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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日本民主党执政后的中日关系

2012-04-01姜龙范

东疆学刊 2012年2期
关键词:直人鸠山野田

姜龙范,尹 虎

论日本民主党执政后的中日关系

姜龙范1,尹 虎2

在过去两年多的执政期内,日本民主党政府的对华政策一直处于不稳定状态。从鸠山内阁的对华友好政策,到菅直人内阁在友好和强硬之间“摇摆不定”的对华外交,再到野田内阁的对华强硬政策,民主党政府的对华外交呈现出了复杂多变的特征。民主党政府低迷的支持率、强硬保守势力的抬头以及国内政局的持续动荡,都给中日关系的发展增添了诸多变数。通过总结鸠山由纪夫内阁、菅直人内阁以及野田佳彦内阁的对华政策,我们可以发现民主党政权外交政策的制约因素,并以此来展望未来中日关系的发展走向。

民主党政府;内阁更替;中日关系

2009年8月30日,日本举行了国会众议院第45届选举。在该次选举中,民主党以压倒性优势赢得众议院多数席位,获得执政权。同年9月16日,时任民主党党首的鸠山由纪夫当选为日本内阁首相,与社民党、国民新党一起组成了三党联合政府。这是半个多世纪以来日本政坛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政权轮换。这一历史性的变化对日本国内政治结构以及国家发展战略模式的选择都产生了重大影响。在过去两年多的执政期内,民主党政府先后三度换相,每届内阁都推出了一系列治国安邦之策。但日本经济依然疲弱不振,国家财政每况愈下,政党支持率持续下滑,导致民主党深陷执政危机。与此同时,执政党内部矛盾的突起以及政策方针的不确定,也给中日关系带来了诸多变数,致使两国关系的未来走向变得不够明朗。本文将通过对民主党政府三届内阁对华政策的总结,来探讨民主党政府对外政策的特点,并进一步展望未来中日关系的发展走向。

一、日本执政党更替与对外政策基调

日本媒体普遍以“政治大地震”来形容2009年众议院选举结果所带来的震撼。这一震荡突出地表现为日本国内政治格局的结构性变化。民主党获得众议院全部480个议席中的308席(选举前为105席),而自民党则从选举前的300个议席骤降为119席,降幅高达60%。这一大起大落的逆转为战后以来历次选举所罕见。

值得注意的是,在对日本政局具有重大意义的2009年众议院选举中,有关外交或安保的议题竟意外地淡出了各政党争论的焦点范围,有关中国的外交议题更是难以发现。不管是处于守势的自民党,还是攻势猛烈的民主党,都把竞选争论集中在了如何改善民生、如何刺激停滞不前的经济以及如何应对老龄化和“少子化”等问题上,而没有把足够的精力投入到未来中日关系的议题上。民主党在2009年7月28日发表的竞选纲领中,“中国”这一字眼仅仅出现过一次。[1]这与民主党在2005年竞选纲领中,为突出与自民党外交的不同,而把中日关系定位为“日本外交最重要的课题之一”形成了鲜明对比。

因此,我们在探讨2009年民主党上台执政时的外交方针、对华政策时,只能从其竞选纲领的泛泛之谈、该党核心人物迄今为止发表的相关言论,以及该党近年来在国会议论中对有关问题的态度和表现来进行诠释。据此总结出以下两点民主党执政初期的外交取向及其对外政策的基调:

(一)继续重视日美同盟,提高与美对等地位。小泽一郎所提倡的“普通国家论”和鸠山由纪夫所主张的“中美日等边三角形论”中,都包含着改变美日同盟内主从关系的要求。全球金融危机后美国相对优势的持续减弱,让民主党的这一要求变得更加强烈。2009年众议院竞选时,民主党提出了追求“紧密而对等的日美关系”的方针,从而使其与自民党“盲目追随美国”的外交划清了界限。而且,民主党在支援美国的伊拉克战争以及印度洋地区供油问题上表现出了慎重的态度。尽管如此,鸠山由纪夫当选首相后还是首先就会见了美国驻日大使。在2009年9月21日访问美国与奥巴马会谈时,他还反复强调:“日美同盟是日本外交的基轴”,而没有提及与美军基地相关的《日美地位协定》。这说明民主党政府并没有修改战后日本一直把日美同盟作为实现国家战略目标的基本支点的作法。可以说,民主党政府所追求的“对美政策的调整”是寻求“相对”自主性,纠正原来自民党“过于”倾向和追随美国的政策重心的外交战略。

