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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统帝大婚记

2012-03-21宗绪盛

中外书摘 2012年2期
关键词:宣统皇后民国

宗绪盛

这是民国十一年(1922年)十二月印行的一本薄薄的、只有18页纸的记叙宣统帝结婚大典盛况的小册子,32开大小,竖排版繁体字铅印。

白色封面上印有6个1寸正方大小的红色行书体书名“宣统帝大婚记”,而没有按惯常那样印有题名者。

扉页是一幅双眼充满忧郁、满脸“帝王”之相的“清帝宣统最近肖像”。17岁的“小皇上”,无论当时还是现在,那也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大帅哥”。

这本小册子没有版权和出版单位及其作者,恐是没有“书号”的个人“出版物”。从其中的“清帝结婚记序文”所知,“辽隐序于都门客次”,“友人菊华,笔记当时之情形,编纂成册,嘱予以为序”。可知作者为“菊华”,作序者为“辽隐”。查二人有关资料未果,依序言所说记载在此。

这是一本对“宣统帝”极尽“歌功颂德”和对皇上大婚尽力渲染的小册子。

在序文中,“辽隐”用百多字对大婚盛况作了描述:

壬戌冬十月十三日,清帝宣统举行大婚典礼,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盘盘焉之车马,亹亹兮之香车,联翩而集于旧宫者,为共和之伟人,民国之政客,前清之遗老,各国之外宾,分班瞻礼,进退如仪,其声也霭霭,其色也融融,筵开暖殿,乐起丹墀,极人事之繁华,奏关雎之章句,君仁后德,舜雨尧风,明星荧荧,绿云悠悠,济济跄跄,颇极一时之盛。

真是一派喜气洋洋,热闹非凡的美好情景。与溥仪在《我的前半生》中说“我有了一后一妃,是成人了,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呢?”的闷闷不乐的心境相差甚远。

岂不知,“一后一妃”,不过是“宣统爷”按照太妃、王爷的旨意,用铅笔在4名“候选人”的相片上,画了个圈,“圈”来的而已,哪是什么“天然佳偶”、“天作之合”。而这用铅笔“画圈”的一后一妃,与溥仪一样,一生都没有得到过婚姻的幸福。

《宣统帝大婚记》记载:

经过八月间掌礼司奉谕,恭选大婚吉日,当即择妥旧历十月十二、十三两日最吉。复经瑜瑾瑨三贵妃及载涛、绍英、朱益藩、耆龄等,拟定九月初二日巳时行纳彩礼,九月二十四日行通信大征礼,十月十二日迎娶淑妃进宫,十三日迎娶皇后进宫。遂于九月二十二日通知国务院,转呈大总统,作为知会民国之手续。

由此经过一系列的筹划,宣统帝的大婚于1922年11月29日開始,到12月3日结束(即阴历的十月十二日至十六日),共持续了5天。对此,《宣统帝大婚记》作了详尽的记载和描绘,现摘其主要,介绍如下:

其一,“迎娶沿途之盛况”。虽然宣统退位已十年有余,但依然讲究皇家气派,风光依旧。

十月十二日夜十二钟,恭迎皇后:自东华门中门出,门上钉有门神……神武门、景运门、乾清门皆有门神彩坊,门首扎大彩坊,坊柱以黄绸扎做龙形,左柱悬一红纸牌,上书“观礼庆贺人员,均由神武门出入”。神武门之左右装水月电灯四个,有军警两排在此守卫(军警均着礼服)。

在此,民国给予了凤舆从东华门入宫的“特许”,因按民国规定,只有神武门属于清宫。同时大约出动陆军官兵2900多人次给予护驾助威。民国给予如此的特殊优待,引起“皇室”及遗老遗少的欢呼雀跃,燃起心中“复辟”的热情。

迎亲之礼数“次序”更加周到,场面更是隆重热烈。

首先为步军统领衙门马队,次为警察厅马队,再次为保安队马队,再次为军乐队两班,再次为黄缎银顶轿一顶,黄缎银顶车三辆,銮驾七十二件,又黄亭四驾,宫灯六十个,及顶翎辉煌之清室官员,暨民国军警派去照料人员等。其后为警察保安步队,步军统领衙门步队,又军乐队两班。后为正副天使(正为庆王,副为郑王),一捧圣旨,一捧圣节,最后系皇后所乘之金顶凤舆(二十二抬),左右前后,除民国军警护卫外,更有清室官员三十二名随从。(一路)由东安门出北向经北池子往西北,进三座门,过景山东街,出地安门中门、地安门大街,入帽儿胡同至皇后邸。邸门扎彩坊,与东华门者同。后父后之兄弟等,已在门外跪接圣旨圣节。后之父兄随天使后入内,凤舆亦一同入内,约十五分钟之久即出。出帽儿胡同东口,走南锣鼓巷向东,经北城根宽街南行,过大佛寺街、马市大街,至丁字街向西,进东安门大街、渡桥入东华门。是日抬轿打执事等人,皆系銮舆卫当差之人,一律剃头。经过路线以黄土垫道。马路两旁满布军警,沿途观者总在十万人以上。更有无数乘汽车、马车、洋车之中外男女前往参观。此为沿途调查之记者所记录,亦云盛矣。

