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田子坊的再生模式
2012-04-06陈青长
陈青长
摘要:上海近年来集中出现了一批对里弄进行保护与再生的项目,如将少量典型弄堂完整的博物馆式保留,供人参观和研究;又如对弄堂进行低价格的修护,但并不改变它的功能,保存弄堂群体生活的状态:再有一种形式就是置换居住功能,植入商业场所,例如田子坊。本文就田子坊再生模式试图加以反思和分析。
关键词:田子坊;里弄再生
1田子坊的历史沿革
田子坊,坐落于上海泰康路210弄,原名志成坊,始建于1930年。位于卢湾区中西部,与徐汇区毗邻,北为建国中路、南为泰康路,东西分别为思南路和瑞金二路。这一地块的街区形态基本形成于20世纪20年代,具有较为典型的里弄式格局传统街区的基本特征。
泰康路地块的形成与法租界的发展和扩张关系密切,是法租界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1 9世纪末上海开埠半个世纪后,此地块仍为典型的江南田园风光,河流纵横,人烟稀少,在贾西义路(今泰康路)南,今卢家弄附近曾有的芦家湾水道,是“卢湾”区名的由来所在。1900年法租界第二次扩张后,越界修筑了金神父路(今瑞金二路)、薛华立路(今建国中路),1914年法租界第三次扩张后修筑了马斯南路(1914,今思南路)、贾西义路(1926,今泰康路)。随着泰康路的建成,这一区块的街区形态也基本成形。泰康路地块位于整个法租界中部的中央区南端,其南边的泰康路与由中国人管理的华人住区仅隔一个街区,其北边的建国中路北部则因处于法租界东西中心,是法租界兵营及其它公共管理事业如法院、公安局、检查院的集中区。泰康路向南不远处为黄浦江北岸,在濒江岸线被江南造船厂等中外大企业占领的时候,泰康路附近通江河道如日晖港等的发达使这一地带的小工厂繁荣一时,仅泰康路上的小型工厂在1930年代就有30几家,是法租界工业区的组成部分。
正是由于处于法租界和华人住区,商业居住街区和工业区的过渡地带,具有纷繁复杂的社会背景,泰康路呈现出复杂的建筑环境空间格局,社区形态也具有丰富性和多样性的双重特点。既有上层社会居住的花园住宅区,也有中产阶层居住的普通新式里弄住区,同时还有下层社会阶层人员和工人居住的拥挤的简陋里弄住区,以及建筑空间尺度较大的工厂生产区。
20世纪30年代,在这个路幅仅二、三米宽,约140re长的老式里弄里汇集了36家作坊式小工厂,这些小工厂与石库门内的居民同时挤在狭窄的弄堂里,好不热闹,只有在作为中国近代工业发源地的上海才能形成这样别具一格的风貌特色。志成坊与文化人的最初渊源也是在上世纪30年代,画家汪亚尘夫妇人驻这里的隐云楼,创办了上海新华艺术专科学校和艺术家协会“力社”。
地处法租界的优势,使这一地块在特殊的历史时期,吸引了较多的社会名流居住于此。1920到1940年代,就有大学教授、科学学会理事、大学教务长、政治人物、画家等各阶层民众居住于此。泰康路在1931年后还是著名的新华艺专后期校舍所在地,因而吸引了众多的文艺界人士流连于此,著名的有柳亚子、何香凝、齐白石、徐悲鸿、梅兰芳等。并有《生存月刊》、《循环》周刊等文艺文学刊物于1930年左右在此创办。以精益制革厂、天然味精厂、亚美化学股份有限公司、大中工业社、昌兴纺织印染公司、永明瓶盖厂、久华绸厂、康福织造厂、华昌机器厂、合丰帽厂、远东面包饼干厂、东华化学厂、永新染织厂等中小型里弄工厂为代表的工业区也成为泰康路社区的重要组成部分。工业区内工业种类繁多,主要可分为纺织印染工业、化学化工工业、食品工业和机器制造业。另外沿泰康路和建国中路还分布有众多的小型商业店铺,形成沿街分布的商业服务社区。