(二)回归亚洲,加强与中韩的关系。在困扰中日关系的“历史认识问题”上,民主党核心成员都曾表示反对政治家参拜靖国神社,并提出“以史为鉴,面向未来”、“增强相互理解与信任,逐渐填补彼此间鸿沟”的外交路线,从而赢得了中韩等亚洲国家的广泛好评。此外,党代表鸠山由纪夫和干事长冈田克也对“东亚共同体”、“回归亚洲”表现出了高度关注和积极态度。鸠山由纪夫曾在题为《日本的新道路》的文章中写道:“日本是个位于亚洲的国家,应把正日益显出生机活力的东亚地区确定为日本的基本生存空间,并建立起覆盖全地区的稳定的经济合作与安全的框架”[2],表现出“重视亚洲、回归亚洲”的外交理念。随着中国、印度等新型国家的崛起,亚洲日益成为推动全球经济发展的中心,这让民主党政府认识到了“身处东亚的日本想要寻求发展就离不开与亚洲国家的紧密合作”的道理。基于这一观点,鸠山内阁还提出了在贸易、金融、能源、环境、救灾、防灾等领域与东亚各国建立区域合作机制的构想。

综观进入21世纪以来中日两国之间发生的各种摩擦,可以发现所有矛盾都可归结为两类:一是触及两国人民情感的历史认知问题①触及两国人民情感的历史认知问题包括:拜靖国神社、“右翼”历史教科书问题等。;二是涉及两国核心利益的领土主权问题②涉及两国核心利益的领土主权问题包括:钓鱼岛问题、东海油气田问题等。。可以说,民主党执政初期的外交基调和鸠山内阁的外交方针,具有在一定程度上化解中日两国历史纠纷的特性,同时也为在涉及国民情感和国家核心利益的冲突的解决过程中构建中日两国关系的发展模式提供了理论依据。

二、鸠山内阁的“东亚共同体”构想与中日关系

鸠山由纪夫就任首相以后,在外交领域提出了一系列新的政策,其核心是“建立东亚共同体”和“实现对美同等”。在政治理念上,鸠山由纪夫提倡“友爱政治”和“市民自由主义”,主张通过国民间的互助互利,实现国民主导的政治变革,以此打造出共存共生的、以市民为中心的“友爱社会”。可见在对外政策上,鸠山由纪夫并不赞同西方国际关系理论以权力谋求本国利益为中心的“现实主义”学说,而是提倡在交流与合作中推进友好关系的国际观。

鸠山由纪夫曾在杂志《Voice》中撰文介绍了他的以“友爱政治”为基础的“东亚共同体”理论。在文章中,鸠山由纪夫建议东亚各国援引欧洲共同体模式,实现“亚洲共同货币”和“政治统一”,同时建立起永久的集体安全保障体制,以此来实现“东亚各国共同发展经济,共享地区和平与繁荣”的目标。[3](132)

民主党执政后,鸠山由纪夫把自己的东亚共同体构想逐步应用到了政策实践。2009年9月21日,鸠山由纪夫在与胡锦涛主席进行的首脑会谈中提出:“日中在相互承认分歧的同时构筑信赖关系,并努力去实现东亚共同体”。他还在会谈中提到:“德法两国在欧洲曾处于敌对关系,但他们通过煤炭、钢铁方面的合作形成了友好关系,最终建设起了欧盟组织。”鸠山由纪夫希望以此为例,推动东海油气田的共同开发,进一步促进“东亚共同体”建设。[4]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向东亚国家的领导人阐述自己的“东亚共同体”构想。由此展现出了鸠山内阁重视亚洲、重视中日关系的外交方针。[5]不仅如此,在鸠山由纪夫的大力倡导下,2009年10月举行的第二次中日韩领导人会议还将有关“东亚共同体”的内容写入《中日韩合作十周年联合声明》。从此,构筑“东亚共同体”成为了中日韩三国共同致力实现的目标。

