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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号的张力:后现代性的分析中介与社会本体
——消费社会批判及波德里亚的分析策略

2012-04-12李松花王树生

黑龙江社会科学 2012年2期
关键词:符码后现代本体

李松花,王树生

(1.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北京100872;2.黑龙江大学政府管理学院,

哈尔滨150080;3.哈尔滨工业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哈尔滨150001)

符号的张力:后现代性的分析中介与社会本体
——消费社会批判及波德里亚的分析策略

李松花1,2,王树生3

(1.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北京100872;2.黑龙江大学政府管理学院,

哈尔滨150080;3.哈尔滨工业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哈尔滨150001)

波德里亚在其思想发展早期,借鉴符号学、精神分析、日常生活批判等理论并引入社会生活的符号维度,在马克思异化批判基础上,对消费社会的意识形态进行了批判。在波德里亚思想发展的这一阶段,符号是作为批判中介与分析策略引入的,却蕴涵实体化、自主化、本体化的张力。波德里亚思想的后期发展在一定意义上体现了符码由方法论层面向本体论层面逐渐倾斜的过程,波德里亚也逐渐由社会生活符号维度的客观分析者转化为后现代符号内爆社会的话语书写者。

消费社会;符号;意识形态;中介;本体;波德里亚

消费是波德里亚关注的重要问题。在理论发展早期,波德里亚对消费问题的考察仍然赋予生产以最终的重要性[1]109。在《物体系》、《消费社会》等早期著作中,波德里亚以符号作为分析中介,通过对广告、信用消费、身体与性、休闲等问题的符号学分析,揭示了消费逻辑是如何服务于资本主义的生产逻辑的。

在这一分析过程中,符号本来是作为批判现代性及生产逻辑的中介而引入的,却微妙地体现出实体化、自主化、本体化的倾向。这种倾向绝不仅仅是消费社会面貌的简单镜像,还暗含着波德里亚后期思想的理论关注点及分析策略演化的可能轨迹——符号由方法论层面向本体论层面逐渐倾斜。通过《符号的政治经济学批判》、《象征交换与死亡》、Simulation/《论仿真》、The Transparency of Evil/《透明的邪恶》等一系列充满歧义、玄思与洞见的后期著作,波德里亚完成了由现代社会符号面相的分析者向后现代符号内爆社会的话语书写者的转化。

一、符号:消费批判的中介

1.从马克思到消费社会。马克思生活在资本主义发展的上升时期,他通过劳动、价值、交换价值、使用价值、剩余价值等概念,通过对商品拜物教的批判,揭露笼罩在工人头上的意识形态迷雾,揭露资本家与工人之间人与人的剥削关系被转化为物与人的关系的社会根源。

与马克思相比,波德里亚试图回应的是20世纪六七十年代西方社会由福特主义向后福特主义的转型。后福特主义强调针对“目标消费群体”生产小规模、小批量的商品,缩短生产周期。后福特主义给日常消费领域带来了新的变化:非物质形态的商品在消费中占据了越来越重要的地位,符号体系和视觉形象的生产对于控制和操纵消费趣味与消费时尚发挥了越来越重要的影响[2]。

消费社会来临了,它不是通过掩盖真相,而是通过消费,诱导人们接受消费制造出来的“真相”。消费社会用个体熟练而系统消费的活跃状态取代了资本主义早期阶段工人静默生产的状态。在消费社会中,意识形态话语在不断地物化、系统化、丰富化、喧嚣化,最关键的是,这种维持资本主义社会运转的话语寻找到有效的中介——物的符号及其系统化生产,并成为主体消费的特定对象。这便是波德里亚所面临的时代主题。

2.勒菲伏尔与巴特的影响。20世纪上半叶法国学术界的知识积累为波德里亚寻找新的消费批判途径提供了灵感。在20世纪40年代,勒菲伏尔试图通过完善马克思的批评图式,给予上层结构辩证性的自主地位,而依赖于生产的消费活动被赋予新的位置。消费包含了种种中介:意识形态、文化、建制和组织,在勒菲伏尔那里,异化批评由工作场域上移至上层建筑的领域[3]234。如果说马克思在一般意义上就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本身对工人静默生产的欺骗作用进行批判的话,那么勒菲伏尔特别强调的则是通过消费活动、这种欺骗作用发生的机制与中介。

