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佤族在《民族团结誓词碑》盟誓立碑中的影响力*
2012-04-02甘晓涌
杨 洪 甘晓涌
(1.思茅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云南 普洱 665000;2.楚雄师范学院,云南 楚雄 675000)
一
佤族是中华民族的成员之一,也是普洱地区世居民族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是今普洱境内早期居民的后裔,从南亚语系孟高棉语族,属跨境民族,主要散居于我国和缅甸、老挝、泰国。据2000年人口普查统计,我国境内佤族人口总数为396610人,其中,云南省佤族人口数是383023人,占全国佤族人口总数的96.57%,主要居住在临沧市的沧源、双江、耿马等地和普洱市的西盟、澜沧、孟连等地,部分散居在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保山市、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等。自古以来,佤族先民就和中原王朝有着密切的联系。东汉时期,中原政府就在今保山设立永昌郡,管辖佤族先民居住的广大区域。改土归流以后,统治者不断利用民族差别,挑起民族争端,制造民族冲突,激化民族矛盾,以达到以夷治夷的目的。近代以来,佤族地区遭到了殖民者的践踏,佤族民众受到入侵者的凌辱,以英国为首的殖民者,伺机侵占佤族地区,掠夺财富,这就激起佤族民众的愤怒,在爱国热情的感召下,班洪地区的佤族人民联合其他各族,抗击英军入侵,打败了侵略者,这就是著名的“班洪事件”。这一事件清楚地表明了佤族保卫边疆、抵御外侮的决心。新中国中央政府成立以后,人民解放军在地方武装“滇桂黔边区纵队”的配合与支持下,继续挺进云南腹地,追击国民党残部,消灭土匪。就在这样一个背景下,普洱《民族团结誓词碑》诞生了。特殊背景下出现的事件往往具有不一般的作用,参加签字的佤族在这一事件中就具有了特别的影响力。
二
普洱《民族团结誓词碑》是1951年元旦在宁洱县红场举行立碑仪式的,后按原样刻在石碑上:“我们二十六种民族的代表,代表全普洱区各族同胞,慎重地于此地举行了剽牛,喝了咒水,从此我们一心一意,团结到底,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誓为建设平等自由幸福的大家庭而奋斗。此誓。”从碑誓中可以看出:民族团结誓词碑立碑的前提是遵从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参与立碑的民族代表为26种,①26种民族是根据当时签字者自报的民族成分统计得出。20世纪50年代中期以后,经过国家民委组织的民族调查与识别之后,确认为13种民族。方法是剽牛、喝咒水,途径是一心一意、团结到底,最终的目标是建设平等自由幸福的大家庭。该碑最早立于红场东方城楼旁的城墙脚下,在历次运动中,《民族团结誓词碑》被东搬西挪。1985年,从民间找回后立于普洱哈尼族彝族自治县人民政府大院。1991年元旦,中共思茅地委、行署为《民族团结誓词碑》举行了隆重的建碑40周年的纪念活动,普洱哈尼族彝族自治县专门建立了纪念馆,该碑现陈列于此,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民族团结誓词碑》是“普洱区第一届兄弟民族代表会”的直接成果。这次代表大会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1950年12月10日—25日,主要学习了普洱专区地委委员昌恩泽所做的《目前形势和民族政策》的报告;第二阶段是1950年12月26日至1951年1月1日,主要听取了赴京观礼团的报告,同时,也听取了观礼团成员傣族代表召存信等观礼的见闻与感受。整个会议代表总数超过了300人,会议全程由47人组成的主席团主持,最后达成以下共识:一是要加强各兄弟民族之间的亲密团结;二是要反对大汉族主义和狭隘的民族主义,消除民族隔阂;三是要在共产党和毛主席领导下,各民族团结起来,发展生产,多打粮食,改善生活,过好日子;四是要提高警惕,严防美蒋间谍特务、残匪破坏活动,保卫胜利成果,巩固国防。