对于鸠山内阁的“东亚共同体”设想,中国政府采取了谨慎而务实的态度。2009年10月25日,温家宝总理在参加第四届东亚峰会时曾提出:“本地区各国要遵循开放包容、循序渐进的原则,凝聚共识,深化合作,朝着建立东亚共同体的长远目标不断迈进”,同时表明了中国政府“在充分落实现有合作项目,发挥已有合作机制潜力的基础上,逐步实现东亚共同体”的政策主张。[6](92)另一方面,中国政府积极地回应了鸠山内阁提出的“加强中日间交流,增强相互理解与信任,扩大共识”的合作模式,进一步推动了执政党之间的友好往来。在中日两国政府的共同努力下,小泽一郎率领的,由日本国会议员、经济界人士组成的600人规模的超大型友好访问团于2009年12月10日来华访问,开创了中日交流史上的新篇章。三天后,习近平副主席也对日本进行了友好访问。中日关系在鸠山内阁时期显现出了稳定发展的新景象。

出于经济利益的考虑,韩国对鸠山内阁的“东亚共同体”构想持支持态度。韩国不但想通过“东亚共同体”的建设从日本获得更多技术与资金,还想借助这一合作体制来实现风险管理,以降低中国市场上的风险。2009年10月13日,鸠山由纪夫首相与李明博总统围绕“东亚共同体”问题深入地交换了意见,并且就“日韩两国有必要构建同一经济圈”这一观点达成了共识。[7]

在东亚地区拥有巨大利益的美国,对鸠山内阁的东亚共同体建设却表示出了否定态度。对于鸠山内阁外相冈田克也提出的“东亚共同体不应包括美国”的观点,美国负责东亚地区事务的助理国务卿坎贝尔评价道:“涉及安全、经济、商业的重要机制都不应该将美国抛在门外”,并表示了美国的不满。[8]另外,《华盛顿邮报》也在2009年9月1日发表的社论中严厉批评道:“鸠山内阁摆脱美国型外交是缺乏经验的政治决策”。由于受美国的冷落与反对,以“亚洲外交”的“外力”来谋求“日美同盟”内部对等化的“平衡外交”不得不以失败而告终。

在日本国内,鸠山内阁的“疏美近华”路线遭到了亲美派的猛烈“攻击”。在亲美势力的主导下,日本检察当局以违反政治献金法为由对小泽一郎进行了传讯,并对鸠山由纪夫的政治献金问题进行了调查。面对国内外压力,鸠山由纪夫体制出现了动摇,内阁支持率开始下滑,从组阁时的70%跌至20%的“警戒线”以内。[9]2010年6月2日,鸠山由纪夫在民主党众参两院议员全体会议上宣布辞去首相职务,与民主党干事长小泽一郎一同离开了权力中枢。

总的来看,鸠山内阁对华态度积极,表现出应有的诚意和决心。在建立东亚自由贸易区、“东亚共同体”问题上,鸠山内阁一改日本过去消极回避、排斥中国的态度,选择了与中国一同建设美好东亚的政策方针。尽管鸠山内阁的“新外交”最终以失败告终,但其“独立思维”和表现出的政治勇气可以说是日本外交的一次重大突破。

三、菅直人内阁摇摆不定的对华政策

在2010年6月4日的日本参众两院议员大会上,前副首相菅直人当选为日本首相。菅直人内阁在内政外交领域遭遇到了空前的危机,其对华政策也面临了严峻考验。基于自身对中国的认识、“钓鱼岛撞船危机”以及国内政治经济发展的需求等原因,菅直人内阁的对华外交出现了从友好到对立、再从对立到修好的政策变动,从而引起了中日关系的波动。面对两国利益的冲突,菅直人首相并没有放弃“建立中日战略互惠关系”的愿望,与中国领导人一道为稳定中日关系做出了贡献。