巴特是波德里亚思想的又一源泉。巴特将索绪尔对语言符号的分析扩展到日常生活分析。通过区分构成指意模式的客体系统与涉及那些客体使用的意识形态话语,巴特区分了物质文化和被用来操纵消费者选择的交往模式[4]38。巴特试图表明在资本主义社会存在着时尚这样一个支配系统,它“试图控制个人在日常生活中对外表所作出的一切决定,目的是为了销售时尚行业的商品”[4]39。而对结构人类学大师列维·斯特劳斯来说,“在人的行动本质和其具体实践间,总会缠绕混杂着一个中介者,那便是概论性图式……”[3]243巴特和施特劳斯提出的作为分析中介的符号系统及概念图式为波德里亚的消费社会批判提供了借鉴。

3.波德里亚对消费批判新路径的尝试。在以上理论传统影响下,《物体系》与《消费社会》这两部波德里亚的早期著作尝试建构新的消费批判路径。《物体系》与《消费社会》蕴涵着两重逻辑:一是符号与精神分析的逻辑,着重分析消费社会的意象结构,这在前者中更为明显;二是生产的逻辑,强调这种意象的社会生产前提,这在后者中得到了更多的强调。这两条思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定意义上的互文[5]5。

在《物体系》中,波德里亚归纳出四种物体系统,它们分别是存在功能性系统或者客观系统、非功能性系统或者主观系统、后设及功能失调体系、物品及消费的社会—意识形态体系。按照巴特在分析大众文化神话时使用的分析框架[6],前两者是初级指意系统,而后两者则代表着次级指意系统。参照勒菲伏尔的社会现实层次理论可以认为,前两种物体系在物品实践——感知的层次上运作,第三种物体系作用于形象投射的层次(心理投注),社会—意识形态体系则作用于意识形态层面,主要通过个性化、模范与系列、信用贷款等“建制”发挥作用[3]244。然而在《物体系》中,意识形态批判的整体性与物体系的细腻分析间存在着接续的痕迹。《消费社会》延续并深化了《物体系》的理论主题,却蕴涵着符号由分析中介向社会本体倾斜的理论苗头。

二、以符号为中介的消费社会意识形态批判

(一)符号视角下的消费社会批判

1.符号与消费社会中的异化。在《物体系》中,波德里亚以符号为中介对消费社会中的异化进行了批判。以广告分析为例,在波德里亚看来,广告的功能是用来阅读,广告通过铺天盖地的符号仿佛表达了对个人的关怀与恩宠,但其潜在的用意在于向个人施加一种体系的操纵。“当广告的要旨在说:‘社会完全配合您,将您完全地融于其中吧。’很清楚,这个相互性中有个骗局:前来配合您的是一个与形象有关的作用,而您却是要以配合一个真实的作用体制来作交换”[7]。在波德里亚的分析中,时尚流行体系、信用卡的魔力、广告不光是作为消费社会中的新的社会事实与马克思生活的早期资本主义社会相区别,关键的一点是这些作为符码的“物”可以作为异化批判的中介而显示出其价值。

在《消费社会》中波德里亚试图通过对消费过程的分析,揭示出人们在物品丰裕及符号丰裕的社会中,如何沉浸在技术、民主、平等、进步、自由的意识形态话语体系中,忽略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固有危机。波德里亚看来,“阶级矛盾、不平等、不民主是资本主义社会固有的危机,而在消费社会中,随着资本主义生产的迅猛发展,对物的消费能够起到将这种资本主义社会内在的张力化解的作用”[8]34。消费行为及超级市场中琳琅满目的商品都使资本主义社会本身合法化。

2.消费:系统性需要与虚假需要。在《物体系》与《消费社会》中,隐约存在着一种体制性因素,即资本主义社会或者资本主义生产的系统性需要。“消费社会也是进行消费培训、进行面向消费的社会驯化的社会”[8]73。在这种条件下,熟练地掌握消费手段与消费技术成为社会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一个合格的社会成员的重要标志,“消费再一次地成了社会劳动”[8]7。在对浪费行为的分析中波德里亚指出,“这种戏剧性的浪费……它的功能就在于大众消费的经济振兴”[8]29。

在马尔库塞看来,在资本主义社会,人的“真实需要”已经被资产阶级意识形态营造的“虚假需要”替代了。波德里亚认为,“单个的需求并不存在,存在的唯有一种消费体系。或确切地说,需求不是其他什么,而是在个人层面上生产力合理体系的先进形式。‘消费’在这里对生产进行了必要的逻辑性替代”[8]66。“生产企业控制着市场行为,引导并培育着社会态度和需求。这就是生产秩序专断的一面,至少是有这种倾向。”[8]61