在讨论过程中,代表们提出为了纪念这次会议,决定用立碑盟誓的方法来表现各民族之间的团结,出席会议的傈僳族代表李保建议采用佤族的传统方式来表明民族团结的决心和愿望。这一提议经过充分的酝酿之后,获得主席团成员的认可,决定用佤族的剽牛来决定盟誓的成功与否。1951年元旦,宁洱县红场举行千人大会,佤族头人、主席团成员拉勐手持剽枪,三枪剽倒一条健壮的水牛,剽枪刺中水牛心脏,剽口向上,牛头倒向南方,此为佤族剽牛大吉之势。拉勐为此激动不已,在地上连连打滚后,高喊:“共产党勐 (佤语为‘万岁’之意),毛主席勐。”全场代表和群众受傣族代表的影响,纷纷喊出:“水!水!水!”尔后,在李保的主持下,主席团全体成员喝下了鸡血酒,发出了自己的誓言,签下了各自的名字。
三
从《民族团结誓词碑》的盟誓和整个剽牛过程来看,佤族发挥了特殊的作用。从签名使用的文字来看,有傣文、拉祜文和汉文三种,使用傣文签名的代表有10人,使用拉祜文签名的代表有4人,使用汉文签名的代表有34人,签字者为48人。①普洱区第一届兄弟民族代表会主席团成员为47人,实际签字者为48人。这是因为时任普洱专署专员的方伯仲同志没有到会,其签字是随后补签的,所以,最终的签字者为48人。其中,佤族没有文字,故其代表签名时使用了汉文。从进入“普洱区第一届兄弟民族代表会”主席团的成员来看,佤族代表也只有来自沧源的赵老大 (又称赵布金)和肖子生、来自班洪的高寿康、来自澜沧的拉勐和来自未定界地区的麻哈远等五人,占主席团成员总数的10.4%,人员数量不及傣族、哈尼族等其他民族。从盟誓剽牛的地点选择来看,宁洱并非佤族聚居地,整个宁洱县,没有佤族村寨在此定居,散居的佤族人口也很少。可这样一个人数较少民族,在“普洱区第一届兄弟民族代表会”和《民族团结誓词碑》的盟誓和整个剽牛过程中,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力,不能不值得深思。
第一、这一事件意味着佤族的价值观得到了各民族的认可。价值观念是影响民族精神的核心内容,佤族的主流价值观在其社会变迁过程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即对中原先进文化的传承,以及对中华民族的情感认可。无论何时何地,佤族始终认为自己与其他民族同属一家人,是同一个母亲养育的后代。佤族的创世史诗《司岗里的传说》就讲得非常清楚:当小米雀啄开了关闭人类的石门后,佤族、拉祜族、傣族、汉族等始祖依次走出了山洞,因此,佤族和其他民族同宗同源。无论何朝何代,佤族的情感里始终保留着浓烈的华夏情结,继承、认可先进的中原文化。《普洱府志》就记载了普洱土著居民对周王的朝贡事件,佤族地区也广泛流传着诸葛亮将谷种带给先民的传说,并认为是诸葛亮教会先祖种植庄稼。因此,居住在边陲之地的佤族民众从心底自觉地接受了中原王朝的管辖,继承了中原地区的主流价值观。佤族社会在这一核心价值理论的影响下,坚决反对外族的入侵和殖民。这一点,在《告祖国同胞书》里表现得尤其明显,佤族地区“十七王地,自昔远祖,世受中国抚绥,固守边疆,迄今数百年。”长期以来,一直保持着男勤耕作,女事稼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食其力的习惯,生活风俗与中原地带大同小异。在遭受英国殖民者入侵的时候,“卡佤山数十万户人民,宁血流成河,断不作英帝国之奴隶,愿断头颅,本着自觉自卫,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精神,保全‘阿公阿祖相传’之地,不愿为英国所奴役。”[1](P16—17)抗日战争时期,日军进逼阿佤山,阿佤山的大小头人与内地爱国武装结成联盟,组建佤山游击队,抗击日军入侵,并在洒亮渡、解登等地打败日军进犯,收复了一度被日军占领的失地。
佤族的主流价值观,尤其是强烈的爱国情怀,深深的影响着佤山及周边的各民族。尽管佤族的文化欠发达,文明成果不丰厚,财富积累程度不高,但是,生活在佤山及周边的各民族从内心敬佩佤族的义举,尊重佤族保家卫国的决心,崇敬佤族以身殉国的行为。所以,在以阿佤山为中心、以佤族为主体的历次抗击外来入侵及殖民活动中,各民族子弟纷纷拿起武器,自带粮草,加入到民族军队的行列当中。有着如此厚重的价值观念作为底蕴,有着如此坚定的信念作为基础,在讨论促进边疆稳定,维护国家安宁,加强民族团结为主题的“普洱区第一届兄弟民族代表会”及稍后的剽牛盟誓过程中,代表佤族民众利益的成员,其地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涉及到佤族传统的提议和意见,自然也就更为人们所关注。
