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想做别人,谁来做我?
2012-04-08电动猪
电动猪
在这个班里,没人喜欢周云菲。她的优秀散发出疏离感,像是清高。尽管她对同学礼貌周到,但只要她在,整个气场就不对,可以感受得到大家是真的不喜欢她。可是别人不喜欢周云菲只要在放学后说再见就好,我不可以这样。
那年我寄居在叔叔家,而周云菲家就在隔壁。她妈是我的班主任,教数学,我的数学成绩那么烂,而叔叔一家又与周家交往过密。
每天晚饭后我必须出现在周家的二楼。那里有一间棋牌室,被改造成专门给我们做作业的房间。一张大桌子,对着门,左手边是一张大布艺沙发,大人们就在上面话家常。
有时候我对着周云菲发呆,她就朝我笑笑。我记得有位同学评价过周云菲,说太完美的东西都不真实,周云菲看起来就很虚伪很假。
我却觉得周云菲其实很不容易。做完作业我无所事事,她却必须要练200个字。据说书法练得好能获奖的话,考试会加分。她还必须练小提琴,据说这个也加分。周云菲的父母把考试能加分这个事情研究得特别透彻。这可能是那个年代身为教师的父母最能显摆的专业技能。
我在旁边看的时候心里也会自卑。我爸在地质队工作,两个月回来一次,我妈在研究所上班,经常出差。他们对我实行放养政策,加分?他们连懂都不懂。
冬天的时候手冷,周云菲把热水袋给我用,我心里很感动。我好意地问她,你做这么多题练这么久的琴,不累吗?周云菲无奈地摇头,我也不想,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你们看,你们都误解了周云菲,她真的是个挺可怜的好人,一个连一个小时必须换一次卫生巾都要被规定的可怜孩子!
这件事情是我们一起去上厕所的时候发现的。她家卫生间地方不大,贴着绿色的马赛克。那些马赛克使地上堆的那么多卫生巾尤其扎眼,我觉得挺■的。我问周云菲怎么回事,她脸红着说,我妈让我一小时换一次,要检查的。我很尴尬,木得说不出一句话,这世界上还有这么离谱的规定。周云菲接着说,我很羡慕你,爸妈都不在,天高皇帝远,我觉得自己像被操纵的木偶。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她补上一句。
她不知道我们大家多羡慕她,到了嫉妒的地步。18岁前其实我都想有人牵着走,甚至替我考试。我不想争辩大家到底是喜欢她呢还是不喜欢她呢的事实。我转移了话题:那你准备考哪个大学?
我爸妈想让我上北大,然后出国,他们说北大清华不是为了畢业参加工作而准备的。
我吐了吐舌头。
我觉得在一起相伴做作业的岁月潜移默化了我们,使我们默认是一对好朋友。虽然我们谁都没有明说,但在我们彼此帮对方隐藏小秘密的时候,我们就会相视一笑,心存感激。很多时候我们都明白,成长岁月里有那么一个战友始终站在自己这方,是一件欣慰的事情。
高考后,周云菲拿到了中国科大的古生物专业的录取通知书,令人大跌眼镜,听说周云菲的妈妈知道后哭天抢地几乎要晕厥过去。她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功亏一篑,终于没能控制得了这个貌似温顺乖巧的女儿。周云菲却神清气爽地松了一口气,抱着我说,我终于要去过我自己的人生了。读硕士期间,周云菲常打电话和我说,最近在三峡挖三叶虫化石,真是很快乐。
我一直都记得交志愿表那天周云菲熠熠发光的眼神。她似乎早就下了决定,偷偷地却坚定地把志愿表换成了自己喜欢的专业。她用力甩甩头说,人还是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要不这辈子多亏啊。这句话也一直影响着我。无论我们被父母怎样控制牵绊,但是任何事情都不要影响我们内心的声音,最终要学会去选择自己所热爱的事情才是最美好的,终归幸福比成就更重要。
摘自《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