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山水画艺术之美及其人生哲学
2012-04-01杨世强
杨世强
(福建师范大学闽南科技学院人文艺术系,福建泉州362332)
中国山水画艺术之美及其人生哲学
杨世强
(福建师范大学闽南科技学院人文艺术系,福建泉州362332)
中国山水画作为中国文化的一个载体,集中体现了中国传统绘画的精髓。其艺术形式经历了上千年的发展演变,无论是在艺术精神,还是绘画语言,以及表现形式方面,都已经远远超越了山水画本身的艺术样式,成为中国文人人生哲学的传神写照。
天人合一;仁者乐山;智者乐水;道法自然;退隐
一、山水画的艺术美学
中国山水画是以自然山川作为主要描绘对象。早在南北朝,谢赫的《六法论》就提出了“气韵生动,骨法用笔,应物象形,随类赋彩,经营位置,传移模写”的山水美学范式,在山水画的成型期就已经提出了一个初步完备的绘画理论框架。中国山水画从一开始就“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从来就不满足于对自然山川的真实再现,而是追求人对自然山川的本体感受,创造出我之“情”与物之“景”相互交融的美学意蕴,达致“万趣融其神思”的审美乐趣。山水画追求意境的营造,强调个体情感和精神的抒发。宗白华曾说:“艺术境界与哲学境界,是诞生于一个最自由最充沛的深心的自我。”唐代诗人王维所开创的山水诗的美学意境成为文人画家努力追求表现的美学理想,正所谓“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北宋画家郭熙曾说:“真山水之烟岚,四时不同,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清,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完全体现了一个画家带着诗人的情怀去看待自然,体味自然山川中诗意的图像,“使视觉形象成为中国文化中真正的‘雅艺’之一”。[1](P150~151)“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用清新隽永的自然启示来达到宁静致远的境界”[1](P150~151),创造出情真意切与自然浑然一体的艺术真境界。山水画家也常以“神思”、“卧游”的方式来观照山水画,驾驭时空,“迁想妙得”,千里江山尽收眼底,创造出可居可游的山水美景。这不单是艺术表现手法的独特美学特征,同时也蕴含了中国文人的审美情怀,体现出人与自然的高度融合。
在中国山水画中,居于技法与审美核心的是笔墨。笔墨本身蕴含了中国文人丰富的思想情感以及审美理想。中国画中笔墨讲求“书画同源”,追求笔墨的平淡天趣,注重自然与本性。“石如飞白木如籀”的书法用笔意境,“平留圆重变”对于用笔用线的基本要求,“墨分五彩”,“夫画道之中,水墨为上”,“绚烂之极归于平淡”,这些中国式的玄道色彩观的诠释,都体现出中国式的哲理与美学理念。在文人画家笔下,笔墨不单只是造型的需要,其本身也被赋予了人生情感与审美意义,使得一笔一画都具有了独立的美学价值。“事物的感性形式的美在于它是某种超感性的精神的东西的表现”[2](P493~497),而石涛和尚更是提出了“笔墨当随时代”的理念。这是关于笔墨的艺术创新问题,使笔墨更具有了时代性。笔墨当随时代,当随心性,当随感悟,当随文人的审美情怀,在笔墨之中把儒家的中正庸和的人生规范,禅的“顿悟”“心性”与“空”,道的平淡、自然,共同达成“天人合一”的哲学理念而映照到笔墨中来,感悟天道、自然、人性的光辉。
二、山水画与儒释道思想
中国文化深受儒释道思想影响。在这种特殊哲理文化基因所孕育出的山水画里,正是“天人合一”的宇宙观的体现。子曰:“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孔子在高扬人格美的同时,取山水以喻仁、智,正是要把人的这种内在的、视而不见的品格,与经验中的山、水的特点相比,赋予这种内在美以具体可感的形式。”[3](P140~145)自然不仅具有物质属性,而且与人的品格情操息息相关。中正庸和,不偏不倚的人生哲学外化为自然的平衡状态,而山水所体现出的稳重,深沉,静默正无限吻合了文人内心的法度。
“中国文艺出于道家”,文人笔下的山水,同时蕴含了对宇宙永恒的追求。道家所提倡的“无己”,“无功”,“无名”的主张和“逍遥游”的思想境界,“道法自然”中体现的基本认识论和方法论,都强调对于宇宙,自然,自我的相互融合。在山水画中感受人与自然的有机统一而后才能观“道”。《庄子·齐物论》云:“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它所描绘的宇宙万物,既是真正的自然,又是最崇高的人格世界。