第二、这一事件意味着佤族的伦理观得到了各民族的赞同。佤族是一个人数较少的民族,其文化发展程度也相对滞后,但是,佤族是由地域相近、语言和文化背景相同、经济生活方式和心理性格特征相似的群体组成的人类共同体,其内部有共同认可的规范准则和道德伦理,各种传统习惯与自然法规约束着个人的言论与行为,规范着个人的价值与意识。在佤族众多的道德准则中,尊老、爱老是其伦理体系中重要的内容。在佤族流传下来的文化成果中,弃老型故事的比例极小,[2](P254)这在以尊老为荣的西南边疆少数民族中,显得尤为突出。丧失劳动能力的老人,即便孤寡老人,在日常生活中,普遍受到社会尊敬,并得到厚养,如此尊老、爱老意识和行为,与周边民族相比较,当属于其他民族的楷模。所以,当以傈僳族代表身份出席“普洱区第一届兄弟民族代表会”的李保提出“以佤族的方式来决意大家的发誓是不是诚心”之后,主席团成员中年纪最大的佤族代表拉勐自然就成为剽牛的不二人选。拉勐是年65岁,是西盟县中课乡班箐村头人,是赴京观礼团普洱区代表中年纪最大者,也是“普洱区第一届兄弟民族代表会”主席团中年纪最大者。与主席团中的其他4名佤族代表相比较,拉勐敢说敢为,性格直率,为人正直,具有很强的诚信意识,因而在赴京观礼团的成员中享有较高威望。同时,拉勐通晓佤族的文化传统,了解本民族的习惯法规,在本民族内部行事低调,为人和善,注重民族内部与民族之间的团结,因而在佤族内部有着较高的号召力。在得知李保的提议之后,拉勐也表示:“喝鸡血酒,对天发誓我自己心中是愿意的,但不知天意如何?”[3](P47)当主席团决定以佤族方式检验盟誓的成功与否之后,拉勐的剽牛行为就成为会议是否成功的标尺了。
剽牛过程精彩而又充满了民间传统气息,佤族头人拉勐受命剽牛,给盟誓活动增加了肃穆感和神圣感,也使盟誓活动充满了神秘与紧张。拉勐的剽枪宣告了一个新时代的来临,民族团结、民族平等政策,在普洱地区的民族工作实践中获得了巨大成功。而成功的背后,就是佤族伦理观念被参会代表的认可与赞同。
第三、这一事件意味着佤族的社会观得到了各民族的接受。佤族乃古代濮人的后裔,地处偏僻,有崇山峻岭之险,有蛮雨瘴烟之隔,因而较之周边民族,佤族社会发展程度相对滞后,新中国建立之前,绝大多数地区还处于奴隶制时代,某些地区甚至还处于原始社会末期。但是,作为一个人类共同体,佤族业已形成,内部已经出现了管理阶层,头人、窝朗和魔巴各司其职,共同管理佤族的社会事务。不过,由于历史和地域的因素,佤族多处于封闭状态,与外界的联系较少,因此,借新中国成立一周年之机,中央政府邀请各少数民族代表赴京,参加国庆观礼活动,普洱专区派出了35名民族上层和各界人士参加了西南民族代表团,北上观礼。其中,佤族代表就占了10人,他们是65岁的拉勐、35岁的岩贡、35岁的岩岛、31岁的麻哈允、18岁的岩火龙、20岁的肖子生、14岁的田子富、21岁的赵三保、19岁的田子明和18岁的赵正兴,占普洱代表总数的28.6%。在北京期间,代表们受到了毛泽东、刘少奇、朱德、周恩来、宋庆龄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并参观了学校、工厂、长城等。离京以后,毛泽东亲自安排西南民族代表团赴天津、上海、南京等地参观,见识新中国的强大和团结。
在国庆观礼和参观期间,佤族代表的内心被深深震撼。拉勐说:“在北京,每天都有几千人的大会欢迎我们,小鼓打得咚咚响,儿童见了我们喜欢得跳起来 (少先队员跳舞欢迎)。到处把我们当贵客一样欢迎,真是除了吃饭、解大小便,什么都有汉族朋友替我们做好,汉族朋友对我们真是太好了。”[4](P4)肖子生在观看了国庆庆典以后,发出了“我们的祖国真伟大,我们的军队真威武”的感言,并自认是第一个到北京、第一个参加国庆盛典、第一个见到毛主席、第一个听到毛主席的声音、第一个坐上汽车、火车、轮船、飞机的阿佤人,所以从内心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4](P64)在“普洱区第一届兄弟民族代表会”上,普洱地委书记张均又一再强调,要求剽牛、盟誓签名必须采取自愿原则,不搞强迫。