在抗日战争时期,此地段有部分住宅房屋和工厂遭到炮火毁坏。解放后此地段居住区基本维持了原貌,里弄工厂区的工业发展较为平稳,在原天然味精厂、永明瓶盖厂、亚美化学股份有限公司、大中工业社所在的地块组建了人民针厂和上海工业食品机械厂。原来较为混杂的工业用地与周边居住区保持了相对的独立。
进入改革开放后期,由于产业结构的调整,泰康路的工厂也逐渐从繁荣走向衰败,原有的里弄住宅也进入老化期,部分住宅进行了拆迁,建为高层住宅。泰康路上的小商铺类型开始集中转向以藤艺、石雕为主的工艺品店铺。到1990年代末成为较为著名的工艺品特色街。从2000年开始逐渐有视觉创意产业的设计室进入,形成了如今很具活力的艺术街。
2田子坊的改造背景
泰康路地块位于上海三区交汇之地,具有良好的可达性,向西六百米即是徐汇区的衡山路时尚休闲街区和上海图书馆,北面则是著名的淮海中路商业带、东面与老城厢城隍庙商业区距离不到1000m。这对于泰康路地区的经济发展既有有利的一面,也有不利的一面。
从休闲消费的角度来讲,泰康路地块与衡山路时尚休闲街、新天地、雁荡山路休阚街和城隍庙传统商业区都比较接近,处于人流聚集分散的中心区位,有利于发展新型的休闲购物消费场所和高级商务区。但同时由于后发性,泰康路发展常规的休闲购物消费很难从周围林立的相对成熟的休闲购物街区中脱颖而出。从另一方面讲,由于周围各大商圈的完善和成熟,泰康路地块想通过常态的商务开发、市场性房地产开发、来与徐家汇商务圈、城隍庙传统商业区、淮海路现代商业服务街区进行竞争,也很难有取胜的机会。
从文化历史的角度来讲,在泰康路以北的以复兴中路为轴线的区域是上海人文底蕴最为浓郁、历史价值最为丰富的部分之一,在上海市占有重要的地位,是上海市的商业、文化中心之一。这里既是中国共产党兴盛发展的重要标志区域也是中国国民党各重要人物活动主要场所,同时新时期的一大批文化名人、文艺界名人都居住于这一地段,加上国泰、兰心等著名的老剧场和淮海路商业街,使这一地段充满了吸引人气的所有历史文化要素。
从区位未来发展的角度上讲,由于2010年上海世界博览会的会址选在了位于泰康路南面的黄浦江畔。而世界博览会往往是城市建设的催化剂,能调动各个方面资源和能动性,泰康路历史风貌区作为从淮海路商业带向黄浦江世博园发展的一个有力跳板,整片区域的空间格局必然会借着世博会的契机,形成一条向南的空间发展轴线。
从当前的城市产业布局看,创意产业是很重要的一块,为大量中产阶级提供聚集的场所和交流的机会。泰康路的地理、历史和人文决定了田子坊能够将创意产业的发展和里弄保护与更新结合起来,也使田子坊与拆除擦肩而过。2004年,有关部门执意拆掉,时任泰康路街道的党委书记郑荣发坚持保留,并得到专家、媒体的支持,后经市长韩正召集协商,明确上海应该走创意产业的发展道路。尽管现在还没收到它所带来的税收,但是它为这个城市所带来的活力是无可估量的。
3田子坊的改造
1998年陈逸飞在此开办工作室的举动,是志成坊成为今天的创意产业园的开始。1999
年,画家黄永玉来此,取《史记》记载中国最早的画家“田子方”之谐意,改名为“田子坊”,寓意“艺术人士集聚地”。