(二)符号:消费批判的中介及其实体化倾向

如果波德里亚的论述仅仅如上所述的话,那就不会存在波德里亚后来与马克思主义视角的分裂、对后现代主义思想的超越。而《消费社会》便为这种超越的完成预留了生长点,这种生长点是通过赋予符号这一分析中介以模糊的二元地位来完成的。在波德里亚的分析中,符号既是生产逻辑借以控制消费者、对个人进行异化的中介,也具有一种实体化的倾向与要求。

受索绪尔语言学及巴特符号学关注对立与差异的启发,波德里亚指出,消费是社会分类和区分的过程,“物和符号不仅作为对不同意义的区分,按顺序排列于密码之中,而且作为法定的价值排列于社会等级”,“人们从来不消费物的本身——人们总是把物用来当做能够突出你的符号”[8]48。在波德里亚看来,“我们这个‘消费社会’的特点:在空洞地、大量地了解符号的基础上,否定真相”[8]13,“一旦人们进行消费,那就绝不是孤立的行为了(这种‘孤立’人是消费者的幻觉,而这一幻觉受到所有关于消费的意识形态话语的精心维护),人们就进入了一个全面的编码价值生产交换系统中,在那里,所有的消费者都不由自主地互相牵连”[8]70。真相被符号掩盖最大的害处并不在于我们被施加给一个虚假的真相,而是符号将真相驱逐,使其根本不再出现在我们思考的视域内。

就这样,在波德里亚看来,符号的逻辑掩盖和美化了生产的逻辑,对真相形成了驱逐,同时,符号的逻辑成为消费者的集体无意识,促使作为意指系统的符号体系的能指(符号本身)与所指(生产体系)两者之间的关系产生了松动,从而使符号具有了某种相对程度的自主的逻辑。由此,“流通、购买、销售、对作了区分的财富及物品/符号的占有,这些构成了我们今天的语言、我们的编码,整个社会都依靠它来沟通交谈。这便是消费的结构,个体的需求及享受与其语言比较起来只能算是言语效果”[8]71。

波德里亚认为,符号体系的政治功效在于符号并不试图消除资本主义社会中存在的社会矛盾,而是通过符号体系将这种不平等与矛盾转化为符码的差异[8]90。对波德里亚而言,“在编码层次上是不可能有革命的”,这种编码本身就是资本主义社会合法性的来源,那么革命的出路在什么地方,只能是通过解码。而从一定角度来看,解码既是一种颠覆现成体系的过程,也是符号解放自身的过程。

三、分析中介与社会本体:后现代性符号维度的张力

(一)符号维度与波德里亚思想的分期

凯尔纳与贝斯特将波德里亚的思想划分为三个时期[9],即探索现代性阶段,从现代性到后现代性阶段,后现代性、形而上学及后政治阶段。理解这种变化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社会生活的符号维度。

仰海峰指出,在思想发展早期,波德里亚将符号学、日常生活批判、精神分析学与马克思主义的视角相结合,更新了消费社会研究;在中期,他从西方马克思主义转向后马克思思潮,对历史唯物主义、特别是生产逻辑展开较为尖锐的批评;在后期,他同一切现有的思潮决裂,最后同现实本身决裂,走向主张物体支配一切的阶段[5]2。符号学是波德里亚学术生涯的起点之一,这一起点并没有因为他与马克思主义的决裂、甚至是对后现代的批判而失去意义。波德里亚的学术生涯可以被解读为物—符号—人关系批判向符号(客体)完全替代与控制人(主体)的论断逐渐转移[10],他的思想历程也可以被读解为方法论层面上的符号批判向本体论层面上的符号本体滑动的过程。《消费社会》已经隐含着这种理论转向的苗头。

(二)符号还原与消费批判的张力

《消费社会》中充满了不同层面的意义纠葛。一方面,在消费社会中,符号体系通过对于消费的操控与引导,借助意识形态话语赋予资本主义社会以合法性,保证了资本主义生产的顺利进行,而关键的一点在于,当符号的操纵被消费大众无意识化、当符号的能指与所指发生松动后,符号就会形式化、去内容化。因此,波德里亚将符号学引入对于消费社会异化的批判,既是理论视角与批判工具的突破,也试图反映消费社会正在发生的客观事实。

