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周生杰博士《鲍廷博藏书与刻书研究》
2012-04-02孙振田
孙振田
(西安工业大学人文学院,710032)
孟子说过:“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这里的“人”当然是指“诗”、“书”的作者。而实际上,除了这样的“人”之外,还有一类人与其“诗”及其“书”有着密切的关系,也同样需要我们积极地去了解,并记住他们——这就是古往今来的文献家。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的倾力投入与辛勤劳动,聚书、藏书、刻书、校书,包括对书籍进行深入的研究等,才使得作为人类文明载体的书籍得以保存与流传,从而推动人类文明的发展与进步。否则,又将有多少书籍烟消云散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又将有多少书籍至今仍难以卒读?而他们之中,最具特色的无疑又是那些私人藏书家,他们往往倾一己之力聚书、藏书、校书以及刻书,对中国文化的传承与发扬做出了巨大贡献。因此,这一部分人也就尤其值得我们去了解、去表彰,而其最佳方式无疑是以个案的方式对他们展开深入、细致的研究工作,唯有如此,我们才能更深刻地了解他们,及其所做出的不朽业绩。周生杰博士的新著,作为全国高校古委会与安徽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成果的《鲍廷博藏书与刻书研究》(黄山书社2011年5月版,40万字。下称《研究》),无疑就是这样的一部好书。
1 全景式展现鲍廷博之家世、行实及其藏书、献书、刻书活动
全面而又详实地展示鲍廷博之家世、行实以及藏书、献书、刻书,无疑是对鲍廷博进行研究与表彰的最佳方式,而这点恰是生杰博士的用力之处。关于鲍廷博之家世,《研究》上考鲍廷博之祖父、父亲,下考其子、女、孙、曾孙等;关于鲍廷博之行实,则对其出生、习会计、外出卖书、求书、省试、献书、刻书、迁居桐乡、建赐书堂、校理浙江巡抚续进书、校雠《四库全书简明目录》、迎驾、受赏举人等均予考述;关于鲍廷博之藏书,《研究》对其来源、去向、藏书室及藏书印等均不吝其详,予以考证与述介;关于献书,则对其献书经过、献书数量、献书品质等详加考述,等等。而且,往往每一专题又分若干小的专题进行论述,以藏书来源为例,分为三个专题:倾力购买、辗转借抄、赏赐馈赠,仅就倾力购买而言,则又分为购书时间、购书途径、购书原则等专题。其他如鲍廷博之献书、校勘、刻书等,亦多如是。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研究》在对鲍廷博之抄书、藏书等进行研究时,还以叙录等形式对相关书籍予以介绍。例如,关于鲍廷博之藏书,对包括《吹剑录》、《方虚谷桐江集》及《补遗》、《竹素山房诗集》及《附录》、《读书敏求记》等多种进行叙录;关于鲍廷博之藏书,对其要者,如《相台书塾刊正九经三传沿革例》、《咸淳临安志》、《钦恤录》、《玉山璞稿》等十部予以专门叙录等。其他关于清代朴学家校勘过的书籍、部分书籍的借抄来源、《知不足斋宋元文集书目》中的《南宋人小集》等,则以列表的形式对相关书籍予以介绍,等等。对这些书籍的叙录以及介绍等,使鲍廷博的文献成就,得到了更为清晰的展示,也因而达至进一步的表彰之效。同时,这也使《研究》一书愈加丰实而厚重。