从汉代佛学东渐,而后演变为中国式的佛——禅宗,禅宗强调“顿悟”,禅不仅是一种宗教,也具有广泛的人生哲学意义,其哲学义理能帮助文人士子解脱生命与现实的苦痛,通过内心的修炼,关怀到艺术创造的心性。正所谓“明心见性”。禅宗里面所蕴含的对人性的关怀,已经超越了肉体存在,彰显着人类精神澄明高远的境界。在中国艺术精神中体现出的“敬道亲仁,师天得意,法古通变,乐生重气”[4](P143~155)的美学观,既是人生态度,也是永恒精神,“它既要表现出单纯的精神及其内在的深度,要使绝对精神及其无限性和普遍性以肯定的方式与个别主体性达到统一,超出直接存在之上,但同时还要用肉体的外在形状把精神的无限性和内在本质表达出来,供感性观照和感受”[5](P129~135)。
三、山水文化与人生退隐
在中国长达两千多年的封建统治下,面对残酷的社会现实,文人把视角转向了自然山川,寄情于山水,正如东汉张衡在《归田赋》中感念“超尘埃以遐逝,与世事乎长辞”,抛开了尘世的羁绊,潇洒于渔樵耕读。陶渊明《饮酒》诗言“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追求一种平淡天真,宁静致远的精神境界。宗白华曾说:“中国绘画所表现的精神是一种深沉静默地与这无限的自然,无限的太空浑然融化,体合为一。”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思想,决定了文人士子的人生抱负与政治理想,而在残酷的社会现实与政治斗争中,却找不到精神的皈依,“在一种充满愤激与不平的幻灭感中,人的生存意义和价值成为十分重要的问题,儒家所宣扬的至高无上的仁义道德不再被认为是人必须无条件服从的东西了”[2](P7~12),这时候田园成了文人的避难所和精神家园。“天下有道则现,无道则隐”,放弃功名利禄,对现实反抗的一种方式就是退隐。忘却现实的痛苦,澄怀观道,修身养性。儒家所提倡的“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在这时更有了现实意义。却在无意中消解了革命的动力。
而道家的无为,顺应自然,崇尚自然的宇宙观,又刚好契合了文人此时的心境,抛开世事烦忧,独享“采菊东篱下”的天趣。流连于镜花水月,小桥流水,此时没有了争斗,没有了赋税,没有了车马之喧,代之一种乌托邦式的桃花源理想。但在文人士子的内心深处却时刻纠结于“出仕”与“入仕”的矛盾。虽隐于山林却想着高高的庙堂。文人在失意与失落中体现“放”与“达”的人生态度,却隐隐地流出一丝惆怅与淡淡的哀伤。“中国画讲平和,讲退隐,讲镜花水月,讲忘却痛苦,连同理想上进一并暂且放下,以求得失意心灵的慰藉”[6]。最终聊以慰藉失意心灵的“悠然南山”成了中国文人精神的“救命稻草”,一切因果都消解在山水之间,消解在“水墨文章”之中。中国山水是自然的,却是人性的,隐藏在山水画淡泊宁静背后的是中国文人的人生悲凉。
机器已经悄然挤进了我们这个田园牧歌的世界,在这个高歌猛进,物欲横流的时代,精神家园已离我们越来越远。当我们的眼光穿越千年的尘埃,回望历史,在精神荒原上重拾自我灵魂时,深刻洞悉我们存在的价值,在今天的确有着深刻的现实意义。
[1]洪再新.中国美术史[M].北京: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00.
[2]李泽厚.中国美学史(下)[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9.
[3]敏泽.中国美学思想史(第1卷)[M].济南:齐鲁书社,1987.
[4]史仲文.中国艺术史导读[M].北京:中国社会出版社,2005.
[5](德)黑格尔.美学[M].冠鹏程,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1.
[6]杨福音.“半新不旧斋话”[N].深圳商报,2011-4-6(C6).
责任编辑袁丽华E-mail:yuanlh@yangtzeu.edu.cn
J212
A
1673-1395(2012)06-0179-02
2012-04-28
杨世强(1974-),男,重庆人,助教,主要从事中国画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