菅直人在当选首相后发表的施政演说中谈道:“我们要积极发展与中国的互惠互利的战略合作关系,促进两国关系更上一层楼,对日本的未来而言,这才是正确的选择。”[10]2010年6月12日,刚刚当选日本首相的菅直人就委任鸠山由纪夫为首相特使出访了中国,与温家宝等中国领导人围绕着中日两国共同面临的问题进行了会谈。随后不久的6月27日,在加拿大出席20国集团峰会期间,菅直人首相主动邀请胡锦涛主席进行了执政后的首次首脑会晤。在会谈中,菅直人表示:“中国是日本最大的贸易伙伴,希望加强互利双赢关系。”[11]同年8月18日,菅直人政府又派出民主党议员代表团访问中国,推动了两国执政党之间的友好交往。如果算上5月份温家宝总理的访日之旅,中日两国领导人在不到4个月的短时期内相继举行了4次高层会谈。这种两国高层的频繁接触,在中日关系史上是十分罕见的。由此可见,菅直人内阁对中日关系的重视。但颇令人遗憾的是,菅直人内阁的对华友好政策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作为一个临危受命的救急内阁,菅直人内阁的执政根基并不牢固,外交政策也不够成熟。为了抵消来自小泽、鸠山的政治献金问题的不良影响,菅直人打出了“脱小泽”的旗帜,开始重用因反对小泽而被长期边缘化的以前原集团为核心的少壮派人士。“凌云会”骨干仙谷由人出任了内阁官房长官,枝野幸男担任了民主党干事长,前原诚司则由国土交通大臣转任外务大臣。如此一来,民主党新执政团队完全由前原诚司及其追随者掌控。这一人事安排直接导致了鸠山内阁以来的日本外交政策出现了近乎180度的大转变。菅直人首相最终选择放弃“鸠山外交”中的“友爱世界”、“日美对等”、“东亚共同体”等理念,而开始实施强调国家利益至上的现实主义政策以及“对美一边倒”的外交政策。在这一过程中,菅直人内阁的对华政策自然也随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2010年6月22日举行的日本朝野各党党首辩论会上,菅直人发表了将美军普天间机场搬迁问题与中国军力增长挂钩的言论,并强调了“势力均衡”和“美军的威慑力”的重要性。[12]2010年7月,菅直人内阁在《参议院选举政策纲领》中强调深化日美同盟的必要性,体现了其经济发展领域靠近中国、安全领域提防中国的扭曲政策。上述变化充分说明了菅直人内阁对华政策的不稳定性。

在菅直人内阁对华政策的“摇摆不定”以及民主党党首选举引起的政权“不稳”的背景下,中日两国在2010年9月7日发生了“钓鱼岛撞船危机”。“钓鱼岛撞船危机”让中日关系陷入僵局,两国间政治、经济、文化等所有领域都受到了负面影响。双边贸易额的剧减导致了日本经济利益的巨大损失。这让菅直人内阁乃至日本社会重新认识到了对华友好、合作才是符合日本根本利益的正确选择。随之,日本政界出现了试图修复中日关系的动向。在这种政治环境下,菅直人内阁再一次调整对华政策,把政策重心放到了修复中日关系上。

在2010年10月4日举行的第八届亚欧首脑会议上,菅直人首相在走廊里与温家宝总理很“巧合”地相遇,从而在中日两国高层因“钓鱼岛撞船危机”联系中断之时,上演了一段“走廊外交”。此后,尽管因前原诚司外长的“中方歇斯底里论”导致东盟领导人会议期间的中日会谈取消,但菅直人首相还是于10月30日在河内会议中心的首脑休息室促成了与温家宝总理的“非正式交谈”。通过这些外交活动,菅直人首相多次向中国传达了日本政府改善中日关系的意图。同时,菅直人首相也向日本国内社会各界表明了推进中日友好、深化战略互惠关系的政府方针。2011年1月20日,在介绍《日本2011年度外交方针》时,菅直人首相阐述了推进中日战略互惠关系的作用及意义,并表达了改善中日关系的强烈意愿。[13]

面对菅直人内阁抛出的“橄榄枝”,中国政府采取了积极回应的态度。中日两国间随即进行了副部长级会谈以及“熊猫外交”。2010年11月13日在横滨开幕的亚太经合组织(A PEC)会议上,胡锦涛主席接受日本政府的邀请,同菅直人首相举行了“钓鱼岛撞船危机”之后两国首脑的第一次正式会谈。通过本次会晤,中日关系很大程度上得到了修复,开始走出阴影,显现出了升温的迹象。2011年3月11日,日本东北部地区发生的强烈地震及其引发的海啸,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此时,中国政府以支援大量人道主义救援物资的方式,表达了对菅直人内阁推动中日友好关系的认同与支持。不仅如此,温家宝总理在出席5月22日东京举行的第4次中日韩领导人会议之际,主动提出慰问日本灾区民众,亲临宫城、福岛重灾区,支持鼓励受灾民众。这种诚挚的慰问增进了中日友谊,推动了中日关系的发展。