在《物体系》与《消费社会》中,波德里亚的理论已经表现出符号的还原色彩与异化批判两者间的张力,而这其中隐藏的关键问题在于,波德里亚把消费社会的运行逻辑与自己的分析策略融为一体。也就是说,波德里亚将学术研究作为自己所要考察的后现代社会(消费社会是其一种属性)的一部分,与后现代社会的逻辑相一致,波德里亚的分析策略也在后现代化,从将符号作为分析中介引入研究中,到强调符号的自主性,从将符号作为主要的研究内容,到将自己的学术活动符码化,我们观察到的是符号由分析的方法论中介到现实的本体性存在,最后到学术话语的本体性生产的过程。

(三)仿真与超现实:符号维度对社会维度的驱逐

1.迈向符号的仿真:人类社会本体的变化。在《符号政治经济学批判》中,波德里亚试图将传统政治经济学扩展为一般政治经济学,传统的政治经济学在有用性的遮蔽下围绕商品的逻辑以及交换价值体系展开,而符号政治经济学则在功能性的遮蔽下,构建了某种意指关系的模式,在符号/交换价值体系的框架中互相指认[11]191。

在波德里亚看来,对符号生产以及文化生产的分析不能作为与物质生产相对的、外在的、隐蔽的“上层建筑”,由此一般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应是马克思的商品经济学同符号政治经济学的结合[11]103。“在《生产之镜》中,他断然与马克思主义的‘商品政治经济学’分道扬镳了,而《象征交换与死亡》连他自己的‘关于符号的政治经济学’也一概放弃了。”[12]296

在一系列著作中,波德里亚以仿象秩序为切入口,为我们描述了人类社会所经历的历史演化,他把中世纪和封建制以来的西方社会看做是一个符号(或映象或再现)与现实的关系之演进过程[12]304。在《象征交换与死亡》与 Simulation(《论仿真》)中,波德里亚将仿象区分为三个阶段:即仿造、生产与仿真[13]67;[14],分别建立在价值的自然规律、商品规律与结构规律的基础上;后来,波德里亚增加了第四个阶段:“第一阶段拥有一种天然的指涉对象,价值根据事物的自然用途而形成;第二阶段建立一般等价物的基础上,价值依照商品的逻辑而形成;第三个阶段则由符码主宰,价值依据模型的装配而形成。而在第四个阶段,价值的碎片(病毒或辐射)阶段,根本不存在任何参照点。价值向各个方向辐射,占据了所有的缝隙,不参照任何东西,仅仅借助于单纯的相邻。”[15]瑞泽尔将这种社会演化总结为四种模拟秩序:启蒙运动到工业革命之间的对于自然的仿制,工业革命到20世纪中期的对于自然仿制物的复制,20世纪中期以来对符号的复制,以及晚近阶段的符号片段化、毒菌式或癌肿式永无止息增生和扩散的阶段[1]134-139。

2.超现实:符号成为社会的本体。波德里亚的这种分析策略体现在“模拟时代”和超现实的表述中。“真和现实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它们已经消失在雪崩似地飞来的各种模拟之中……在模拟的外表后面不存在‘现实’或‘真理’”[1]132-133。我们生活在一个超现实的世界里,“它是一种比现实还要现实,比美者还要更美、比真者还要更真的模拟”[1]133。在这种超现实中,事物与表象、现实与符号的对应关系已经不复存在了,存在的是只是没有原型而互相模仿的各种符号和模型,符号秩序本身就是现实,此外别无现实[12]305。“真实性死了。确定性死了,不确定性成为主宰。”[13]5“如果说以往的真实是一种客体自然的真实,那么现在的真实则是一种超自然的符号真实。”[16]

在这种超现实中,事物与表象、现实与符号的对应关系已经不复存在了,存在的只是没有原型而互相模仿的各种符号和模型、甚至是符号的病态性扩散。在波德里亚看来,符号就是目前状态下,我们社会的本体与逻辑。

就这样,延续《物体系》与《消费社会》分析策略中所存在的张力,波德里亚在对后现代社会作出了符号形式化、去内容化诊断的基础上,经历了符号从作为分析中介到成为社会本体的转变,也将自己的学术研究符号化,赋予自己制造的符码以高高在上的地位。