此后坊内的石库门老建筑陆续通过招租的形式开始转型,先后有6家老厂房将房屋的使用权出租给艺术家、工作室。在不改变建筑的前提下,完成建筑功能的转型和升级,初步形成小规模的创意产业园区田子坊。尝到甜头的居民纷纷效仿,十年间,田子坊逐渐发展为上海标志性的创意产业园区。2006年年底,一楼的房子已经一室难求,二三楼的居民开始考虑通过集体的形式招租引商。田子坊相继进驻的艺术家除陈逸飞、尔东强、王劫音、王家俊外,还有香港陶艺家郑袆、美国陶艺家古米、法国设计家卡洛琳、南斯拉夫摄影家龙·费伯等。
2000年5月,在市经委和卢湾区政府的支持下.田子坊进行了全面的改造。开发旧厂房2万余平方米,吸引了来自澳大利亚、美国、法国、丹麦、英国、加拿大、新加坡、日本、爱尔兰、马来西亚、香港、台湾等18个国家和地区以及国内的102家中外创意企业人驻,就业人数近600人(其中外籍人士占1/10),并形成了以室内设计、视觉设计、工艺美术为主的产业特色。
自2004年起,石库门原住民自行改造自己的住房后出租,成为田子坊的第二期开发,他们自发组织了“田子坊石库门业主管理委员会”。现在的田子坊创意园区由工厂区和居民区两部分组成。至今,工厂区已入驻商家或创意工作室137家,居民区入驻144家。2006年,田子坊被评为中国最佳创意产业园,盛赞不绝,被外界称为“上海的苏荷”,成为“上海历史风貌和石库门里弄的一块活化石”、保护上海海派文化和传承历史文明的重要文化湿地,上海历史城市变迁和城市文化产业发展的一块独特地标,视觉创意的硅谷,上海创意产业的发祥地。
无须讳言,田子坊是上海里弄改造和创意产业园区联动活化的成功例子,以共建、共治、共享;商、旅、文多元共生的概念发展。今天在田子坊工作生活的创意人来自26国家地区:就业人口约为880人,共有671户,其中约有332户出租开店。田子坊由区政府、商家协会及业主共同管理,住户出租事宜需经商家协会办理,以保留该区特色为优先。现有约三成原居民居住,而区政府负责维修及改善居民生活环境,未来朝着文化游览、历史风貌和创意风华三线发展及宣传。
田子坊作为上海产业结构调整的特定时期自然生长的作坊式创业产业集聚地,以其优越的地理位置、宜人的建筑尺度、多样的建筑形式、丰富的街巷交往空间和多姿的风土生活形态,成为文化艺术、时尚设计领域创意人才的荟萃之地,成为上海城市文化的一个重要载体。
同时,作为在城市现代化进程中对原有文化风貌成功保护利用的案例而被广为宣传和报道。曾经,它被上海市作为破旧的地段列入拆除的计划。今天,在原貌的基础上它被打造成
“去一次不够.去十次也绝不会腻味”的地方。
经过4年的探索实践,自主创新的田子坊创意产业集聚区终于走出了一条从旧厂房创意园到石库门创意工坊、直到创意社区的整体发展新路,并由“民办”转为“公管”。2008年4月11日,卢湾区政府举行了田子坊管理委员会挂牌仪式。随着田子坊管委会的成立,将由卢湾区政府出资1000万元,对该社区内的下水道、化粪池、绿化、建筑风貌等公用、共建配套设施进行改造和维护保养。田子坊社区建筑形态分为花园别墅、新式里弄、花园里弄、简单新式里弄等几种,弄内公房、私房住有约1500户居民,其中近一半的老石库门为倒便器房,通过区政府斥资改造,这部分倒便器房将改建为抽水马桶卫生间。
按照管委会的规划,整个成套改建工程分三期进行,第一期重点是迎接世博会,完善以泰康路210弄内传统结合现代里弄工厂为主的创意产业集聚地、打造以248弄和274弄为主的市井文化休闲地:第二期在居住功能不变的前提下,对原建筑加以修缮与保护,建设居住与产业结合的海派文化、生活方式和里弄风貌新型社区:第三期通过注入文化创意、旅游休闲和技术创新等手段,使原住民的居住生活条件得到改善。其中一期约涉及670户居民,到2009年底基本完成,其余的西式别墅和花园里弄以后将分期分批改建,整个改建计划于2015年完成。