正当中日关系逐渐开始回暖的时候,菅直人内阁因招架不住反对派的攻势,开始表露出垮台的迹象。在野党抓住菅直人内阁成员的“政治把柄”发难,先后迫使法相、国土交通相、官房长官辞职。这让菅直人内阁“方寸大乱”,导致“首相下台论”开始蔓延。菅直人内阁也曾试图以赈灾的好成绩来挽回国民对内阁的信任,但是事与愿违,菅直人内阁最终没能有效地整合各界力量进行抗灾。赈灾不力的“罪状”招来日本社会对内阁的一片唾骂,更是动摇了原本就不牢固的菅直人内阁的执政基础。为了平息民众对民主党政权的空前不满,稳住政权根基,菅直人首相不得不选择下台。

综上所述,在菅直人内阁执政的14个月内,少壮派主导的“对美一边倒”、“利益至上的现实主义外交”逐渐成为民主党政府对外政策的主流。这一变化又促成菅直人内阁摇摆不定的对华外交,引发了两国关系从友好到对立、再从对立到修好的波动。

四、野田内阁的对华强硬政策

在2011年8月30日举行的民主党全体议员会议上,野田佳彦被提名为日本首相。在民主党内,野田佳彦具有较高的知名度,拥有自己的政治派系“花齐会”。同时,野田佳彦在民主党内属于中立派系,与菅直人派、鸠山派以及小泽派都没有什么大的利害冲突,又与前原派关系良好。因此在严重对立的民主党内部,野田自然成为了各派都能认可的首相人选。

野田佳彦就任首相以后,开始总结民主党执政两年多的外交经验教训,并摸索出以日美同盟为基础、价值观外交为辅助的新的“野田外交模式”。民主党政府的外交方针也从鸠山由纪夫的“日美等距离外交论”转变为野田佳彦的“美日同盟基轴论”。毋庸置疑,在这一过程中,菅直人内阁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在当选首相的8月30日当天,野田佳彦就明确表示,在冲绳美军基地的迁移上,他将会继承菅直人内阁的方针[14]。而且在2011年9月2日,野田佳彦首相在与奥巴马总统举行电话会谈时,表达了与其前任菅直人对美外交政策相似的对美方针,强调了美日同盟是日本外交的基轴,并提出进一步深化美日关系的建议。[15]这些都体现了野田佳彦内阁与菅直人内阁在政策方针上的连续性。

比起前任,野田佳彦首相在防务、外交问题上持有更为强硬的主张。野田佳彦秉承了“松下政经塾”的鹰派作风,他主张行使集体自卫权、提倡通过强化日本军事力量和日美军事合作来应对中国不断增长的军事实力。2011年10月16日,野田佳彦在日本航空自卫队阅兵式上发表讲话称,中国军力的扩张对日本的国家安全构成严峻挑战,希望日本自卫队为应对“未来紧急情况”做好准备。值得注意的是,这一观点与自民党政权时期安倍、麻生的“价值观外交”以及“自由繁荣之弧战略”十分接近,从而体现了野田内阁的“自民党化”。另一方面,野田坚持传统的保守政治,早前曾表示靖国神社中的甲级战犯不是战犯,并对历史问题仍持以模糊的、保守的看法。这与民主党前两位首相是大有差异的,更接近于自民党保守势力。

2010年中国的GDP首次超过日本,这让日本政客觉得自己的世界经济第二大强国的地位和引导亚洲经济发展的主导权受到了威胁。同时,屈从于中国经济发展之下的感觉很是让日本强硬派们难以接受。日本国内不少政客因此开始主张和强调配合美国遏阻中国快速崛起的必要性。野田内阁迎合了这一国内政治势头,进一步加强了日美同盟关系。比起外交定位不明的前两任首相,野田佳彦更加坚实地推行加强日美同盟关系,配合美国重返亚洲战略的外交基调,并选择了“外交、安保向美一边倒”的战略。