至此,迎娶完成。在民国能够组织如此盛大的“皇家婚礼”,如溥仪所说,“重要的还不是钱,而是声势,这个声势大得连他们自己也出乎意料,以至又觉得事情像是大有可为的样子”。这就是“青天白日”旗下的民国之怪现状。

其二,坐帐合卺及交拜时之礼节。迎娶是如此那般隆重,大婚典礼仪式依皇制进行,更是非同一般。

旧历十月十三日寅时,帝仍照皇帝制度举行大婚礼。民国大总统及外省大吏,多遣使送礼致贺。是日皇后入宫之仪式如下:宣统帝子时升乾清宫,遣派使臣及福晋命妇四人,率领敬陈御笔用宝龙字如意,安放于凤舆内正中毕,敬旨坤宁宫东暖阁,铺设龙凤喜床,复将珠宝金银米谷等物装入宝瓶内,将宝瓶安设龙凤喜床上正中,“待”皇后入宫降舆时,由福晋敬谨将宝瓶递与皇后。福晋命妇等各执如意一柄,安设喜床四隅毕,即率女官等出神武门,至皇后邸请皇后梳双髻,戴双如意,御龙凤同和袍。迨凤舆至,福晋等燃藏香向凤舆内熏绕一匝,复熏盖头毕,将凤舆内如意移置于旁,请皇后执苹果如意搭盖头升入凤舆,由太监垂放舆帘,请凤舆出后邸,循路线入宫。斯时清帝御龙袍褂,在乾清宫西暖阁等候,迨凤舆至时,御前大臣王公,率侍卫等引帝至坤宁宫东暖阁,王公等各退。乃由福晋命妇等率女官、太监等至凤舆前请皇后降舆,福晋接皇后所执之苹果,递宝瓶于皇后。然后福晋等搀扶皇后,而女官在前执珠灯导引,由交泰殿至坤宁宫东暖阁内,福晋等由皇后手中接过宝瓶、苹果,伺候帝揭皇后头上盖头,请帝坐居龙凤喜床左面,再请后坐喜床右面。女官先设金盆于喜床上,以圆盒盛子孙饽饽进,请帝后同食毕,福晋等请后梳妆上头,仍戴双喜如意,加添扁簪及富贵绒花,戴朝珠行合卺宴,饮交杯酒,并有结发侍卫夫妇在殿外唱交祝歌毕,女官撤宴桌。福晋命妇等请帝后御龙凤喜床上,面向东南方行坐帐礼毕,女官仍设金盆于喜床上。福晋等再请皇帝进长寿面毕,礼成遂退出宫。

至此,纷繁复杂的坐帐合卺之礼始算完成,而后就将举行正式的结婚仪式,具体“交拜时之礼节”如下:

十四日早,内监执事人等俱在坤宁宫殿外伺候。福晋命妇四人,敬旨东暖阁帝及帝后前,呈进果茶毕,福晋命妇率女官伺候皇后冠服毕,出东暖阁,请皇后捧柴,由福晋等交结发萨满收存,捧柴毕,帝御龙袍龙褂。内务府预设天地桌,陈设如意,供香烛香斗苹果于坤宁宫明殿内北向。设喜神桌,向东北方喜神方位供香烛香斗,与天地桌同,俱铺设拜褥。福晋命妇四人,伺候帝至天地香案前上香,福晋等递香,帝上香毕,同后向天地香案前,行三跪九叩礼次至喜神桌上香,同行三跪九叩礼。行礼毕帝及帝后在东暖阁少坐,内监撤香案,另设灶君香供香炉案。请帝及帝后同至西案北案前,行三跪九叩礼,次同至灶君前上香,行三跪九叩礼。内茶膳房预备团圆膳桌,于坤宁宫殿门外,女官恭进膳桌福晋等请皇上升东暖阁北床上居左,皇后升东暖阁北床上居右,平坐同进团圆膳毕,女官撤膳桌。礼毕,亲至(景山)寿皇殿,恭行庙见礼(即拜列祖列宗)。其行礼时间定于寅正,行礼后还坤宁宫休息。更衣毕,再升乾清宫受满蒙王公及内府大员、八旗都统等之庆贺。