4田子坊改造模式的启示——地方感载生
凭心而论,田子坊与新天地和建业里相比,建筑品质不是很高,也缺少整体规划,但它是由微观市场自发生长形成。因此它给人的体验是更加原生态,更具有里弄空间的多样性,也更具城市的活力。这也对里弄改造模式的价值评判作了补充提醒:不应只看简单的美丑,而应看活力的维护和塑造,看改造与现时和未来的契合。
新天地保持的充其量是建筑肌理,而田子坊保存的是生活肌理。出入此间的人流杂驳着华发老人、饮食男女和时尚潮人。坊间红瓦如鳞、老虎窗藤蔓缠绕,不时可见乌漆大门后的小天井、晾衣杆、搓衣板、马桶刷……这无疑是活着的上海里弄生活,但其气息与时下许多城市“创意产业园”的新锐、前卫大相径庭。而新天地中弥散出来的上海滩特有的精致和贵气,更与这里无缘。不过这些都不成为它当选中国最佳创意产业园的阻碍。
反思这一成功背后的原因,需归功于泰康路80年凝聚下来的特有工业传统。现今散落街区的工艺作坊和创意工作室,如同里弄中原有的绿盆鲜栽,点缀在日常起居的生活之中,因为泰康路的工业基因让它们早已融入街区的生活轨迹和城市肌理,悄然化身为风土生活的元素因子。所以初来乍到的外人会惊奇地发现.这些想象之中理应不该融洽的创意产业和里弄住宅却相互铆合得如此生动紧密。人们在这里看到的不仅是过去的上海,更是现在的鲜活上海;不仅是被保护的历史,更是被延续到生活本身。无怪如今越来越多的探访者徜徉于此,事实证明散落坊间的历史遗存和风土记忆,才是被人们认为上海最具生命力和最值得回味的宝藏。
田子坊的另一成功之处得益于保留了“穿弄堂”的活性意趣。历史上的上海里弄基于外铺内里的布局,不同弄间通过商业的连通而相互串接,此外弄堂内部也常出现商业门面,使得人流在弄堂内外的穿越行为增加,俗称“穿弄堂”。因此,里弄内部交通的开放性也随之增加,形成复合的交往空间和网络型城市空间,这也是弄堂与“死”胡同的一大分别。当然也有巷弄故意设置“死胡同”或通过转折巷道的方式来避免人流的穿越,在田子坊中就有体现。幸运的是,这些“死胡同”并没有被打通来增加客流量和利润率,而是保持了原有的布局,使得里弄场所的多样性得以存续。而这也成为异于新天地的“卖点”,被打浦桥街道请来做为“田子坊总策划”的吴梅森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厌倦新天地而转投田子坊,且到新天地的人大多是观光,并非实质性地消费;据他统计,新天地只有30%的人消费购物,而田子坊有70%。
总之在多种矛盾的突围中,田子坊无意间走出了另一条改造之路:利用自身历史文化遗
存的资源,原住民将房屋的使用权出让给文化艺术商家,级差地租使原住居民获得了维护旧居的资金,这不仅改善了原住民居住的条件。还使风土文化的发展有了可依托的产权基础和可持续的平台基础。
5田子坊改造模式的问题
5.1物质空间的问题
在各大媒体的报道中,田子坊毋庸置疑是上海里弄改造的范例。但事物如同硬币具有正反两面,倘若深入调查寻访,站在居民的立场,仍会查出个中的深层矛盾。除了与步高里共有的问题纠、,比较突出的是居民与商家的矛盾。商铺对居民生活起居的干扰尤为突出,而居住空间被商业空间过度侵蚀的事实是罪魁祸首,居民与商家从相安无事、一团和气恶化到矛盾重重、一触即发。具体现象如下:
5.1.1田子坊中餐饮、咖啡、酒吧数量过多,排放的油污浊气出口一般处于二楼高度,加上间歇喧哗的噪音声响,让居民躲之不及,甚至不敢开窗。“不安定”是受访居民说得最多的词语。多数居民表示,不反对创意工作室进来,他们是搞文的,安静。但是现在田子坊只要来投资,搞什么都行的状况是不好的。同样这对创意产业园的整体氛围营造也有南辕北辙的负面效果,可以预见的结果是:如果再不控制餐饮业的规模,这里就会变身新天地的姊妹篇——美食一条街了。
5.1.2由于诸如酒吧、餐厅等商家的营业时间普遍较晚,入夜大量游客光顾滞留酒吧、餐饮,店内面积无法容纳,遂搬座椅侵占弄堂,通行难度骤升,而骑车返家的居民只得下来推车从原已逼仄的弄堂内艰难穿越。对附近居民尤其是老人儿童等作息规律的人士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有待各方进一步协调。尤其是泰康路248弄的居民,该弄内的餐饮更为集中,常常引发居民与商业的;中突,经由110出面调解早已是家常便饭。两年前,每当顾客逗留到晚上十点时许,就会有老太太拎着马桶端着痰盂出门,客人掩鼻,店家皱眉,而老太太也属无奈之举,夜生活着实影响居民的生活,他们只好出此下策来驱赶客人,“阿拉要困觉来,奈好跑来”。如今经过管委会多方协调,己大有好转。
5.1.3在生活条件比改造前更为恶化的情况下,不少居民还是选择在此居住。除了考虑工作、就医等因素外,租金回报的不稳定也是主要原因。商户的流动性较高,而青黄不接的状况一旦发生对居民的损失和影响就难承受。因此有些居民的住屋虽然早已被商家争相看中并欲租用,但迟迟不愿放手。
5.2精神空间的问题
如今的田子坊版块已经放大,再不是狭义初始的泰康路210弄,而是吸纳了两边的弄堂,总称仍为田子坊。其主体功能也由原来的艺术文化被时尚消费取而代之,成为被商业“劫持”、大众化的翻版“新天地”。尔东强早年在弄堂建了一个艺术中心,前几年还搞过歌剧沙龙、版画制作、诗歌朗诵的活动,如今却日渐冷清。成千上万的人从艺术中心前面走过,偶尔有人停下来往里张望一眼,但进来读书、看影展的游人屈指可数,艺术中心成了孤岛。对此,尔东强忧心忡忡地指出,“上海不应该是这样的。除了商业,还应该体现自己的文化品格。在许多国际性的大城市里,被人记住并感动的往往不是顶级商场,而是书店、剧场和博物馆等。明年世博会,我想来参观的老外更想看的还是中国文化。”当然,这并非意味着要寻求一种同时保护功能与物质环境的方法。事实上,国外的诸多案例研究业已证明这种机械化的保护思想试图抵制市场和其他经济变化的压力,其结果终究是徒劳一场。比如在莱斯市场街区,对成长中的办公功能的抵制危害到这种变化可能提供的对物质环境的保护。但实际上,更为重要的是应当严格地保护物质环境特征而较为灵活地对待其功能特征。
综上所述,田子坊以商兴坊,利市利民,本是好事,且尝试了“居民自治”模式自下而上的自然生长,是可资借鉴的可贵经验;细品之下,如今的田子坊似乎是一个更原味、低档化的新天地,或是上海的丽江,它极大满足了人们后现代的“小资”情怀——在创意的时尚中游寻旧时的上海记忆。而此间的教训非深入民间难以闻见,也是值得反思总结的。
6田子坊的再改造思索