四、符号与后现代话语策略的反思

(一)波德里亚的双重身份:符号分析者与符号生产者

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波德里亚思想发展的轨迹在《物体系》、《消费社会》的分析策略中就已经隐含了。波德里亚的思想(推而广之后现代思想)富有启发性,原因就在于与现实相隔离的符码、话语与文本能帮助我们反思被现代性遮蔽起来的意义的多样性、差异性与丰富性。

波德里亚的问题在于,在符号由现实批判的中介向现实的本体滑动的过程中,符号逐渐变得自我指涉,丰盛而又多变,逐渐地与现实的意义相剥离,慢慢失去了社会现实的支撑。虽然也曾对消费进行过分析,也从符号的社会区隔的角度切入问题,但在布迪厄看来,作为社会区隔的符号始终是社会生成并对社会具有建构性,符号始终是主体实践的结果,社会本体是人的社会实践,而不是符号,符号只是作为文化生产的工具参与了社会的再生产[17]。

波德里亚对后现代社会的诊断与他的分析策略之间存在着极强的互文性质。在学术生涯早期,波德里亚从事的是规范的学术活动;从《象征性交换与死亡》开始,他试图挣脱话语表述及学术规范的枷锁;到后期,波德里亚摒弃学术研究与话语创作的区隔,撰写了Simulation/《论仿真》、The Transparency of Evil/《透明的邪恶》、《冷回忆(1-5)》[18]等大量的杂感/散文类文本。对波德里亚而言,后现代社会是符号本体、符号内爆、符号拟象的社会,而他后期的行文风格恰好体现了对学术话语的超越而进入形而上学和玄想的状态;他的学术实践也恰恰支持了他对后现代社会符号特性的论断。

耐人寻味的情况出现了,波德里亚的写作活动恰好是他所要揭示的符号社会的一部分,即对符号的一种操纵;换句话说,波德里亚既是当代社会的符号分析者,又以其后现代主义理论代表的身份精力旺盛地参与了对当代社会表征的符号生产。

(二)符号游戏:波德里亚的话语策略

林志明认为,波德里亚及其著作体现出社会学家与形而上学家的张力。波德里亚创造了某种文类混合的倾向。“我们可以说在每一部作品之中都有形而上学和社会学的成分——当然也还有其他的成分,比如文学的成分”[19]。

波德里亚的这种话语策略的初衷是什么呢?当学者质疑这些文体的学术规范时,波德里亚可以申辩说,它们只是类似小说的表述与符码,由此他通过从规范的学术场域游移到别处为自己的符码取得了合法性。如何解读波德里亚制造的符码,学者们争论不休,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也许更符合波德里亚思想的看法是,这些学者对波德里亚的解读与波德里亚的著作一样,也是一种符码。

波德里亚“总是在所有地方,又不在任何地方”,通过符码本体性的变动不居的游移,波德里亚拥有了对于符码的权威、现实的权威,也拥有了对学者们的权威及表述的先机。由此,凭借着对后现代社会的深邃洞见,通过符号的游戏,波德里亚完成了对于社会现实的隔离,在他描绘的后现代社会中,符号拟像的世界对现实进行了完美的谋杀。

波德里亚把美国作为符号内爆及模仿社会的典型代表[1]148,美国“既不是梦想、也不是现实,而是超现实……美国的一切都是现实而实用的,同时也被梦想填充。也许美国的真相只有欧洲人才能看到,因为欧洲人在这里能发现完美的模仿……美国人感觉不到模仿。他们自己已经处于最发达的模仿状态”[20]。作为波德里亚理论的现实版本,当这种对美国的描述面临学界及大众的质疑时,波德里亚仍然按照他自己的感受与想象撰写关于美国的符码。

波德里亚的批判指涉的不完全是现实的美国,而是一种带有本体性的符码,他遵循的不是美国社会的现实逻辑,而是符号体系的逻辑——以美国为载体与中介。这是我们在理解波德里亚的话语策略时必须注意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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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马克·戈特迪纳.客体系统与日常生活的商品化:早期的波德里亚[M]//.道格拉斯·凯尔纳.波德里亚:批判性读本.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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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道格拉斯·凯尔纳.波德里亚:批判性读本[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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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4

A

1007-4937(2012)02-0092-05

2011-12-06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社会’范畴重释与中国社会发展模式研究”(10ASH001)

李松花(1971-),女,黑龙江哈尔滨人,博士研究生,讲师,从事公共政策、社会保障与社会理论研究;王树生(1973-),男,吉林磐石人,副教授,法学博士,从事社会理论、文化社会学研究。

〔责任编辑:杨大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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