至此,交拜之礼完成。其中,宣统帝总共行了4次三跪九叩礼,下跪12次,叩了36个头,拜完了天地、喜神和灶君。而此时的礼节,除了“一拜天地”之外,却没有了民间的“再拜高堂”和“夫妻对拜”,这恐怕也是皇家的独有。

其三,中外各界贺喜之盛况。整个婚礼全部议程共5天,除以上所述之外,还有大婚之前的“皇后行册立礼”和大婚之时的受贺礼及连着3天的大戏,锣鼓齐鸣,富连成班众名角时隔十余年之后,再度进宫纷纷登漱芳斋戏台演出之后,宣统爷的大婚方才落幕。

据《宣统帝大婚记》记载,民国各种头面人物的出现和出手大方,使王公大臣兴奋不已。大总统黎元洪派大礼官黄开文为致贺专使,并派陆军中将于恩贵、陆军中将罗泽伟、陆军少将张青林等着大礼服随同前往贺喜。贺贴上大书特书“中华民国大总统黎元洪赠宣统大皇帝”,并送贺礼:“镀金龙凤双如意一柄、景泰蓝龙凤瓶一对、景泰蓝龙凤盒一对、九柱玻璃台一对、潇湘喜字中堂一件、潇湘喜联一对、插屏四幅、织锦衣料8匹”。前大总统徐世昌送如意、紫榆八合圆桌、彩缎、屏风等贵重礼物之外,并送银元二万元。此外,“张作霖报效三万元,曹锟一万元,吴佩孚七千元,张勋一万元。张作霖又进奉九九如意一柄、衣料十六件、銀器一匣”。康有为“进奉嵌石木盘一个、磁盘一对、如意一柄、白瓷佛一尊”。

对此,当时许多报纸发出了讥讽的评论,但依然挡不住王公大臣的兴奋,而洋人的出现,更是让遗老遗少兴高采烈,兴奋不已。

《宣统帝大婚记》是这样记载的:

各国公使及夫人、武官随员等,自称以私人资格入宫者。计绿牌汽车总共五十六号,入内者达四十八辆以上。外交团觐见在乾清宫西暖阁,清帝清后并立,旁列王公大员五六人。其中最有名的为梁敦彦、孙宝琦、蔡廷干三人,英人庄士敦亦旁立。公使及夫人行鞠躬握手礼,余则鞠躬而已。清帝状颇镇静,清后欣然美丽罕见。觐见后,退至东暖阁用茶点冷餐。半酣时,梁敦彦以英语告大家,谓皇帝将出,众遂肃然。清帝行至宝座前,袖出一纸,朗然作英文演讲,口音甚佳,言亦流利。至一般官员则均在宫外叩头,不能望见颜色。

其实,溥仪所谓的英文致辞,不过是梁敦彦事前为“宣统帝”拟好的,总共就是两句话:“今天在这里,见到来自世界各地的高贵的客人,朕感到不胜荣幸。谢谢各位光临,并祝诸位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但在民国,这也是“小皇上”不一般的“能耐”。其时17岁的溥仪已和英文老师庄士敦学了近四年的英语,说这两句没什么难的。

在《宣统帝大婚记》的最后,还有一段“记者之评论”的话,是很有意思的,我们还是应该看一看,其评论说:

清室退位,十载于兹。国人脑海中,渐次忘却。今就宣统帝之大婚,使人又发生一种新记忆,统察国人对于大婚之观感,可分别而为两派:(一)因宣统帝幼稚之时,既见背父母,又丧失其政权,今见其大婚成人,窃为庆贺焉;(二)国体既改共和,而国内尚存有皇帝,既不合于法理,又恐其死灰终有复燃之危险,今见其大婚炫耀,遂怀反感焉。然据记者臆断,其死灰复燃之危险,亦国人之臆断也,决不能成为事实。何也?盖宣统帝心极聪明,性极贤明,决不至于不明国家之境况,又决不至不明国人之趋向。目下我国衰萎腐败之象,已达极点,而世界思潮之变迁,亦大不如先,清室又焉能放着安全之幸福不享,而与此乱世捣乱也。不过宣统帝遭逢不偶,幼年失政,虽有此次婚礼之盛况,然较光绪帝婚礼时之盛举,真有上至天而下至渊也。呜呼,我为清帝悲,噫嘻,我为大婚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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