身临其境,耳濡目染,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使佤族代表的社会观念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他们开始把视线转移到佤山之外、民族之间,感受着新中国的变化,体会着民族团结带来的新气息。正如西南民族代表团团长王维舟所说:来自云南的少数民族代表“由从来没有见过面,现在相聚在一起,表现了团结的气氛,这也是团结的开始。”佤族上层人士头脑中的社会观之变,其实也正反映了普洱各民族的心声。观礼团成员李保就表示:我们“祖祖辈辈不被看作人,没见过大官,没上过大桌子吃饭。现在我们能到北京拜见各族人民的救星毛主席,还参观了北京、天津、南京、上海等大城市,祖祖辈辈没见过的东西我们见过了,没吃过的东西我们吃过了,我们回去一定要把亲身经历告诉家乡的老百姓,让阿佤山的人听党的话,永远跟党走,把家乡建设好。”[5](P125)正是社会观念产生如此巨大的变化,拉勐才会从落泪北上到欢笑而归,气宇轩扬的率众走过松柏扎成的欢迎门,肖子生才会受命代表赴京观礼团成员,用充满激情的语言,向参加“普洱区第一届兄弟民族代表会”的代表宣读了国庆观礼的报告。观礼团中佤族代表社会观的转变,直接提升了佤族的社会形象,给参会代表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为采用佤族方式巩固会议成果做好了心理上的准备。
第四、这一事件意味着佤族的民俗观念得到了各民族的承认。任何民族都有一定的生活习惯和民俗观念,佤族也不例外。在一般人眼中,佤族的生活方式和民俗观念比较落后,尤其是猎头祭谷的习俗,更是使人毛骨悚然,在一定程度上,隔绝了佤山与外界的联系,斩断了佤族和其他民族的交流。事实上,佤族虽然后进,但并不乏真诚和善良。赴京观礼团随员、普洱区“第一届兄弟民族代表会”主席团成员张石庵自1935年始,就多次进入阿佤山,1950年秋,他直接动员了拉勐、岩火龙等上层人士赴京参加国庆观礼,收到良好效果。所以,佤族的生活方式和民俗观念仅仅只是一种文化现象,它和佤族的文化传承息息相关,目的是为了获得更多的粮食收成和物质资料,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和文化水准。当其受到外来影响时,落后的、野蛮的文化现象自然被淘汰,让位于先进的、科学的文化。拉勐受到接见的时候,毛泽东就希望佤族革除民俗传统中的糟粕,提出用猴头来代替砍人头祭谷,以便加强民族团结的建议。拉勐将毛主席的指示牢记在心,盟誓剽牛前,口中念到:“我拉勐今天剽牛是为了阿佤人今后不再打冤家,不再砍人头和司岗中出来的兄弟民族,团结一家。”[3](P49)因此,希望“造万物的利己神,阿佤人第一个窝朗头人克利托,为阿佤人寻找幸福的桑木罗”能够赋予神力,将“我的剽牛枪剽在牛心上,让倒下的牛倒向南方。”结果如其所愿,这正是拉勐满地打滚、大喊大叫的重要原因。自此以后,佤族心目里共产党、毛主席的地位堪同利己神、克利托、桑木罗,猎头祭谷的野蛮习俗越来越少。自1958年始,中国境内的佤族就革除了这一习俗。此外,佤族是普洱地区的最早原住民,许多民俗传统对周边民族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并逐渐为周边民族所接受,如进行大规模的祭典活动时,剽牛、喝咒水、栽石头等仪式就普遍成为普洱各民族检验诚信的重要标尺,若有违约,“就惩以与所栽石头等重的黄金、白银。”[3](P64)同时,中央政府尊重民族生活习惯、尊重民族风俗的民族政策,进一步强化了佤族盟誓习俗的影响力,提高了佤族盟誓习俗的地位,使得用佤族方式来检验盟誓诚意的提议得到了各民族代表的支持。
用佤族的方式来检验民族团结的真假,一方面是尊重佤族的生活习惯和民俗观念,另一方面也不排除各民族代表利用这样一个伟大的历史事件来消除佤族传统文化中不和谐的成分,借助于这样一个盛大的场面,打开佤族相对封闭的大门,砸碎桎梏阿佤山发展的镣铐,使佤山能以开放的姿态欢迎新中国的到来,能以发展的姿态迎接新时代的来临。所以,理解佤族生活方式和民俗观念的普洱各族代表,主动满足了佤族的这一要求。其实,这也正是全国各族人民的共同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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