特别是在中国与东南亚国家存在领海岛屿纠纷的背景下,野田内阁主动与美国保持一致步伐,试图联合东南亚一些国家拼凑出解决南海问题的多边框架,以此来共同抵消中国在该地区的影响力。2011年9月27日,野田佳彦首相与菲律宾总统阿基诺三世发表联合声明,强调了两国加强海军交流的必要性,并指出两国已在南海问题达成一定共识。[16]同年10月23日,日本防卫相一川保夫又与越南国防部长冯光青在东京举行了如何合作应对“中国在南海的扩张”的会谈。这种对南海问题的插手,体现了野田内阁利用南海问题来牵制中日钓鱼岛争端的外交策略。

为了在经济上抑制中国,野田内阁还对美国主导的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协定(TPP)表示出了浓厚的兴趣。野田首相在未获党内外共识的背景下,就迫不及待地向美国表明了加入TPP谈判的心意,与其说是出自日本经济利益的考虑,不如说是基于地缘政治和安保战略。2011年11月15日,在参议院预算委员会上,野田首相为其参加TPP谈判的重大决策辩护时,就清楚地表示:“亚太地区的自由与繁荣,从结果上看,将会在安全保障方面营造稳定的环境。”《每日新闻》在一篇分析日本参加TPP谈判之得失的特稿中透露道:“TPP是针对中国战略的一环”,目的是日美共同主导亚太自由贸易的框架,从而牵制中国。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野田首相一直致力于制衡中国的战略,但曾任财务大臣的他又深知震后复兴需要中国支持的这一道理。日本作为以出口拉动增长的经济体,在美国与欧洲均陷于经济困境时,对中国的出口更是成为保证其经济不致大幅度衰退的重要砝码。因此在当选首相后野田曾明确表示要与中国“深化战略互惠关系”。这实际上就是希望中日经济关系保持稳定。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野田内阁所采取的利用“中国经济因素”,同时防范中国的战略,与自民党时期的“政经分离”政策十分相近。

2011年12月25日,野田佳彦首相开始为期两天的对华正式访问。抵达北京当天,野田首相便与温家宝总理进行了会谈。在会谈中,野田首相表示愿意加强同中方的高层往来,密切在重大地区和全球性课题上的沟通合作,携手应对挑战,为推动双边关系发展,促进地区和平与繁荣做出积极努力。[17]而未来中日关系能否得到大幅度改善和提升,既要看2012年建交40周年这一契机能否被两国政府充分地利用和发挥,同时也要看野田内阁对华政策的基本定位是“友好合作”占主流,还是“警戒防范”更多一些。

五、民主党政府对外政策的制约因素

一般来讲,在同一个政党执政期间,外交政策都具有相对的稳定性和延续性,发生急剧变化的概率是比较小的。但日本民主党政府在每届首相任期内都对其外交方针进行了大幅度的修改,且其对华政策越来越变得保守和右倾。由于民主党政府的执政基础依然薄弱,执政经验匮乏,因而在其制定并实施对华政策上难免会遇到来自不同领域的阻碍。概括而言,制约日本民主党政府外交政策制定的阻碍因素主要有以下五个方面:

(一)日本国民的“不信任”。据日本电视台NHK在民主党大选获胜后不久公布的一项调查显示,被问及民主党获得压倒性胜利的原因时,52%的被调查者回答是“因为对自民党不满”,25%的被调查者回答“希望政权更替”,而对民主党竞选纲领和政策声明抱有期待的人只占10%。[18]由此可见,民主党在大选中获得的胜利是相对建立在自民党的失败上,是利用国内政治中一些偶发因素借时借力的结果。民主党政府三届内阁低迷的支持率正是证明了民主党推行的各项政策并没有得到广大选民共鸣这一事实。另外,“普天间基地问题”、“中日钓鱼岛撞船危机”也使内阁支持率大跌,直接影响到了鸠山、菅直人内阁的执政基础。所以,民主党政府在处理重大内政外交问题时将会变得更加关注于民意动向,很难在外交领域做出“大动作”。