需要指出的是,在论述鲍廷博之家事、行实及藏书、献书、刻书等活动时,生杰博士往往只眼独具。例如,在论述鲍廷博的刻书影响时,特别指出其刊刻了一些目录学的著述,即为如此。古典目录学虽发源甚早,历代亦不乏重要的目录学家,然而却不能不指出,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就单纯的目录著作而言,却未必都能够受到人们广泛的重视。一些今天看来极为重要的目录,却往往散佚无存,就说明了这一点。因此说,对目录著作予以抢救、刊刻,无疑是非常必要的,而做到这一点,无疑也需要文献家们的卓识与远见。在这种情况下,鲍廷博将目录著作加以刊刻,不能不说有着异于常人的眼光。生杰博士云:“鲍廷博在编刻《知不足斋丛书》之时,非常注意收录相关的著述,尤其是像无刊板或虽有刊板而流传甚少的目录书,他得到后设法编进丛书,使这类著述不至湮没。”(《研究》,页387)鲍廷博去世后二百年之久,生杰博士又能独发其见及其功,不能不说也同样体现出了卓识与远见,于鲍廷博之表彰可谓颇能得其神髓。
2 重往深处开掘,揭示鲍廷博藏书、刻书的背景、思想、特色及其影响
关于藏书与刻书的文化背景,生杰博士分别从清代学术、地域文化、私人交游、藏书名楼四个方面进行论述。就清代学术而言,又分为宽严相济的统治手段、经世致用的清初学术、方兴未艾的乾嘉学术四个专题展开论述;再就地域文化言,又分为徽州、杭州、桐乡等进行论述。关于鲍廷博之藏书与刻书思想,则概括为感恩之情、不言获利、以散为聚、服务朴学等方面。这里,不言获利、以散为聚、服务朴学尤具意义,生杰博士论鲍氏之“不言获利”云:“……而历代坊刻则完全从市场需要出发,刻书的目的就是逐利,因而图书品质良莠不齐,学者对于坊刻图籍的诟病也最多。但是,纵观家刻,除少数自觉为统治者编刻以外,绝大多数是出于个人爱好和追求功德声名之目的。鲍廷博也一样,他集收藏、鉴赏、刻印于一身,虽是商人,但是并不在刻书上追求利润,相反,他将祖辈经商所得全部用在藏书和刻书上。在藏书和刻书方面,他纯属追求个人爱好和功德传世,看不到唯利是图的商人本性。”(《研究》,页070)揭示了鲍廷博刻书的与众不同之处,从而揭示了鲍廷博刻书质量较高的内在原因——惟有不以获利为目的,所刻书籍的质量方能有所保证。刻书而不以获利为目的,着实让人钦佩!又如,《研究》在论述鲍廷博“以散为聚”的思想时云:“第一,他认识到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精神是无穷的,书籍作为人的思想精神的载体之一,如果得到妥善的流传,从某种意义来讲就是延续人的思想;第二,藏书家的子孙设若不守祖上规矩,则藏书易于散为云烟,如果那样的话,还不如公之于人;第三,‘散’的过程也是‘聚’的过程,这种‘散’实际上也是藏书家之间的互通有无,相互交换。”(《研究》,页075)亦深刻地揭示了鲍廷博的藏书思想。散而聚,聚而散,本为藏书家所无法摆脱之宿命,然就通常而言,藏书家往往将二者相对立,鲍廷博却能辨证地看待二者之关系,视散为聚,着实不易。视散为聚,代表了古代藏书家最高的精神境界。此外,关于鲍廷博之藏书,《研究》注意归纳其藏书特色,指出鲍廷博之藏书特色有“善本古籍”、“宋元文集”、“有裨实学”、“时人著述”、“为藏而收”等多种;关于鲍廷博之校勘,则对其校勘理念予以归纳,具体为“意改当慎”、“务求完善”、“以还旧观”等。
除以上两点外,《研究》以细腻而又饱蘸情感的笔墨展开论述,也为对于鲍廷博这位文献巨子的研究与表彰增色不少。例如,综论鲍廷博云:“鲍廷博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借书、购书、藏书、献书、抄书、校书、刻书,声达于朝廷,有功于学林,名垂于后世,是终其一生将自己的全部家财和心血彻底奉献给书籍事业的可敬学者。”(《研究》,页007)论鲍廷博“以散为聚”的藏书思想云:“……从而可以看出鲍氏对于自己的珍藏并不完全据为己有,而是以博大的胸怀给学者以方便。”(《研究》,页076)论鲍廷博之校勘书籍云:“风沙之日,满室尘埃,鲍氏局促书斋以校书为乐,‘如闭车厢中作新妇’,真是书痴。”(《研究》,页238)字里行间充溢着赞誉的情感,让人读之不免动容,而于鲍廷博之理解亦加深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