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缩小城乡收入差距与跨越中等收入陷阱

2012-03-29于秋华

关键词:陷阱差距城乡

于秋华

(东北财经大学 劳动就业与人力资本开发研究中心,辽宁 大连 116025)

缩小城乡收入差距与跨越中等收入陷阱

于秋华

(东北财经大学 劳动就业与人力资本开发研究中心,辽宁 大连 116025)

中国与拉美和东南亚等一些发展中国家一样,面临着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风险.而规避风险、跨越陷阱的关键因素,在于把经济增长与公平分配相结合,着力遏制贫富分化的趋势,其中至关重要的是遏制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扩大.要在考察城乡收入差距形成的历史原因和政策因素的基础上,寻找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有效途径.中国只有选择适合本国国情特色的发展道路,充分发掘自身的发展潜力,才能顺利跨越可能面临的"中等收入陷阱".

贫富分化;城乡差距;中等收入陷阱

一、问题的提出

所谓"中等收入陷阱",一般是指当一个国家的人均收入达到中等水平后,由于不能顺利实现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导致经济增长动力不足,最终出现经济停滞的一种状态.世界银行《东亚经济发展报告(2006)》提出了"中等收入陷阱"(middle income trap)的概念,并指出其基本含义,即鲜有中等收入的经济体成功地跻身为高收入国家,这些国家往往陷入了经济增长的停滞期,既无法在工资方面与低收入国家竞争,又无法在尖端技术研制方面与富裕国家竞争.这些国家在从中等收入向高收入迈进的过程中,难以摆脱以往的发展模式,很容易出现经济增长的停滞和徘徊,人均国民收入难以突破1万美元.进入这个时期,经济快速发展积累的矛盾集中爆发,原有的增长机制和发展模式无法有效应对由此形成的系统性风险,从而使经济增长出现大幅度波动或陷入停滞,并长期在中等收入阶段徘徊,迟迟不能进入高收入国家行列.

从世界经济发展史的过程看,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拉美地区和东南亚一些国家相继陷入了"中等收入陷阱".譬如巴西、阿根廷、墨西哥、智利、马来西亚等,这些国家在20世纪的70年代先后都进入了中等收入国家行列,但至今仍然徘徊在人均GDP 3000至5000美元的发展阶段,看不到持续增长的动力和希望.当然,也有国际上公认的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典型,譬如日本和韩国,就顺利地实现了由低收入国家向高收入国家的转换.日本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在 1972年接近3000美元,到1984年突破1万美元.韩国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在1987年超过 3000美元,1995年达到了 11 469美元.问题在于,发展水平和条件十分相近的国家,为什么会出现两种不同的发展命运呢?许多学者认为,错失发展模式转换的时机、难以克服技术创新瓶颈、收入差距悬殊导致社会动荡、宏观经济政策偏差和体制变革滞后等,都是导致大部分发展中国家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重要原因.归结起来,关键在于,这些国家未能有效地克服中等收入阶段面临的挑战.事实上,在当今世界,绝大多数国家都是发展中国家,都存在着如何防止经济增长速度停滞甚至下滑的问题,也都面临着"中等收入陷阱"的风险.

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中国经济保持了相当长时期的高速增长,居民收入也不断提高.中国从一个人均不足300美元的低收入国家,发展成为一个中等收入水平的国家.按照世界银行的标准,2010年中国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达到4400美元,已经进入中等收入偏上国家的行列.在取得如此成就的同时,必须清醒地认识到,三十多年来,尽管中国经济始终保持着高速增长的势头,尽管全社会各群体的绝对收入水平都呈现着提高的态势,尽管受到户籍等制度的限制中国城市化进程中没有出现拉美等国家那么严重的城市病,尽管中国庞大的人口基数和农村过剩劳动力还具有相当程度的劳动力资源禀赋优势,但中国也同样面临着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风险.中国经济与世界经济的联系已经越来越频繁和紧密,并且越来越复杂.世界第二贸易大国和第一出口大国的地位,既加大了对外部经济的依赖,也孕育着发展的不确定性.近些年来,人们不难看出,学者们所列出的陷入"中等收入陷阱"国家的诸多特征,包括经济增长回落、贫富差距悬殊、官员腐败多发、公共服务短缺、劳动就业困难、社会动荡频发、道德信仰缺失、金融体系脆弱等现象,日益凸显.这些现象表明,中国同样面临着陷入"中等收入陷阱"风险,中国必须选择适合自身特点并充分挖掘自身发展潜力的规避措施,才能顺利跨越"中等收入陷阱".