6.1里弄的商住混合特征是其一大亮点,斯诚如简·雅各布斯所言,“对城市的理解,主要不是城市各类功能作用的分类,而是进行各种功能的相互结合混杂,域市的特色来自于丰富的混合使用”。里弄街区正具有这样的特征,它往往不仅具有居住功能,还含有商业、休闲、文化娱乐、交通等多样性功能。传统里弄沿街的建筑一般底层为商业用房,上层为居住空间,弄内也不乏此类商业,清末,小杂货店、小食品店星罗棋布于老式石库门里弄的街头巷尾。商业的嵌入无疑起到了三大作用:首先是便利生活,里弄的功能俱全常令当时初到沪上者瞠目,人们在叹息“上海居,大不易”的同时,又发出“里弄生活之便捷.确实无以复加”的赞誉。其次也丰富场景,塑造里弄独特的风景线,鲁迅在《弄堂生意古今谈》由衷感叹:“闸北一带弄堂内外叫卖零食的声音,假使当记录了下来,从早到夜,恐怕总可以有二三十样。”又说“那些口号也真漂亮,不知道它是从《晚明文选》或《晚明小说》里找过辞汇的呢,还是怎么的,实在使我似初到上海的乡下人,一听到就有馋涎欲滴之慨,‘薏米杏仁而又‘莲心粥,这是新鲜到连先前的梦里也没有想到的。”再次,里弄的店铺又是天然具象的指认地标,萧红在书里写到她到鲁迅先生的居所,老是迷路,先生就会絮絮地告诉她门口有个卖牛肉的旗幌,转弯进来就可以了。
而根据扬·盖尔的理论,公共空间的户外活动可以划分为三种类型:必要性活动、自发性活动和社会性活动。通过对里弄中活动的实际观察,可将这些行为分别归类。必要性行为,如居民出入、日常杂务等;自发性行为如乘凉、健身、闲坐等;社会性行为,如交谈、购物等。实际上,由于上述商住混合的里弄特性,此三种活动有着明显的相互交织、相互融会,这是里弄活动的一个特殊性所在,是居民交流和社区归属感的来源。
但从田子坊的目前状况来看,弄内现有的商业定位并非为配套自身居民服务所设置,相反与居民生活几乎毫不相干:显而易见的事实是:里弄的居民生活反被逐渐利用作为商业行为的附加景点,落为被商业包围得密不透风的观瞻对象,成为居住生活的障碍和威胁。
为此,增强里弄的功能管理势在必行。笔者以为,在提倡“自治”前提下,规划部门和管委会应控制两个方面,一是讨论商业与居住空间的比例关系,把握好“度”的方寸,避免“反客为主”,确定是以“商”为主还是以“居”为主的里弄定位问题;二是商讨商业的经营定位问题,是否可能将某些商业面向居民阶层开放;三是防止商业的经营方式妨碍居民生活,如规定勿将餐饮等扰民业态设置在居住集中的支弄空间附近。
6.2支持民众参与监督。除了政府的前期定位外,在改造的具体过程中还需要征询居民参与和集体监督,确保原居民多受惠、少受害,维护里弄的生活形态,少受损、多样化。这样既能减少里弄中的社会冲突,也能使里弄改造良性持续发展。
20世纪著名的城市学和建筑学学者刘易斯-芒福德在其代表性著作《城市发展史》中指出:“如果城市所实现的生活不是它自身的一种褒奖,那么为城市的发展形成而付出的全部牺牲就将毫无代价。无论扩大的权力还是有限的物质财富,都不能抵偿哪怕是一天丧失了的美、欢乐和亲情的享受。”“当我们漫步于城市中时却可发现这种现象是无初步在的,周围的建筑物仿佛能够讲话、能够行动,正像居住在其中的居民一样;而且通过城市的物质结构,过去的事件、很久以前做出的决定、久已形成的价值观念等,都继续存活下来并且散发着影响。”
所以,里弄的保护和改造还应当回归以人为本和文化语境的主体,切合物质和精神空间的现实状况,顺应未来发展。里弄作为一种街区模式,是人类出入城市室内和室外空间的起始点、中继点或归属点,是人类环境中兼容历史、文化、商业、交通、绿化等各种现象的复合整体,是一套微缩而完整的城市生存样式。对它的改造不能仅停留于表面形式的更新改造,仅解决一些物质性和社会性表象的问题,而应探寻其深层结构问题,彻底解决里弄衰退的根本矛盾。
另外田子坊模式的主要优势在于其特有传统的创意弄堂的捷足先登,因此不具有普适性,对大量的石库门里弄很难生搬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