(二)党内斗争。民主党自成立起就成员混杂,派阀政治还处于一种无序的内耗状态。而自民党的派阀政治已经积累了一些经验,趋于成熟。民主党目前大致可以分为九个派系。①这九个派别分别为:小泽派、前原派、菅派、鸠山派、旧民社党、野田派、樽床派、羽田派、旧社会党。门户界限,立场差异,老中青议员之间存在代沟等三个因素是这九个派别形成的原因。2009年众院大选让小泽派成员剧增,多达120人。这一结果不仅又引来了其他派系的猜疑,更在人事安排、权利配置上加剧了小泽派与其他派系的摩擦。支持小泽的势力与反小泽集团间的斗争正在动摇着民主党政权的根基,并影响着民主党对外战略的方向。以前原集团为中心的少壮派的抬头,以及鸠山、小泽派系的“边缘化”,直接导致了民主党对华政策的“右倾化”,给中日关系增添了诸多变数。[19](14)

(三)执政经验。民主党长期在野,没有执政经验。通过2009年众议院选举当选的民主党新议员多达140多人,他们既缺少对国会政治的基本了解,也不具备对党内决策机构推行的政策进行监督、补充和修改的能力。比起自民党,民主党只能称得上是日本政坛的“新人”。尽管自民党在处理国内和外交问题上也不时出现重大失误,但总体上来讲要远比民主党更加具有执政经验。在处理中美日三边关系问题上,民主党政府走了两个极端。鸠山内阁试图借助中国提升日本在日美同盟关系中的地位,野田内阁则实施了“对美一边倒外交”。日本政府的对华政策也从鸠山内阁时期的友好合作、共建“东亚共同体”,转变为野田内阁的协助美国抑制中国的强硬政策。另一方面,民主党执政以后,过度追求政策决定过程中的“政治主导”,致使官僚系统在决策过程中的积极性、主动性与合作意愿降低。因而客观上说,民主党政府外交政策的不断“失误”与外务省官僚系统的被压抑也不无关系。

(四)美国因素。鸠山内阁时期的治国理念不仅内政有新思路,外交也表现出独立自主的倾向。但其提出的“日美对等”和构建“东亚共同体”的政策主张却引来了美国的不满,导致鸠山内阁被迫下台。菅直人执政后吸取了前车之鉴,对鸠山内阁时期的对外战略依照美国的要求进行了调整。野田内阁执政后更是迎合美国的重返亚洲战略,协助美国抑制中国的崛起,并且积极主动地插手“南海问题”。可以说,野田内阁决定参加TPP谈判也是迎合美国意愿制衡中国的手段之一。战后60多年来,日美同盟一直是日本开展一切外交活动的中心。若偏离这一中心,就会遭到美国的“重压”。早在自民党时期,日本的当政者就深知此道。鸠山内阁的倒台让民主党政府开始明白:若是得罪了美国,民主党将不能长久执政。在这种情况下,民主党政府的对外交往便自然出现了迎合美国制定外交政策的倾向。

(五)对外战略的匮乏。民主党在获得执政权之前的战略目标就是促进“政权交替”,想要成为执政党。2009年的大选胜利让民主党实现了这个目标。自从主张“日美对等”、“东亚共同体”、“政治主导”政策的鸠山内阁倒台后,民主党政府似乎失去了自己独具特色的战略。对外战略的匮乏让民主党的政策主张越来越变得与自民党相似。特别是在中日关系上,野田内阁实施的“对华抑制政策”、“利用中国经济地位的政策”已经很难与自民党执政期实施的“价值观外交”、“政冷经热”区分开来。民主党的“自民党化”越来越明显,这更进一步导致了中日关系处于不稳定的状态。

六、结束语

中日关系既是双边关系,又是包含多重复杂因素的“多边”关系。影响两国友好关系的“变数”颇多,很难准确地判断未来发展的具体走向。鸠山内阁的“东亚共同体”政策及以“友爱政治”理念为中日两国未来的友好合作模式提供了理论上的想象空间。而菅直人、野田内阁执政期中日关系的波动又一次体现了两国关系复杂多变的一面。