贫富差距悬殊,是陷入"中等收入陷阱"国家的突出特征.对中国来说,目前出现的各种内外经济不平衡,都与居民收入水平和分配差距相关联,在外需缩减的情况下,扩大内需必然要缩小城乡差距,增加农民收入,启动乡村市场;实现产业结构升级是我国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所面临的巨大挑战和最大风险,而居民收入水平的提高和收入分配差距的缩小,恰是产业结构升级的重要基础;未来中国经济持续增长所需要的稳定的社会发展环境,也必须由缩小收入分配差距和实现公平分配来保障.因此,扭转贫富分化的趋势,遏制收入分配差距扩大直至最终缩小收入分配差距,是避免我国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首要选择.由于篇幅所限,笔者在此仅就城乡收入差距的成因及政策展开分析.

二、城乡收入差距的成因

毋庸置疑,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经济发展取得了令世界瞩目的成就,但在发展的过程中也不可避免地暴露出来了一些问题.由于国情所限,中国的高速增长面临着持续的资源约束,尽管中国有极其丰富的劳动力资源,但中国的人均耕地只是世界人均数的1/3,人均水资源不足世界人均水平的1/4,人均林地面积仅为世界人均的1/5,人均草场面积为世界人均水平的1/3,人均矿产仅为世界人均水平的1/2.中国为了保持高速发展,需要将稀缺的资源配置到发展速度较快、回报率较高的行业和部门中去,由此必然造成资源在城乡、地区、行业间的不平等分配.然而,一味地追求经济增长而漠视资源配置的不均衡,进而导致收入分配的不平等,很可能会造成类似拉美国家那样的社会不同群体之间的贫富差距,以及社会底层的心理落差,因而引发社会动荡,反过来又会影响长期经济增长.从统计数据上看,中国的基尼系数,早已超过了国际警戒线,中国目前已经成为收入分配问题最为严重的国家之一.而城乡居民之间的收入差距,是中国居民收入差距中最突出的表象.

中国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形成,有其历史原因.自1949年以来,中国政府在促进经济增长进而实现工业化和现代化的道路上进行了不懈的努力.为了摆脱自鸦片战争以来"落后就要挨打"的局面,为了尽快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在苏联快速工业化模式的示范作用启发下,中国政府领导人在20世纪的50年代确定了重工业优先发展的赶超型经济发展战略.尽管这一发展战略步骤的实施,基本上形成了中国独立的、比较完整的基础工业和国防工业的体系框架,奠定了中国工业化的初步基础,但这一战略的实施过程也使国民经济的平衡增长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它不仅造成了中国资源禀赋优势的错位,而且导致了产业结构的扭曲,更为严重的是,剥夺农业和农民以加强工业的政策与制度安排,直接加大了城乡居民之间的收入差距,形成了城乡之间不和谐的二元经济结构.中国的基本国情是,人口众多,劳动力资源丰富,资金和技术短缺,而重工业优先发展的战略,恰恰违背了资源禀赋的优势,它需要巨额资金来购买初期建设的技术设备,却只能使用较少的劳动力.在国民经济基本上以工业和农业为主体的情况下,发展重工业的资金来源也只能是依靠剥夺农业来解决.这不仅使农业因剩余被剥夺而难于发展,而且大量的农业剩余劳动力不能按工业化规律正常转移出来.在计划经济时期,剥夺农民剩余的形式主要有三种:一是直接的农业税,仅1952-1978年间,政府通过农业税的形式就将农业剩余拿走了大约1000亿元;二是间接的统购统销政策,政府强制性地取消了农产品的自由贸易,并利用工农业产品的价格剪刀差,在1952-1978年间将农业的剩余积累拿走了约5100亿元;三是通过城乡分治的户籍壁垒制度,对农民实行非国民待遇,各种公共福利和社会保障只覆盖城镇居民,由此加大了城乡之间的差距.据统计,在整个计划经济时期,城乡收入差距比约为2∶1.到改革前的1978年,当时全国9.6亿人口中,农村不得温饱的贫困人口约2.5亿,约占人口总量的26%.

改革开放以后,政府的政策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自1978年起,以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为核心的农村经济改革开始逐步推行.这种诱致性的制度变迁,极大地调动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农村生产力得到了解放,农村经济获得了巨大的发展,农民收入也有了较大提高.加之政府通过一系列的强制性的制度变迁,尤其是提高农产品收购价格等政策,有效地提高了农民收入,使改革开放初期城乡居民收入有了明显的缩小.在1978-1984年间,城乡居民收入差距一度由1∶2.33缩为1∶1.6.然而,随着城市经济体制改革的进展,国有企业自主权的扩大,农用生产资料价格相应上涨,导致了农民收入的再次降低,在1985-1994年间,城乡差距由 1∶1.72扩大为1∶2.80.1997年以后,在各种市场化因素的作用下,城乡收入差距日益加剧,2003年,城乡收入差距为1∶3.23,到2007年已经扩大到1∶3.30.时至今日,我国城乡收入差距仍呈加速上升趋势.据学者估计,目前基尼系数已经逼近0.50左右.

