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德全号陈年的开埠往事
——不可错过的重庆老建筑
2012-03-29舒莺
舒 莺
汪德全号陈年的开埠往事
——不可错过的重庆老建筑
舒 莺
当英国人的商船第一次穿越三峡,长驱直人西南腹地,停泊在太平门外的时候,沉寂了二千多年的重庆开始以现代城市的面目翻开了与以往全然不同的一页。
最重大的变化源自光绪二年(1876年)和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清政府先后对外缔结《中英烟台条约》、《中日马关条约》,重庆作为通商口岸开放,川江天险再也无力抵御帝国主义的坚船利炮、商品倾销,重庆开始经历一百多年的社会大变迁。
从口岸开放的时刻起,昔日运送竹木的封闭边陲小城水码头一瞬间变得洋行林立、洋船交错、洋旗飘扬,工商各行业和各种机构纷纷开设,道署、府署、县署所在地的太平门内热闹非凡,城内下半城主干道白象街随着商业场的开辟,成为繁华极盛的中心,太古公司、日清公司、怡和公司、平平公司、招商局、邮政局……近代人们熟悉的商业旗号走入老重庆人的视野。
白象街,这条古老的街道承载了帝国主义列强入侵重庆的全部历史,见证了我们这个古老的城市从封建时代开始半殖民化的全过程,直到20世纪30年代商业中心转到督邮街(今民权路),老街开始逐渐转向萧条,慢慢隐没在城市飞速发展的脚步之后。
寻找白象街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它已习惯被遗忘,正缓慢而沉重地老去,如果不是汪全泰号的存在,后来的人们几乎不会注意到这里曾经有过的繁华。
过望龙门,直走经过解放东路,沿着白象街的指示牌走正道,需要穿越半为菜市半为民居的街道下行。这里算得上是重庆最古老、地道的平民区,维持着陈旧的气息,城市蓬勃的光阴仿佛在这里“哗”的一下倒退了十多年。
菜市尽头是一幢幢青砖旧房高大的侧影,阴暗而落寞,犹如梦魇。这些古老的楼房和白象街同龄,正一道逐渐沦为现代都市的弃儿。白象街142号,古老的汪全泰号最吸引人的视线。如同饱经沧桑的贵妇被时光剥蚀掉了如花的容颜,只留下凋谢前最后的凄美,在蔚蓝的天空和摩登大楼的背景中映衬出暗哑无言的忧伤,它的存在犹如一道幻影,模糊不清,在引人揣测之时又带着隐隐无奈的感叹。
这是一座典型殖民时代风格的旧楼,不需要历史佐证,它本身就是历史。
楼房略呈“H”型,深色青砖墙面,楼顶有精心雕琢的火焰型尖拱,在现存的老建筑中非常少见,四层楼的阳台外装饰也很出色,呈倒三角形的砖砌形制叠涩出挑,体现出雕塑般的立体感,秀丽而富于层次变化,几丛色彩娇艳的花朵从陈旧的青砖阳台上垂挂而下,迎风轻摇,流露出些微的风致,有种难言的隐喻。
设计者手法高妙,除了出色的房顶尖拱和窗台装饰外,在空间挑高上也处理得很恰当,使得仅四层楼的房子在外观上显现出一种特别的巍峨感。楼底门口有嵌在拱形窗洞中花形剥落的雕花大窗,青砖砌成的壁柱之间有牌匾书写着老楼的名号,历经风雨剥蚀,早已磨损不堪,很难辨认,“汪全泰号”四字勉强可大致认出“全”、“泰”二字。
步入内堂,可以看得到曾经包了铜皮扶手的木楼梯。顶上还有悬挂大型水晶吊灯的铁座子,屋顶隐约看得到繁复的内堂屋顶装饰,即便已经是多年前的陈印,曾经的富丽奢靡的蛛丝马迹依然逃不出观者的视线。
繁华早已是烟云往事,百年前这幢装饰精美的华厦属于外商和民族资本家,是有身份的象征。如今,宽阔的厅堂因为住户们任意的分隔而变得黑暗、潮湿,没有规则章法的厨房、厕所、卧室分布在楼中,宛如迷宫,楼外木门上张贴着白纸黑字“室内理发三元”的广告,湿脱躜的内衣、裤衩从百年老窗台中支出来晾晒,未尽的水滴落路人一头。楼外街道边哗哗传来的麻将声,代替了当年绸缎庄里算盘珠子拨动的清脆咔哒声,昔日成山的洋布、丝绸细货换作了而今重重堆叠、堆积如山的废旧物品。这里的人们习惯于现在的生活场景,以自己熟悉和舒服的方式在老建筑中安然过着平静的日子。紧挨着汪全泰号的还有大清邮政局,内间同样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居住在这里的孩子早已习惯每一处地方,在没有亮光的楼道里毫无胆怯地奔跑着进出,杂货铺的中年人说不远处原本还有海关办公楼,但似乎已经拆了,不知所终。萧条残存的白象街一头连着四方街,一头通往朝天门的正街,街外新修的商住楼明朗的色彩中闪烁着阳光的味道,从更高的角度俯瞰这一边的衰败。
开埠时代浅薄的一点旧迹似乎很快就将被抹去,据说这老楼已经得到政府保护,会采取措施修复。至于如何利用,不得而知。
百年光阴犹如江河水,急流匆匆,逝者如斯。极目远眺,暗沉的长江照不出白象街与汪全泰号的影子——这么多年过去,百年前资本主义商业经济滴落的一点墨渍,在岁月的长河中化成淡淡的一缕,飘摇如无根的浮萍,在现代城市飞速发展的进行曲中充当了一个无力又苍白的音符,追不上繁华世界万千变化,远远的,一声叹息。
责任编辑:黄定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