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 没有“对不起”，只有“没关系”

毕远月

你可能随便借到一把枪，也可能在热气球降落时被抢

若不是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开罗国际机场入境厅，我绝不相信坐在这个小玻璃窗后的两个人会是埃及政府的边防警察。这是一胖一瘦两个老头，只见胖老头以极慢的动作打开我的护照，一页一页很耐心地在找那个埃及签证，随后再戴上老花镜，在手边一个大本子上开始写下我的签证信息。他写完后将我的护照递给瘦老头，后者又在一个本子上慢吞吞地写，最后拿起一个橡皮图章噼里啪啦地盖上一通。胖老头抬起胳膊，把掌心转向自己，再伸出食指朝我勾了勾，就这样一声不吭地把我赶进了历史悠长的千年古国。

“五分钟”确系漫长的代名词

从踏上埃及土地的第一刻起我就发现缓慢是这个国家的一大特色。比如，从机场送我去酒店的出租车司机，一路就慢吞吞地开着车，那劲头倒像带家人外出郊游。他的正职其实是小学教师，因为收入太差才兼差开出租。可他在遇上道口的红灯时却又极不耐心，根本不停，而是用“一慢，二看，三通过”的办法“蹭”过去。这种驾驶方法弄得我很紧张，因为即使在开罗郊区，道路上的车辆也不少。后来我终于憋不住了，问他红灯为什么不停车，他竟然说：“没关系。” “没关系？什么是没关系？”我有点急了，他笑笑又摆了摆手：“没关系。”

第二天我就明白了，原来这“没关系”是埃及人的口头禅。而“一分钟”则是你总会从他们嘴里听到的另一句口头禅。比如，你在餐厅里吃饭，忽然想多要把汤匙，目光所及处就有两个正在聊天的服务员，你挥手示意，通常，他们中会有一人对你微微点头，那意思是说：“知道了。”随后他会继续谈话直到话题告一段落这才走到你面前。顺便说一句，埃及人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爱聊天的民族，这个民族不仅女人爱聊，男人个个更是“话痨”。有一次在开罗大街上，一个小伙子冷不丁冲我大喊一句Hello，出于礼貌我回了一句Hello，没想到这就引来了他一大串问题，我叫什么、从哪里来、来埃及干什么、有没有结婚、几个孩子、有没有汽车、用什么手机……此前我不是没在埃及的大街上、渡船里、餐厅中跟人聊过天，但聊到最后十有八九对方不是想卖给我一尊从古墓里挖出的石雕就是让我给当地的小学捐一台电脑。因此，那次我便不打算再搭理这小伙了，没想到他却一直跟着我，冲我大喊：“我又不是什么坏人，我只是想跟你聊一聊！”

话扯远了，再说回到汤匙。当服务员终于结束聊天来到你面前而你告诉他你需要一把汤匙时，他十有八九会说：“一分钟。”当然，你不会看着手表计时，因为你知道“一分钟”是立即、马上的代名词。不过，你错了，埃及人口中的“一分钟”与六十秒这个时间概念无关，它更接近 “噢，知道了”。没有人会给你送汤匙，你拿到它所需的时间，跟你自己去附近超市买一把可能差不多。我在埃及还遇到过让我等“五分钟”的事，好在我有了 “一分钟”的经验，知道“五分钟”确系漫长的代名词。

埃及是个神奇的地方，我相信任何人在那儿多呆了几天都会变得随遇而安、得过且过一些。无论是阿拉伯语的“随真主的意愿”还是英语的“一分钟”、“没关系”，都表达了埃及人的世界观：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说白了就是世间万物万事，成与不成真主会做安排，你自己没什么好着急上火的。

热气球惊魂

从一个游客的角度讲，埃及人是友善的，有时还会友善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因频繁受到恐怖袭击的威胁，近年来埃及各处古迹都派有荷枪实弹的士兵守卫。我曾在帝王谷的哈特谢普苏特陵墓前看到站岗的士兵笑容满面地持枪跟游客合影，然后，竟然把肩上的步枪取下，借给一个游客背在身上照相！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然，埃及人也有发脾气的时候。就在我离开阿斯旺的前一天，终于领教了一次埃及人的火气。那天我起了个大早准备坐热气球飞越帝王谷。可到了气球起飞点却迟迟不见有任何准备起飞的动向。等了近一小时才得知，由于风速太大，那天并不适合飞行，气球公司会安排第二天再飞。可几个法国、意大利游客却不买账，还跟管事的人动了肝火。不知道是迫于游客的压力还是风速真的减弱了，吵了一会儿，气球公司的人又说可以飞了。

气球一上天大家就发现不对劲，尽管飞行员很努力，但我们根本无法向帝王谷方向飞行。大约过了十分钟，驾驶员放弃了与風神的搏斗后告诉我们必须马上着陆，“再飞下去就回不来了”。这时我看到地面绿色的田野上出现了一些人影，他们似乎在追赶气球。副驾驶立即用对讲机发出了一串指令，看那表情似乎在说：“发现目标，准备开火。”很快我又看见田间道路上出现了一辆急驶的越野车，副驾驶见到越野车又举起了对讲机，这次是跟车里人通话。待他收起对讲机时驾驶员便高呼：“准备着陆！”我刚刚双手扒着气球吊篮的边缘蹲下（热气球降落时乘客所需做的自我保护动作，一如飞机降落时需系上安全带一样没用），吊篮便轰然着地。而那辆越野车几乎在同时冲到了我们面前，车上跳出四五个手持棍棒的大汉，他们丢下棍棒，三下五除二把我们几个乘客塞进越野车，然后迅速去收拢田头那泄了气的气球。这时我看见四面八方有很多人朝我们跑来，紧接着一阵土块、石头如冰雹般落在越野车上。那几个收拾气球的汉子见状丢下气球拾起棍子朝人群冲去，我们的越野车则迅速冲上土路绝尘而去……我们这几个乘客此时全都傻了眼，半天没回过神来。当土路上又驶来两辆面包车时，我们的司机迅速避让并挥手致意。他似乎松了一口气道：“我们的人！”乘客中那位意大利人忍不住开腔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会不会有危险？”司机听后笑笑说：“没关系。”他望了一眼前边道路上又出现的几个身影：“这些农民就是想要钱，他们不打外国人的。不过你别拍照！”说话间又有三五块土石打在我们的越野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