城乡收入差距不断加大的深层原因,在于市场失灵.首先是劳动力市场失灵.由于各种制度因素的制约,劳动力无法自由流动,我国长期以来实施的户籍制度以及依附在城市户籍背后的各种公共福利保障,是阻止农村劳动力流动的最大障碍.户籍障碍使农村居民难以在城市定居,由此造就了中国特有的约2亿"农民工"流动大军.他们在城市只能寻找那些工作稳定性差、劳动强度大、收入低、无福利、无保障的边缘性职业和岗位,他们难以获得市场均衡劳动力价格,更难以进入到城市正规体制之中,实现与城市主流社会的融合.他们在城市里处于尴尬的地位,其合法权益也得不到应有的保护.其次是土地市场失灵.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但土地的产权归国家所有,由政府垄断.地方政府为牟取暴利,凭借公权力和专政机关力量强行征地,以低价收购农民的土地使用权,导致农户实质享有的土地财产权被剥夺,这已经成为地方政府机会主义最严重的表现.失地的背后是失权,土地被征用时只能按照农村土地的原用途给予补偿,而很多地方的征地补偿只相当于农民3~5年的人均收入.土地是目前我国农民最主要的财产,如果农民可以按市场均衡价格转让其土地,则农民收入会大大增加.土地财政的收入大多集中用于城市,由此加剧了城乡之间的差距.再次是金融市场失灵.20世纪80年代中期,国家加强了对农信社的控制,禁止了民间金融.20世纪90年代,国家对国有金融体系进行了以企业化、商业化、股份化、市场化为特征的改革,使得国有金融系统逐渐转向追求利润最大化和规模效应.逐利的本能,使国有商业银行在20世纪90年代大规模撤出了农村地区.为了摆脱自身的经济困境,本来服务于农村经济的农村信用社也出现了业务非农化的倾向.1997年,国家关闭了上千家农村合作基金会.这导致了正规金融系统无意向农村提供融资服务同时,非正规金融体系的发展又受到了政府限制,处于"黑市"状态.我国的金融机构远不能满足农业发展的需求,这不仅制约了农业的发展,也限制了农民的投资以及收入增长.

城乡收入差距不断加大的另一个成因在于政府失灵,主要表现在对再分配收入的"逆向调节"上.在城乡经济二元分割状态下,政府所掌控的公共产品再分配始终贯彻向城市倾斜的政策.政府主导的转移性收入包括离退休金、医疗保障金、失业救济金、最低生活保障、农产品价格补贴、住房公积金、抚恤金、社会福利和社会救济等,主要的对象是城镇居民.在1981-2007年间,政府主导的转移性收入占城镇居民转移性收入的比例平均为75%.政府的财政转移支付中存在对城市居民社会群体的明显偏好,对农村居民惠及不多,明显有违公平普惠原则.以教育为例,政府对城乡教育投资的不一致,也是拉大城乡收入差距的重要因素之一.从理论上说,教育投资的回报率很高,边际收益率呈递增趋势,城乡教育投入方面的差距必将阻碍收入差距的收敛. 2006年,农村中受过高中教育的只占7.68%,大专及以上学历仅为总人口的 0.52%,文盲率高达13.8%;而城镇中受过高中及以上教育的占38.6%,文盲率仅为5%.同时,城乡义务教育人均教育经费存在很大差别,城乡教育质量和师资队伍也存在很大的差距.各级管理部门更多地重视城市教育的发展,有限的教育资源被过多地投入城市,由此造成了城乡受教育机会的不平等.目前我国农村的义务教育普及率仍不到47%.农村人力资本存量的严重不足,直接导致低素质劳动者收入低下,使城乡收入分配差距拉大.而农民家庭收入的低下,反过来限制了他们对子女的人力资本投资,进而影响了农民家庭的教育回报率,从而形成了恶性循环.可见,政府在公共资源上的分配不均,甚至长期进行的逆向调节,加大了城乡居民收入的差距.此外,中国农村的养老、医疗、就业等社会保障体系亟待建立,加大各级政府对农村居民转移支付力度,以缩减城乡收入差距将是一个长期的历史任务.