从大局上讲,中日关系已经超越日本各政党、派系利益色彩与政策层面,正在形成属于双边重大国家利益的结构性定位。战略互惠正在成为中日关系乃至国际关系大格局的必然规定。暂且不谈理念如何,单从国家利益考虑,今后野田内阁必定会注重中日和平友好关系的发展。菅直人内阁时期的对华外交修复政策,以及野田佳彦在访华时表示以中日建交40周年为契机进一步深化两国战略互惠关系,再一次证明了中日关系在未来一段时间内还会以合作为基本方向。无论是在国家间的经贸合作还是地区内的安全均衡,预计中日两国关系还会在竞争中合作,摩擦中发展,呈现出“曲折发展”的态势。

[1]《日本大选中的中国因素》,光明网,http://www.gmw.cn/01gm rb/2009-08/27/content-970676.htm。

[2][日]鸠山由纪夫:《日本的新道路》,《纽约时报》,2009年8月27日。

[3][日]鸠山由纪夫:《我的政治哲学》,《Voice》,2009年第9期。

[4]《“东亚共同体”构想端到“胡鸠会”的桌面》,《日本新华侨报》,2009年9月24日。

[5]《鸠山向胡锦涛提东亚共同体构想欲建世界第三极》,《环球时报》,2009年9月23日。

[6]杨保筠:《日本鸠山内阁东亚共同体构想评析》,《新视野》,2010年第2期。

[7][日]《时事通信电》,2010年10月13日。

[8]《美国明确表态要进东亚共同体,声称获中国认同》,《东方早报》,2009年10月15日。

[9]《日本政坛大地震首相鸠山宣布辞职》,《中国评论新闻》,2010年6月2日。

[10]《第174回国会における菅内阁总理大臣所信表明演说》,http://www.kantei.go.jp/jp/kan/statement/201006/11syosin.htm l。

[11][日]村山健二:《菅直人首相が中国国家主席と会谈、日中关系の发展で合意》,《エキサイトニユrス 》,2010年6月28日。

[12]鲁韬:《菅直人就中国军力发表看法不合时宜》,《凤凰观察》,2010年6月24日。

[13]王琳:《年初示好中国菅直人是头一个》,《法制晚报》,2011年1月21日。

[14]《野田佳彦对华态度强硬》,《贵州都市报》,2011年8月30日。

[15]《野田氏、オバマ氏と9月下旬に会谈へ电话协议で一致》,《朝日新闻》(日),2011年9月2日。

[16]《日本“远交近攻”挑战中国核心利益》,《日本新华侨报》,2011年9月29日。

[17]《温家宝与日本首相野田佳彦举行会谈》,人民网,http://pic.people.com.cn/GB/16709248.htm l。

[18]《 鸠山代表に期待 66%》,http://www.nhk.or.jp/new s/k10015346821000。

[19]吴寄南:《浅析民主党外交安保团队及其政策构想》,《日本学刊》,2009年第3期。

On China and Japan Relations after the Democratic Party of Japan Taking the Power

Jiang Long fan,Yin Hu
(School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Yanbian University,Yanji,Jilin Province,133002)

The Democratic Administration of Japan’s policy towards China has been in an unstable situation in the reign of last two years.From Hatoyama Cabinet’s friendly policy towards China to Kan Naoto Cabinet’s wavering between friendly and hard-line foreign policy towards China,and to Noda Cabinet’s hard-line policy,the diplomacy of Democratic Administration of Japan towards China show s up the complicated and changeable characteristics.The low approval ratings,the rising of tough and conservative power and the continuous unsteadiness of domestic political situation increase the changes on the development of China and Japan relations.By analyzing the foreign policies towards China from Hatoyama Cabinet to Kan Naoto Cabinet and to Noda Cabinet,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restraining factors of the diplomatic policy of Democratic Administration of Japan as well as the orientation of China and Japan relations in the future.

The Democratic Administration of Japan,changes of cabinets,China and Japan relations

D822.3

A

1002-2007(2012)01-0059-08

2012-01-03

吉林省教育厅重点项目《合作与交错中的中日韩关系》,项目编号:200801。

1.姜龙范,男,延边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东北亚国际关系;2.尹虎,男,延边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国际政治专业讲师、博士,研究方向为近现代日本外交。(延吉133002)

[责任编辑 梁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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