋诗派,语言诗派明白个体是无法真正走出语言牢笼的,也知道任何价值中心与权威意义都是虚妄与专制的化身。但是,它并没有放弃反抗、更没有走向虚无;相反,它力图以语言暴动的方式拆除资本主义在诗歌审美层面、社会无意识领域埋设的灵魂绞索,要求社会成员用自己的双手为飘移不定的符号寻找新的组合,在持续的意义创造中丰富并延展自己的生命,而不让生命成为某一专制思想的填充物。正如语言诗人所声明的,“我们质疑一切‘既定’的诗歌特点,从声音和表达到明晰和阐释;并在此过程中产生出许多不同的、实际上是相互矛盾的用于探讨诗歌和诗学的方法。我们希望把我们的诗歌与诗学和当时批判的、哲学的、玄想的以及政治的思潮相联系,并与人权运动、女权运动、反战运动建立内在的联系”[10],其对既定诗歌规范的扭曲乃至粉碎绝非纯然的艺术审美的哗变,而是承载着神圣而崇高的历史使命,那就是打破资本主义所限定的能指与所指的陈旧关联,清除商品意识对语言的污染、恢复语言原初与客体的直接对应关系,在宽松的语法环境中,给予个体更多自主创建诗歌形式、生发繁复语义的艺术空间,让诗歌不再是商品性的生产消费活动,而是更符合丰富人性需求、更具个人性的创造性劳动。由是观之,语言诗派既是艺术上的先锋派,更是政治上的反对派,艺术创新与政治变革在其诗学实践中实现了完美会通。

参考文献:

[1]查尔斯·伯恩斯坦,汉克·雷泽尔,詹姆斯·谢里. 美国语言派诗选[M]. 张子清, 黄运特,译.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1993: 83,90,86,86.

[2]Silliman, Ron.The New Sentence[M].New York: Roof Books, 1987:183.

[3]赵毅衡.新批评文集[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1:121.

[4]伊格尔顿.历史中的政治、哲学、爱欲[M].马海良,译.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114.

[5]罗兰·巴特.文之悦[M].屠友祥,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49.

[6]南帆.文学理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125.

[7]Chakroborty, Suman.Meaning,Unmeaning & the Poetics of L=A=N=G=U=A=G=E[J].Irwle, 2008(1): 21.

[8]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M].刘继,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4.

[9]弗洛姆.在幻想锁链的彼岸[M].张燕,译.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6:133.

[10]Nie Zhenzhao.“Interview with Charles Bernstein” [J].Foreign Literature Studies,2007(2):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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