三、结论与政策建议

从总体上看,改革开放以后,我国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在经历了波动之后,近年来在不断扩大.过大的城乡差距会对整个社会的和谐稳定造成严重的影响,会严重降低国民的幸福感,甚至会令公众感到绝望而产生反社会心理,扭曲人的行为,由此形成极大的社会稳定成本.过大的城乡差距所引发的消费断层,严重地影响了我国内需市场的扩大,在国际环境不利于出口的条件下,农村市场的启动直接关系到我国经济的持续增长.可见,城乡收入差距如任其发展,必将成为我国经济发展的瓶颈,使中国陷入"中等收入陷阱".有关的经验分析证明,中国的城乡差距有自我扩张趋势,不可能自动收敛.因此,公平城乡收入分配,政府责无旁贷.

首先,要设立农产品价格保护机制,积极推动农业产业化.农产品收入是农民收入的主要来源,提高种植业农产品的利润,是促进农民增收的重要途径之一.农业的产量与自然条件关系密切,生产周期长.农产品的供给弹性远大于需求弹性,农业是弱势产业,农民要承受自然风险和市场风险的双重压力.政府应设立农产品价格保护机制,维持农产品的价格平稳,帮助农民应对自然和市场的双重风险.农业产业化是农业生产通往农村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的桥梁,也是农民走向富裕的必由之路,它有利于各种生产要素的合理配置,有利于农村产业结构的优化和农村经济的发展.各级政府应积极促进农业的产业化经营,鼓励农村地区发挥自身的特色和优势,打破城乡二元分割的壁垒,吸收外部资金和技术,增强农业与消费品市场的联系,使资源充分流动并合理配置,形成农村自身的竞争优势.

其次,要完善劳动力市场,加快户籍制度改革的步伐.完善劳动力市场前提是完善土地流转制度,土地流转制度不完善,农村的土地使用权就不能实现商品化.农民不能完全自主支配和处置土地使用权,就不利于剪断农民工对土地的依赖,使农民无法摆脱土地的束缚.同时,要强化失地农民的补偿制度.要限制"寅吃卯粮"的土地财政,建立完善的体制,防止地方政府的机会主义行为.政府需要积极创造条件,从根本上改变中国的户口迁移制度,形成国家依法规范、社会市场调节、个人自主选择的迁徙自由局面.户籍管理制度是政府强制实行人口登记并进行属地化管理的依据,依附在户籍制度上的各种行政的、经济的、福利的管理行为,是城乡收入差距不断加大的重要因素.要加快户籍制度改革的进程,实现城乡一体化的公民统一身份制度,剔除附着在户籍上的种种社会差别功能和附加的社会福利,使城乡居民在发展机会面前人人平等.

再次,要促进再分配机制的正向调节,推进公共资源分配的合理化.政府应加快农村社会保障制度的构建,要实现社会保障体系的城乡一体化,改变目前农村社会保障体系缺位的现状,促进城乡居民在信息、教育、医疗卫生等公共服务受益程度上的均等化.公共资源中最重要的是教育资源,教育资源的公平分配是减少收入不平等的基本因素.市场机制不能保证穷人平等地获得受教育的机会,需要政府在这一领域发挥作用.政府应该运用有效的公共教育政策,改善教育资源的分配状况.政府要加大对农村教育的投资力度,特别是对义务教育的投入.加大对贫困学生的补贴,减少因家庭经济困难而辍学的学生人数.建立良好的监督机制,保证教育资金运作的透明度.教师队伍的素质往往决定了教育的质量.应对农村教师加以补贴,尽量留住优秀教师,避免人才外流;同时,应出台特殊优惠的政策,吸引城市教师到农村从事教育工作.

最后,要完善农村金融体制,加大对农村的金融支持.要适当控制农村金融资源外流,改变目前正规金融体系服务的城乡歧视和行业歧视.要完善农村金融体系,发展多层次的资本市场.加强对非正规金融体系的监督,规范非正规金融市场的发展,全面提升农村金融服务质量.要改变民间金融"黑市"的状态,促进民间金融体系正规化,这样既能够促进农村金融市场的发展,满足农村经济发展的需要,又可以减轻农民的利率负担和繁荣农村经济.在防止农村金融资源大量外流的同时,应当提高乡镇企业贷款在农村贷款中的比重,重点扶持龙头企业,在农村地区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从而有利于促进农村居民收入的提高和城乡收入差距的缩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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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7041(2012)03-0001-04

F126.2

A*

2012-02-26

于秋华(1954-),女,博士,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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